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宴带唐寓千回了家。
一路上唐寓千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有时候头要微微歪一歪,其余的什么动作都没有。他眼神空洞,就一直盯着一处出神。
回家之后,凌宴发现唐寓千还把照片按在怀里。
他躬身轻声道:“我们把他烧掉好不好?”
唐寓千盯着凌宴乌黑的眸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点了点头。
凌宴摊开手,“信我吗?”
他不放心唐寓千去烧,他也不希望唐寓千去烧。
唐寓千看着凌宴的掌心,咽了口空气,只是又把怀里的照片按地更紧了一些。
很显然,他不信。
“我没有被……”唐寓千讷讷道,他不敢看凌宴,捡照片是时候他看到凌宴皱眉了,是嫌弃他吗?
“我当时跑走了的……”
话还未说完,他便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凌宴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甚至还像哄小孩那样,轻轻抚着他的脊背。他忍着心中的波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一些。
“已经没事了。”
唐寓千的手按着照片,就一直抵在两人的怀抱间。仿佛在告诉凌宴,无论怎样,他们中间都有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可凌宴依旧将唐寓千紧紧抱在怀中。
那个时候的唐寓千才多大……
甚至还没成年。
安静了好一会儿,唐寓千缓缓开口问凌宴。
“我……是不是很恶心?”
凌宴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柔声回应道:“胡乱说什么。”他就这么一直轻轻拍着唐寓千的背,“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揽到自己身上。”
唐寓千没有再回话。
可他的动作回应了凌宴。
唐寓千缓缓松开了按于胸口前的手,他想过回抱凌宴,可最后还是没有,只是双手握着照片自然下垂着。
并不是因为凌宴说了什么,而是唐寓千内心在挣扎。
凌宴很难想象唐寓千是怎么熬下来的。他现在才明白了唐寓千为什么做噩梦会那么害怕,只是因为那不是噩梦,而是披着噩梦的头衔,让他永远都忘不掉的深渊。
唐寓千吸了一口气,应该是想开口说话。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凌宴也没有问。
……
而后凌宴清理了照片,回了房间一趟。
他拨通了任玥的电话。
任玥几乎秒接。
“喂凌总。”
“那是哪家的记者?”他瞥到了袖口上的灰,抬手擦了擦。
“是一家小公司,郑茹没钱请大记者,更何况没有知名的新闻公司敢来凌氏闹事。”任玥顿了顿,“但那有凌氏的股份。”
凌宴不想知道是谁投的资。
“撤掉。”
“好的。”她接着道,“郑茹您想怎么处理?”
闻声,凌宴眼底一冷,“直接处理太便宜她了。先查,事无巨细,全部给我查出来。”他补充道,“安排点人看着她,她不跑就行。”
“好。”任玥沉吟片刻,“那唐律师这边……”
“我陪他。”
“不查吗?”
“不用。”凌宴吐出一口气。
“我舍不得。”
他舍不得揭开唐寓千的伤疤去探寻真相,如果唐寓千愿意告诉他,他可以直接处理,但如果唐寓千不打算告诉他,那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
……
挂断电话,凌宴大步走向客厅。
他就静静陪唐寓千坐在沙发上。唐寓千不说话,他便不问。
只要陪在唐寓千身边就好。
“凌宴……”唐寓千叹了口气,他抬眸看着身边的人,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没事,不想说就不说,可以当我不存在。”
“没有。”唐寓千埋下头,他两只手的手指缠在一起,似乎在紧张,“突然知道了这些,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凌宴忍住了想拉唐寓千的冲动,“你如果有事情想告诉我,我会当一名合格的倾听者。”看似答非所问,可凌宴已经回答了唐寓千。
他不会主动问。
但如果唐寓千愿意讲出来,他会认真倾听。
唐寓千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我原本也是一个幸福的小孩。”
“高二那年,我爸出车祸,没能救回来。我妈因为这个事情身体搞垮了,每天都郁郁寡欢,就只呆在家里。我让她多出去走走,没想到她碰到了另一个人。当时他对我妈可好了,每天变着花样逗她,哄她开心,我妈也就渐渐走出了阴影,和这个男人结了婚。”
“他对我也很好,会了解我的喜好,会特别照顾我,可到临近高考之际,”唐寓千冷笑了一声,“我们学校是考点,要提前离开,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切都发生了转折。”
他再次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回去就碰到了一个让我三观震碎的事情。你敢相信……”唐寓千转头看向凌宴,“我最信任的亲人在家对着我的照片意.淫吗?”
