和侦探斗智斗勇的日日夜夜 第3章 柯元之前

伊线的情绪恢复了稳定。很多年后萩原才了解到，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翌日，正好是他和阵平休假的日子。他们问伊线想去哪里玩，少女想了想，说想去电玩城。

她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两个人的战斗力。松田阵平的手指非常灵活，萩原研二也不遑多让。加上绝佳的反应力、分析力、行动力、身体素质，简直是专业组跑去降维打击，赢了个大满贯。

两个大男人玩得还挺兴起，前一秒合作后一秒对抗，快把电玩城打穿了。伊线就没有几次能赢过他俩的，玩到最后已经累了，坐在旁边看他们。

她去电玩城外买了三杯热奶茶，一边喝着自己那杯，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她突然注意到一个人。

手上的奶茶倏地被拿走了，松田阵平勾下鼻梁上的墨镜，那张俊脸不断在她眼前放大。她下意识推开他的脸，伸长脖子往旁边方向看去，结果被他抓着脸颊两侧掰了回来。

“你看什么那么入神？我和hagi叫你都没反应。”

他弯腰凑得很近，眉峰聚拢，垂眸打量她的视线里是压制不住的好奇和不满。没一会儿他就被萩原扯着领子往后拽。

伊线的目光移到两人身上。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某个方向：“看见那个男人了吗？瘦高，穿黑色薄棉衣，一手揣在兜里，一手紧攥着公文包的背带。他的表情很奇怪，懊恼自责和兴奋愉悦轮番出现，目光闪烁，总是会停顿在拿手机的人身上。他是个有盗窃瘾的惯犯，明显才刚染上不久，懊恼自责的情绪出现得还很多。他的穿着打扮和公文包都非常不合宜，是个技术不错但粗心的小偷，公文包里应该装着很多部他偷来的手机。可能已经有人发现手机被偷了，他现在正在思考的问题是去哪里丢弃那些手机——本来他也不是为了利益而偷窃的。”

说话之时她在手边的公共用椅坐下，长腿并拢在一起，双手自然交叠在腿上。她今天穿着一身驼色的秋装长款连衣裙，搭一件同色系的格子外套，如秋叶沉静，微笑望向他们时分外动人，仿佛在说：两位警官先生不准备行动吗？

她的年纪还很小，至多是高中生，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至今不清楚她到底多少岁，但此刻，透过那个被他们半路带回家、平日里多需照顾的女孩略显青涩的面庞，另一个少女的形象——知性、冷静、优雅、淑女——已然如同绰约待开的花朵，风华初现。

他们齐齐惊讶地看向她。但不论是萩原还是松田，都还没觉出眼前的她和平日的她有多大区别。萩原只是敏锐地意识到，伊线身上有某种惊人的天赋。

事实和她说的一模一样。

松田假装不小心撞到那个男人。公文包被打翻在地，从里面哗啦啦洒出一地的手机。他和萩原当场把人拷走了。

伊线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旁边。松田和萩原有意保护她，只字不提，任嫌犯做梦都想不到，就是这个少女将他一眼看穿。

那是多年警察才有的敏锐老练，事后萩原问她为什么会注意到那个人，伊线笑吟吟地竖起一根手指，“保持神秘。”

“对了，萩原先生，我想问你——”

等到萩原研二被她故意的停顿吸引了全部注意，她狡黠一笑，问道，“松田先生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我想请他帮我一个忙。”

萩原惊讶地一挑眉，“我不能帮你吗？”

她眼含笑意地看他。他耸耸肩，“其实你可以直接说的，至于喜欢的东西……你随便送就好了。”没得到明确答案的少女“唔”了声，眼中的笑意转为幽怨，瞪他一眼。

萩原研二已经看出端倪了，只要共处一室，松田阵平的目光不自觉地就会落到她身上。

他的爱情观向来很开明，从来不认可“早恋”这种说法，但很奇怪，一开始他总觉得伊线还小，下意识护着护着，只要小阵平稍微越界一点，他都觉得太过分了。抓捕嫌犯那件事之后，他的心态不知不觉发生了转变，摇摆在将她视为妹妹和视为朋友之间。

