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子意接过电话,对面一句话让他瞬间明白面前这货为什么刚才用气音跟自己说话。
萧丘怀:“子意啊,醒了?”
阚子意嗯了声,听萧老爷子继续客套道:“我听行舟说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刚才我让行舟叫你听电话,他跟我说你在旁边睡着了,我还想着那就算了,叫他别打扰你了。”
阚子意心想,既然知道我在旁边睡着了,还专门叫他来让我听电话,您这理由找的可真是……
诶不对,什么叫我在他旁边睡着了???
阚子意目光稍上移,正对上那人视线。
两厢触碰,不过一秒,阚子意别开视线,心里不是很得劲,这货怎么老盯着我看?
阚子意正在心里不着边际地想,就听电话中,老爷子道:
“子意啊,养鸡场那事我听说了,是我手下人做的不地道,没事先跟你们那边知会一声。”
阚子意客气道:“没事儿,您那边肯定也有难处。”
老爷子笑了下,赞誉,“后来怎么处理的,我也都听说了,你做得很不错。”
老爷子纵横商界多年,阚子意知道,能得他一句称赞,实属不易,他恭谨回道:“这都是我分内的事。”
那边兀地笑了下。
笑声很淡,但阚子意却着实听出了一丝‘异样’。
老爷子说,“你不会是以为我在夸你把那养鸡场并到景区里的事吧。”
确实,诚如老爷子所言,阚子意后续跟林经冬并几个高管商议完,决定在景区原有的‘农业 ’这个板块中,把养鸡场中的鸡并入到生态养殖里,后续也可以开发出亲子活动等,配套生态种植,这样既解决了养鸡场迁移的事,同时也为景区内增设了体验活动。
几人商议完,都觉得项目可行,外加萧行舟从旁劝说,梁老汉最终同意了。
不是这事?
不是这事还能是什么事?
阚子意正犹疑,听那边道:“我听说,你们企划部有意想把那个老汉寻女的故事添加进景区宣传中,但这一方案最终被你否决了。”
阚子意心里一惊,他公司的事,萧丘怀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
目光重新上移,阚子意又觉是面前这人的可能性极低,毕竟从结婚到现在,他还从来没带这人去过公司。
不过老爷子知道他公司里的决策,也不意外,毕竟这项目是萧家牵的头。
阚子意道:“对,这事我不太赞同。”
那边沉声,“你做得很对。”
企划部那帮小年轻在知道了梁老汉的事后,其中有人提议,趁景区提前宣传之际,不如打波感情牌。
互联网时代,这种事绝对博眼球,赚流量。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这点,提案做出来后,几个高管相继默许了,只等阚子意做最终的签字确认。
通过消费别人隐秘伤心事来达到自身获利这种行径,大概就是旧时说的吃人血|馒头吧。
阚子意顶着压力,最终给了个‘pass’。
原来是这事。
直到电话挂断良久,阚子意都还陷在沉思中。
有那么一瞬,心头一暖,之前苦熬一年多的时岁,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阚子意明白,人只有站在高处,更高处,才能看得更远,也才会赢得比自己更优秀的人的尊重。
陷在思绪的人冷不防抬眸——
“……”
“你怎么……”阚子意挺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还不去睡?”
对上那双满心期待的眼。
一瞬间,阚子意又想起了这人一把拥自己入怀,背身挡水的那一幕。
从他直白的眼神中,阚子意不难解读出,这人想跟自己一块睡。
就,就单纯睡觉,因为这人不管任何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实在过于清澈,让人无法将……那些事与他联系起来。
但从他之前的种种行径又不难看出,他是真挺喜欢自己的。
不是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就……阚子意想了想。
可能就是小孩子对最喜爱的玩具的执着吧。
但是……
他不是玩具,他也从不想当谁的玩具。而且,至少现在,他无法把自己交付出去。
他无法心生喜欢,对一个才介入自己生活不到一个月的人。
阚子意偏头,避开那人视线,道:“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你先去睡吧。”
萧行舟走了,走得一步三回头,看起来甚是哀怨。
阚子意触上他临关门那一刻的目光,心下忽地有些乱。
十几分钟后,林经冬在微信上给他发来一个“?”
阚子意本就心烦,想着这货发什么神经呢,正要发作,突然看到自己十几分钟前,竟然给他发了一份文档。
新拟的公司章程,原本是人事那边拟好给他过目的,他做完评注,给人回了过去,没想到竟然发给了……
阚子意扶额,草草回了个[发错了]。
那边没再回复消息过来。
烦死了,阚子意不免在心里抓狂,他又朝书房门口望了眼,明明已经关得严丝合缝的房门,却好似仍开着一条小缝,那人透过缝隙,巴巴地看着自己。
像条得不到主人抚摸夸赞的大尾巴德牧。
……
一个多小时后,阚子意勉力又处理了些工作,实在困乏。
他洗漱完,忽地听见二楼有响动。
自从养鸡场那事之后,他虽然也回来睡,但都借口工作太忙,处理完公务后直接睡在了书房。
文姨跟张叔的房间也都在一楼。
二楼那层只睡了萧行舟一个人。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阚子意带着点怒气上楼。
却不妨跟文姨撞个对眼。
他放轻声音,“您怎么在这?”
