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林原本只是想亲亲额头的,就跟很久之前他想过的那样。
但是一瞬间他就改变了想法。
叶文芍这样毫无防备的时候也少见,错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几乎不带思考地就亲了下去。
就是叶文芍看起来有些紧张又不自然,甚至还带着点儿慌张。
祝云林放过她,但是却依旧没撒开手。叶文芍还是挣脱不开,只能由着他抱着。她也想说些什么叫祝云林放开的话,但怎么也因为此时的无措而说不出口。
祝云林伸手,把叶文芍脑后的绳结解开,乍一下见光,不由得眯了下眼。
叶文芍与他对视了几秒,还是屈服于此刻的尴尬低下头。
祝云林拈起她垂下的头发,笑了下:“你害什么羞啊。”
“……嗯,男女大防。”
“夫妻也防?”说着就又碰了碰她的嘴唇。
叶文芍更加局促起来,但这回祝云林倒是真的放过她了,他松开叶文芍,转而去牵她的手:“窝在王府三个月也没见你说要出去玩玩。走啊?说是长安街上今晚有烟花,专门为了新朝建立放的。”
叶文芍点点头。
回去的一路上她都被祝云林拉着,直到快到房间之前,她才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夫妻不防。”
祝云林心都快化了。
收拾完换上便装之后已经接近傍晚了,天边烧了一片的云。
坐上马车,没过一会儿就到了长安街上最大的酒楼。
包间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坐在楼上靠窗的地方听听旁边人闲扯八卦。祝云林与叶文芍点了好多东西,都是叶文芍说想尝尝,吃不完的话大不了就带回去。
天还没黑全,但是整条街上早就张灯结彩,一片的都是热闹的光亮,过年时也没有这样热闹。
叶文芍等菜的同时不住地往外张望:“变了太多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没有那边儿那些楼呢。”
“你在家待了三个多月,一点也不见得对窗外事感兴趣。”祝云林趁这个机会好好说道说道:“别老想着什么家国天下,你应该想着的是如何与我有一个光明美好的未来。没事儿就多出来玩玩,公主不能委屈了自己。”
叶文芍压着笑意看了他一眼:“我哪有想着什么家国天下,这玩意太大了,给皇上去想吧。之前那不是正好能用到我嘛。”
“就是因为那些破事儿,皇兄还要问我跟你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进展。”祝云林一手撑着头,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屈指有节奏的敲着:“你给我说说,我们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祝云林说的是什么,她太清楚了。闹了个脸红,也不知道是打他好还是不打好,只能用双手挡在嘴上,肘部撑着桌子干笑,意图打发:“好好好,有有有。”
她想说些什么抓紧把话题带过去,无意往楼下一瞥,居然是贺思兰。
贺思兰穿得正经,旁边是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也一时看不出来那个男人的年纪。
他穿得素雅,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叶文芍指了指那个方向:“看,那个是贺思兰。”她与贺思兰很少打交道,也就谈过几次话,还都是萧至明在场的情况下。
不过仅凭那几次交谈,她就大概知道了贺思兰是什么样的人。他容易被周围人影响,就比如萧至明在身边的时候,他就是个傻逼。他谈吐不凡,和他父亲不一样,有些单纯也有些傻,几乎什么都涉猎一点儿。
祝云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笑了下:“要叫他一起来吃吗?正好也吃不完。”
“真的可以啊?”
“嗯,可以。你叫他一声试试。”
叶文芍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跟贺思兰也说不上太熟,只能说对方非常容易相处。她清了下嗓子,对着他们的方向喊了一声:“贺大人!”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鼎沸的人声中,却依然被贺思兰和旁边的男子捕捉到。
贺思兰抬头寻找声音来源,发现了酒楼二楼窗边的叶文芍和祝云林,叶文芍还一个劲地招手。
贺思兰咧着嘴笑着也朝他们挥了挥手,然后扯了扯旁边人的袖子:“走,带你蹭吃蹭喝去。”
他俩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着满眼的光亮,擦肩过来往的客,一同来到两人面前。
贺思兰:“王爷王妃来找我吃饭哪?”
叶文芍:“嗯嗯,快坐。”说着就往旁边挤了挤,争取在四人桌的位置上留足够的空地给他。
带着斗笠的男人双手合十鞠了个躬,祝云林笑道:“快坐,无悲大师。点了不少鱼肉,不要见怪。”
叶文芍惊了一下:“您就是无悲大师啊?”
无悲为了避人耳目,也不摘斗笠,和蔼地笑了下,点点头:“是贫僧,王妃好啊。”
“好厉害。大师怎么与贺思兰一起出来了?”
正好菜都上来了,祝云林怕破了无悲的戒,也就没点酒,特意叫了清茶上来。
叶文芍只知道当时是贺思兰把治眼睛的药方交给无悲的,却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这么好。
贺思兰的生母走的早,一直寄人篱下养在母家的亲戚处。也是巧了,正好有一次遇见了正在云游的无悲,还为了最后一个烤红薯差点儿起了争执。
那年贺思兰十五,无悲五十。
两个人,一人捧着半个红薯坐在湖边扯了好久,无悲跟他讲所见所闻,贺思兰跟他讲自己受的委屈。
贺思兰夹了一大口肉:“当时无悲跟我说让我别为此难过,委屈还是不委屈全是看我自己怎么想。然后我就想开了,就无所谓了。那会儿无悲给我讲了好多,就七八年前吧,那个时候不是正好出了瘟疫嘛,虽然持续时间不是很长,但我是真的很想去学学医然后能帮更多人。后来无悲跟我我的更多,我就更想什么事情都了解一点儿,稍微学学,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无悲笑道:“贫僧当时只觉得这小友有趣得很,还真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能到交心的地步。”
叶文芍和祝云林也就边吃边听着他们说那些自己从未了解过的事。
贺思兰突然放下筷子,认真道:“我跟你们说,我真的下定决心了。我真的真的要去认真学医了。”
祝云林点点头:“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贺思兰低头“嘿嘿”笑了两声:“因为我这个好兄弟常年在山上待着,受凉,身子骨不好。我得学学照顾他的手艺。”
——为那么多人操劳了这么长时间,总要再为自己和朋友考虑以后。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听到外头有人高呼,有孩童的欢笑和大叫。
四个人一同往窗外看去,不同颜色的焰火绽在不远处的上空。
炸开时的巨响一声接一声,落下的火星是明亮的尘埃入往凡间。无数的担忧紧张在焰火点燃的夜里消失得干净,至少也是这短短一刻,都能成为慰藉。
新朝建立的欢声笑语随着焰火声一同传到千万户家中。
有人在这一刻低语情情爱爱与风花雪月,有人在这一刻畅谈未来理想豪情壮志,也有人在这一刻诉说知音难寻知己难求。
又是新的开始。
烟花放了好久,这个地方放过了,其他地方就接着放起来,跟约定好的一样。
这才真正觉得揭了一页,全是空白,准备未来写上“肃宗二年”“肃宗三年”“肃宗很多年”。
贺思兰是第一个从焰火里挣扎出来的:“行行,我还有一肚子话,来来来,诶呀都听听嘛……”
果真是又和萧至明学了一肚子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