他不再将她看作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也就不会再阻拦松田尚不自知地想要靠近她的行为。他只是很好奇，转头偷偷跑去问了松田，“所以她到底让你帮她做什么？”

松田阵平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咬住，用打火机点燃。打火机是新的，非常漂亮，刻着鹰隼的浮雕，造价并不高昂——这就是伊线用兼职打零工的钱买下来送给他的礼物。至于她拜托的事情……

他含糊地说：“你可以自己猜。”

萩原研二微怔，一丝后知后觉的笑意从眼角眉梢中流露出来，含着淡淡的揶揄。“是第一次诶，小阵平和别人有秘密了，连我都瞒着。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啊。”

松田阵平噎住，有口难言，俊美不羁的脸上飞快掠过一丝不自在，转变为烦躁，“你在胡说些什么？hagi，你猜错方向了。”

萩原拍拍自家幼驯染的肩膀，一脸有趣，忍笑不语。松田阵平就在萩原研二无声的取笑中电光火石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伊线更喜欢的人，似乎是萩原。

11月7号是她的生日，她说想要他们陪她去游乐场。他们计划得好好的，人都在游乐场了，临时有突发事件又把他们叫去工作。伊线仿佛被事态的紧急感染了，显得有些不安，她攥住萩原的衣袖，似乎不想让他走，很快又松开了。

她从萩原送她的那个随身包包里拿出一只锦囊递给他。萩原隔着丝绒布料摸了摸，里面是她的“护身符”手环。

伊线表情认真地嘱咐他，“它戴在手上可能不是很方便，所以我把它装起来了。你一定要贴身带着它，要是让我知道你有拿出来过，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她把锦囊塞进他的裤子口袋里，语气严肃得让萩原哭笑不得。说实话，拆弹对普通人来说是很可怕的事，但对他们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已经快习以为常了。但看着那专注而执拗的眼神，萩原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小姑娘睁着一双纯粹的黑眸，千般情绪在她眼里沉淀。她脸色苍白，却浅浅一笑，说：“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松田阵平看着她。她说你们，眼睛里却好像只有萩原研二。末了她瞥了他一眼，无声提醒，“不要忘了我拜托你的事。”

说什么“想要看萩原穿防爆服的样子”，让他拍几张回来给她看——松田突然明白过来——其实就是变着法子让他督促萩原穿好防爆服嘛。这家伙偏心偏得也太离谱了，他心想，回头再和她算账。

伊线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匆忙离去、走向那被死神注视之地。

她猜到萩原上次出任务时把手环取下来了。那天萩原的表现明显有事瞒着她，松田一切如常，电视上播放了警察排爆的新闻，再联系他比松田晚了许多回到公寓，想必是回去拿手环了。

她考虑到应该是戴在手上不方便。

当天，她在他心虚的时候把手环要回来，隔几天再交给他，她很笃定，这次他绝对不会拿出来了。

伊线不打算去个咖啡厅或者餐厅，有电视播报的什么地方。她保持着淡淡的笑容，独自一人在游乐场玩了大半天。

夜幕降临之际，那两个人回来了。

萩原研二抱着一大束白玫瑰送给她。对于自己躲过了什么样的灾难，他没有半点儿认识，轻快地笑着向伊线调侃：“在你的‘护身符’的保佑下，平安回来了。”

他不知道他随口说的体贴玩笑是事实。伊线矜雅一笑，接过白玫瑰花束，“你怎么还买花了？”

松田阵平毫不留情地拆穿真相，“哦，那是别的女生送给他的。”

伊线：？？？

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她蹙眉看他，萩原耸耸肩，“丢了多可惜，你要是喜欢就拿回去养着。”

那捧花最后还是带回公寓去了。他们回去的路上买了好几个花瓶，伊线把白玫瑰拆散，注水分装在两个花瓶里。萩原不解地问她：“你买这么多花瓶干什么？”

伊线抿了抿唇，没说话。

不能只养别人送的花吧。出于莫名其妙的好胜心，第二天她买了一大捧向日葵，准备送到警视厅给他们一个惊喜。别问一捧花送给两个人合适不合适，问就是她不管。她想得非常好，先送过去，到时候让萩原再抱回来养在公寓里。