文姨声音更轻地回,“我听张管家说,萧少爷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自那后,每逢感冒一到后半夜就会烧得厉害。”
“我不放心,”文姨朝身后房门瞥了眼,“上来看看。”
阚子意很轻地眨了下眼,平时他不在家,都是文姨跟张叔在照顾那个人。
如果说连佣人都能做到这么关心,那他这个准……丈夫?
是不是做得也忒差劲了些?
完了,蓦地又想起这人临走前,望着自己的那个眼神了。
阚子意咽了下口水,道:“文姨,你先去睡吧。”
“我今晚照看他。”
文姨目送她家小少爷进了屋。
女人背过身,往楼下房间走去,走着走着,颊边忽地笑了下。
她就知道,她家小少爷跟之前的夫人一样,都是嘴硬却心软的主儿。
某位心软的,心想,在哪睡不是睡呢,反正他在楼下书房也是睡这个……
阚子意望了眼自己脚下的简易小床,又看了眼本是自己的柔软大床,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躺到了小床上。
算了,看在你生病的份上。
等你病一好,立马把你赶到别屋去睡!
……
翌日。
被生物钟强制唤醒的某人,半睁迷蒙的双眼,正想侧个身,再赖会儿……
突觉身体一轻。
“……”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阚子意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脱口,“干嘛……”
问到一半才惊觉自己后背怎么凉凉的。
反应了几秒后。
卧槽?!
“你他妈的……”阚子意怒目,“赶紧把老子放下来!”
大早上就开始耍流氓?!
萧行舟完全无视怀里人的挣扎,简易床太低,他半跪着好不容易把人囫囵打横抱起,箍紧,直接转身,朝床铺走去。
虽然阚子意不认为这货会霸王|硬上弓那套,但……
也不知道扭动中,身体抵到了哪,阚子意一个激灵,突然不敢动了。
不都说,霸王|硬上弓的时候,你越动,上面那个越兴奋吗?
“……”
不是,我他妈想什么呢?
后背一下有了实感,还不待面前人继续有下一步的动作,阚子意蹬起一脚,原本是想将人踹飞的。
无奈……
脚被顷刻覆上来的被子挡了下,不光人没踹飞,还因蹬得太用力,把自己给蹬抽筋了。
阚子意一下躬身弹了起来,半坐着,满脸都在龇牙咧嘴。
萧行舟:“……”
意识到他可能是……脚抽筋了。
萧行舟从旁坐下,轻轻掀开被褥一角。
痛得眼泪直打转的某人立马警觉道:“你干嘛?”
想抽脚,却发现正抽筋那只,已经被人牢牢抓在了掌心中。
萧行舟褪去他右脚上的白袜子。
温热掌心抵住脚心,朝后,给了点力道,慢慢活动。
搓揉了会儿,阚子意明显感觉好多了。
随意抹去额间沁出的汗珠,他道:“可以了。”
说话的同时,脚已经从那人掌心中撤离,立马塞进了轻柔的被褥中。
他目光有些躲闪,刚想找补点话,听见那人问,“好点了吗?”
“嗯……”阚子意不怎么自在地回,“好多了。”
“那就好。”
那人回完这句,没再说什么,阚子意转头去看时,他已经把地上的简易床折起,放在了一旁,连带着床上铺的薄被褥都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搭在了沙发扶手边。
他不是不会做这些吗?
来不及细思,那人声音又起,“你好好躺着,我下楼去取早餐上来。”
阚子意下意识嗯了一声。
嗯完立马觉得不对……但那人已经离开了。
他很少有在卧房吃早餐的习惯,不是怕把房间弄脏啥的,就是单纯觉得,还没矫情到这个份上。
诶不对啊,生病需要被照料的那个人,不是萧行舟吗?!
现在怎么自己成了那个需要别人端茶倒水的?
阚子意心虚回忆到,他昨晚好像是起夜过一次查看了下这人的体温吧?
应该是没发烧,不然他肯定不能睡得这么死。
重新窝回温暖被窝的人,神游物外地想,看来文姨给的情报不是很准啊。
……
-
文姨情报准不准,这个真不好说,但有人煞费苦心得来的情报肯定很准。
“你确定?”
办公室内,陆霖低声道:“二妈,您放心。”
因是过继来的,再说陆霖生母又没死,陆霖这么大个人了,实在不好开口直接喊妈,他想了个折中的方式,反正按他们老家那边的说法,这种情况,一般都叫‘二妈’。
但明显,女人对这个称呼不怎么喜欢,只见薄清秋柳眉轻蹙,倒没显出多生气,只是淡道:“以后在公司还是叫得正式些。”
“……好的。”陆霖噎了下,重新称呼道:“薄总。”
“要是这样的话,”薄清秋低喃,“我们正好可以趁着后天晚上的回门宴,做做文章。”
迎上陆霖目光,女人略一思索,“但这事不能由我们这边提起来。”
联想到之前萧丘怀明显‘护犊子’的行为,陆霖很谨慎地点点头,
“那您的意思是?”
薄清秋兀地笑了下,“萧家那个总喜欢咋咋呼呼的表姑最近从国外旅游回来了吧?”
陆霖怔了下,顷刻明白了薄清秋的意思,笑道:“回来了。”
俩人对视,冰冷的眼眸中,仿佛因即将到来的一场巨大风波而隐隐闪着火光。
与此同时,伫立窗边良久的某人,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辆,暗叹一声。似乎也预感到了后天将要奔赴的,多半是场‘鸿门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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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