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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天的怨气终止于舀起一勺冰沙的那一刻。
“橘子味果然是最伟大的。”
王立接过店员递来的另一份冰沙，听见徐成天说的话，轻笑了一声。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橘子味。不考虑再点一份冰沙吗？”
“那不行的，第三份可就不是半价了。”
再说，徐成天自认为他也就偶尔放肆一点，大部分时候是个很节制的人，根本不存在“一份不够吃”的情况。
所以王立明显是在污蔑他。
“真的吗?”王立直直盯着徐成天。
徐成天开始自我怀疑，他想跟店员说一声加单的事，回头看见自己已经走离冰沙店很远了，只好作罢。
“一份的量其实很多的，还有......你要不尝尝橘子味的?说不定就会喜欢上这味道了。”
徐成天把手里的那勺冰沙递到了王立面前。
王立按住勺柄，把冰沙送回了徐成天嘴边。
“谢谢，但我不是很喜欢橘子的味道。”
不喜欢?
徐成天咽下冰沙，却感觉自己像是吞下了一大勺惆怅。他原以为能找到些和王立相同的喜好，来证明他俩，像他之前刷短视频经常看到的那样，“天造地设”。
但只是冰沙口味也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他俩之间的那点缘分是落在了其他地方，比方说王立会喜欢榴莲味的臭豆腐。
想到这里，徐成天振作了不少。
人群涌动，推着徐成天和王立进了商场。
徐成天发现商场里面的人更多，而且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比方说正朝着他俩走来的那个留着一头卷曲黄毛、满脸麻子的小伙。
“小心，有人来了。”
一般这种长相的人都是来找事的。王立在外面刚抓了个贼，说不定“黄毛”就是贼的同伙。
“是来发传单的人。”
王立瞄了一眼就弄清了事情原委。比起这类来路不明的人，他其实更在意挡在身前的徐成天是想做什么。
“让我给你挡挡。”徐成天意图“英雄救美”。
歪打正着的是，“黄毛”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徐成天，他把印有健身房信息的广告单塞到了徐成天手里。
“帅哥，有没有健身的打算?我看你潜力很高，要是有想法可以来我们健身房，年卡打八折，额外送私教课哦。”
“黄毛”叽叽喳喳地向徐成天推销。
徐成天看着广告单里搔首弄姿的帅哥发怔，全然没注意到王立站到了他身后。
“就开在商场对面。”王立打量着印刷在最底下的健身房介绍及地址，“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地方。”
“对的，对的。”徐成天一惊，将注意力落到了信息栏上。
“如果有想法的话，二位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我的朋友圈里有健身房的详细信息。”
“黄毛”晃着手里的二维码，见王立拿出手机，帮着对方加上了好友。
徐成天也跟着扫了一遍二维码。
AAA拍照摄影水管维修电工辅导学习发传单。
他默念了一遍“黄毛”的昵称。
“帅哥，有兴趣办年卡吗?不用八折，只需要七五折哦。”
“黄毛”想以优惠的价格拉着徐成天当场办卡。
“不需要。”徐成天断然否决。
“都加上联系方式了，我们也算认识了嘛，这样，我给你内部价格，七折怎么样?”“黄毛”依然堵在徐成天面前，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王立插话:“六折可以考虑一下。”
这话说中了“黄毛”的痛点，让“黄毛”纠结了起来。
“六点五折，不能再低了。”
“黄毛”咬着牙，脸上写满苦涩。
他抬起头，只看见早已溜走的徐成天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你应该看着更像是健身房的目标用户吧?”
甩开了“黄毛”，徐成天旋即嘀咕道:“但他怎么就看出来我有潜力，要拉着办卡呢。”
王立如实回应:“有潜力的意思是说——你很需要去健身塑形。”
“......”
那不就是在贬低他。
徐成天无言以对，他把广告单揉成一团，打算找个垃圾桶给丢了。一时半会找不着地方丢垃圾，他只好把纸团捏在手里，转头向王立确认:“你也这么觉得?”
“这得看你自己愿不愿意，另外，麻烦把传单给我。”
王立展开被揉成纸团的广告单，确认上面的信息无误，折叠后收进了衣服口袋里。
“你这是要去那家健身房办卡?”徐成天好奇地问。
“我打算找一份合适自己的工作，这家健身房的位置不算太偏。”王立想着既然开了个头，就把未来的安排也跟徐成天讲了，“接下来几天我可能经常不在公寓，得等找到工作了时间才充裕。”
停在通向二楼的自动扶梯前，王立抬头仰望上空。
他们要找的与饮食相关的店面位于商场顶楼，可见还有很远。
从三楼扶梯和围栏的视野死角里冒出来了个熟悉的身影，再定睛一看，那顶鸭舌帽证实了来者的身份。
徐成天看得眼睛发涩也没找到王立注意的东西，他困惑地问:“怎么还不上楼?”