上午的天气非常好，阳光明艳，景致清爽，泠泠秋风吹来清澈的凉意。在警视厅不远处，伊线驻足，凝视那块象征着东都顶尖警力的碑文。

“你让我看这些干什么？”她眼神的聚焦落在虚空处，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没头没尾地说了这句，而后岑寂地驻足许久。

许久。

她把那捧精心包扎的向日葵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又仿佛自言自语，她冷冷一笑，道：“不过是半个月而已。”

她脸色苍白，笑容却渐渐虚悬地染上眼角眉梢，与冷淡的眼神极为割裂。她转身离去，最后瞥了眼那块石碑。

【东都警视厅】。

那两位好心的警官先生……下次再见，就是敌人，她希望从今以后，不要再有见面的机会。

公寓里并没有多少她的东西。她把钥匙留在屋里，把自己的两套衣服带走，和萩原送给她的那个手提包一起，扔在了城市某个角落的垃圾站。

她没有留下任何与他们有关的事物。离开时身上仍是原来的那套单薄秋装，比来的时候还少了一个手环。

只要能保持联系，天涯也近在咫尺。若是打定注意要分开，一个东都已足够广大。城市的交通系统不停运转，日落时分，伊线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已经走得很远了。

萩原和松田下班后准备回去，伊达航忍不住吐槽，“最近和你俩一起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们好歹也分点时间给老朋友吧？”

松田扬起眉梢，隐隐矜骄的样子很有些欠揍，“没办法，家里有小姑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萩原研二倒是想起一件事，“可以约个时间，班长你带上娜塔莉，我们几个一起去吃饭。”

他们走出警视厅，松田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垃圾桶旁边有许多向日葵散落了满地，如同凋零委堕、不再明艳的笑脸。他满心想着另一件重要的事。微不足道的念头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知道是谁扔在这里的。

很多时候，人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他们步履未停，怀揣着一种与己无关的轻快心情，略过了那捧本是为他们准备的花束。

回去的路上，松田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捏了一会儿又克制地塞回去了。他问萩原：“hagi，你喜欢她吗？”

萩原研二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他故意逗他，拖长语调说，“喜欢啊——”在幼驯染凶神恶煞地盯过来之际，他忍不住大笑出声，“——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松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笑，十分淡然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晚上我要和她告白，你自己在外面解决晚饭吧。”

萩原的笑声戛然而止，表情顿时转为不可思议，“告白的事怎么能这么草率？”

“因为她只看得到hagi，我当然要尽快行动起来啊。”做出这样分析的他非常冷静，没有半点不满。萩原哑然无言，乖觉地自己下馆子去了。

半个小时后，他接到阵平的电话。幼驯染的声音依然镇定平淡，却充斥着一股茫然和困惑。电话接通了有一会儿，他才听见阵平的一句话，“……她走了。”

萩原没明白，震惊地问他：“你把人家吓跑了？”

松田默了默，气急败坏道：“怎么可能！我刚回来就看见——她的那把钥匙放在桌上。她的东西都收走了，你快回来看看！”

萩原研二的思绪有一刻的空白。他蹙眉挂断电话，吃到一半的美味拉面突然就一口也不想吃了。

毫无征兆。她从他们的生活里蒸发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也是在离开后，伊线才想到，或许给他们留下一封告别信会更好。那样就像是为他们短短半个月的相处画上一个句号。或许能让他们不用为了这半个月，记挂她那么多年。

起初，伊线以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扭转萩原的悲剧。决心走入另一个世界、与正义的警官先生们背道而驰的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和他们见面。多年以后，她已一身羁绊，深陷于时间与命运之轮，被领到她注定要到的地方。而那个时候，再相逢时，星罗棋布，命运归位，红与黑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她问虚空：“你给我安排的身份，名字叫什么？”

虚空静默。片刻后，少女的一声轻笑回响。

“好，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叫——黑主君代。”

“知性、冷静、优雅、淑女”

少女的形象×

“知性、冷静、优雅、淑女（但杀人不眨眼）”

未来大反派的风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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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柯元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