闻言,凌宴瞳孔皱缩。
他想过很多结果,独独没有想到这里。
……
【对于提前放假这个事情,唐寓千想着给他妈和叔叔一个惊喜,就谁都没告诉。
回家后,唐寓千只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洗澡的声音。
可能是他叔叔刚锻炼完回家吧。
他将书包放在沙发旁,刚准备回房间换衣服就看到了沙发上放着一个相框。这个相框是奶白色的,因为他妈妈觉得这个颜色的相框和唐寓千在学校里的照片很适合。
唐寓千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相框,他有些疑惑,这个相框明明摆在他的床头柜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唐寓千走近拿起相框。
他看到正面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像是被一颗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一刹那,鲜血顺着那枚钉子流出,淌了一地,就像是一朵凋谢的玫瑰。
那张照片里,他穿着校服,笑得阳光肆意。
只不过此刻相框之上覆了一层带有腥味的白.浊液。
唐寓千一时间还没缓过神。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唐唐。”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唐寓千侧身传来。
一个裹着浴袍的男人大步走出浴室,他听到开门声后便赶紧关了水,他甚至还没有擦身体,就直接套上了浴袍走了出来。
唐寓千手一抖,相框失手落在地上,玻璃被摔得粉碎。
男人垂眼看着地上的相框,脸上的慌张一下散尽了。他绕过玻璃渣,抬脚走向唐寓千,笑脸盈盈地问:“怎么回来了?”
唐寓千后撤一步,满眼戒备,“你别过来!”
他有些崩溃。
“唐唐,你看到什么了?”
男人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紧张。
唐寓千觉得此刻腿有千斤重,他想逃,却跑不了。
看着男人步步紧逼,唐寓千不敢相信男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叔叔……”
“你怎么能……”
男人上前一步,双手按在唐寓千双臂上,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一起。他盯着唐寓千棕黄色的眸子,笑了笑,“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
唐寓千咽了口空气,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看你是疯了,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
“对,我从到尾都是一个疯子。”男人眼眸上染上了一层侵略性,“知道我为什么跟你妈结婚吗?唐唐,为了接近你,我可是费了不少劲呢。”
“放手!”
不论唐寓千怎么用力,始终都挣开男人的手。
唐寓千的反抗似乎让男人更加兴奋起来,“我本是想等你高考之后再说的,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就好好聊聊。”
唐寓千撇开眼,“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是吗?”男人伸手就去解唐寓千的校服扣子,“你知不知道我想这样多久了?”
唐寓千被他的动作激怒,此时他已经空出一只手,便抬手一拳就打在了男人脸上。这一拳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一瞬间,唐寓千就瘫坐在了地上。
男人忍住疼痛感,伸手抽了桌上的纸,包住吐出的血水。他将纸随意扔在桌上,缓缓走向唐寓千:“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开始了。”】
……
后面的唐寓千不想再说了。
凌宴沉默了。
唐寓千仿佛是知道凌宴会是这个反应,他苦笑了下,“我累了,”他起身,“上去休息一会儿。”
凌宴抬手拉住了唐寓千,“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唐寓千看着被凌宴握住的手腕,他突然不想离开了。凌宴似乎真的有魔力,但也有可能是喜欢的力量。
凌宴站起身,走到唐寓千跟前,“我能问问为什么不报警吗?”
唐寓千垂下眼眸,“方漪喆想做律师。”
虽然不需要三代政审,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让方漪喆还没开始的路就断了一半。
所有委托人都希望自己找的律师靠谱,如果方漪喆被人查到母亲犯过法,他的律政路基本就断了。
凌宴微微蹙眉,他叹了口气,“去睡吧,缓一缓。”
唐寓千咬了下嘴唇,“对不起,我今天给凌氏……”
“别想太多。”
凌宴目送唐寓千上了楼。
差不多等了五分钟,凌宴拿上笔记本电脑也上了楼。他没有回房间,而是在唐寓千卧室门外轻放了一把椅子,他就这么坐在唐寓千的门外。
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唐寓千的房门半掩着,凌宴清清楚楚地听到房间里的抽噎声,他赶忙放下电脑,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