他的话点醒了王立。
跟着徐成天登上二楼，王立试着在人群中寻找小偷的位置，但没有任何进展。
“你走在前边吧？”
他给徐成天让了位置，心事重重地跟在后头。
徐成天兴致勃勃地带着王立一路登上三楼，惊喜地发现原本封锁着的露天阳台现在允许顾客随意进出。
以前这里印着“施工中”的招牌，似乎立了几年，每次徐成天来商场都能看到。
“我俩待会可以去阳台看看的。”
徐成天收回视线，一扭头又找不到王立的人影，他沿着过来的路线往回走了十来步，才找到了混在人群之中的王立。
“......王立?”
怕再次分散，他向前伸出胳膊，拉住了还有些迷茫的王立。
不远处，头戴鸭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望向这边，他看出徐成天和王立关系不菲，压低了帽檐，悄悄朝着两人走来。
混迹在行人之间的男人在王立看来尤为显眼，对方每靠近一步，都能让王立提高不少警惕。
徐成天起初没发觉有哪里不对劲，等到从王立眼睛里读出明显的慌乱了，他随之感到一阵心慌。
似乎停在这里不是个好决定。
“我俩去阳台看看。”
抓住王立的手腕不放，徐成天迈开腿，一刻不敢停地跑向了露天阳台。
室内室外的环境变化加重了徐成天的目眩。稍微看得清晰一些了，他沿着露天阳台的围栏绕起了圈。
走在他身旁的王立会时不时地向门内瞥去一眼。
跟着王立一样警惕着门口，重复几次下来，徐成天难免认为王立有些草木皆兵。随着紧张感淡去，他连着追问:
“我俩是在躲什么人?”
“要在这里待多久?”
直到那顶鸭舌帽出现在了露天阳台的入口处，王立知道自己逃无可逃，才坦白道:“大概等我弟走了，我们就能离开。”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小偷吧?”联系上王立先前的表现，徐成天大致摸清了对方的心思，“你是不想遇见他，对的吧?”
“对。”王立点了下头。
徐成天伸手护住王立，尽管这样的隐蔽措施存在破绽，他还得不时后望以确认小偷所处的方位。
在即将撞上阳台边的栏杆前，他示意王立先停下来。
“先帮我拿好冰沙。”
王立用双手捧住冰沙，神色不定地望着徐成天。他俩之间的距离稍稍有点太近了，弥漫在空气当中的橘子味让王立不太舒服。
徐成天同样闻到了空气中的橘子味。那股酸涩味有些刺鼻，铺天盖地都是，仿佛他和王立变成了两颗熟透了的橘子。
好在徐成天的行为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小偷躲进了墙边的阴影里，等待二人放松警惕，也给徐成天提供了充足的准备时间。
“您好，我这边有个朋友要办卡，他就在三楼的阳台，您能过来一下吗?对，他戴着一顶鸭舌帽......”
几经催促下，“黄毛”拿着一叠海报来了阳台。他找到躲在阴影里的小偷，开始了推销办卡的一套流程。
小偷不厌其烦，试着避开“黄毛”去找王立，但最后总会被“黄毛”给拦下来，他实在想不出甩开“黄毛”的办法，转头逃回了商场内部。
“黄毛”则遗憾地找寻起了下一个推销目标。
徐成天慌张地挪回脑袋，不巧看见被自己护在栏杆边上的王立的神色凝重，他勉强镇定下来，匆忙解释道:“要是让推销的知道我在利用他，说不定我俩不办卡就别想出商场门。”
王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他好像要找你。”
徐成天移步到一旁，摸了摸上衣口袋。
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有人打来了电话。
“我还是不接电话了。”
徐成天无视电铃声，接过了王立手里的冰沙碗。
“黄毛”给徐成天打的电话没被接通，他拿着剩下的传单气冲冲地奔回了商场。
“推销的走了。”王立提醒。
徐成天顺理成章地按下了电话的挂断键。
阳台上剩下的就只有他和王立这样来望风的人，没什么可在意的。徐成天把目光投向了更远处，目睹几朵云被风吹开，露出底下金灿灿的太阳。
气温似乎高了几度，害得碗里的冰沙有一半化成了水。
“在不吃完就要全化了，你是一点橘子味都闻不了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徐成天没忘记跟王立推销橘子味的初衷。
更浓郁的橘子味使得王立压下了眉梢。
“成——天。”
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是在冰沙店前，那会完全是喊顺口了。
轮到第二次呼唤，意义就不一样了。
“你喊我名字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一阵风，或者因为徐成天的手在抖，将冰沙勺丢在了地上。
徐成天下意识地蹲下来收拾。
王立则作出了相同的反应，陡然间，他们挨到了一块。
“我很感谢你的帮忙。”起身前，王立以压得极低的声音说到。
原来如此。
徐成天没想太多，学着王立的方式，小声回应道:“我帮你是因为他是小偷，我遇见小偷特别不爽的。”
这肯定不是正确答案，甚至这不能算是个合格的理由。
不过徐成天并不需要太详细的理由来解释他做事的目的。
硬要说的话，王立喊他名字的方式太像前任就能算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