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过的说快也快,中间放了几挂鞭,留下了一股鞭炮味儿和红色的残渣。虽然天冷,但实在也熬不到春天再修建筑。
几乎是转眼就开了春,叶文芍反应过来的时候,雪都化了个干净。
短短两个月,那些荒废的楼阁就重新有了起色,原本的周国皇宫建成了繁富的江南大道。
可以说是真正的春天了。
三月初,皇上祝风理大赦天下,百年的两国割据正式结束,周国终于成了历史古迹。
新朝立国号“肃安”,全国上下实行科举制,中央机构自上而下颁布更为系统的体系,安置了周国余下的皇子公主,各赐了封号。祝云林眼疾已愈,正式还朝,与大将军杨敛秋各自分了一半的忧。
三个月,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因为周国皇后的那一封最后的诏书,周国旧民也没什么抵触。
忙了那么久,好歹是能稍微歇一下了。祝风理特地在自己的寝殿中点了最爱的香,歪坐在一边仔细品一品新上贡的茶:“萧至明和贺思兰组织春闱,朕也不担心。杨将军那边的事儿也快完了,朕把旨意传过去了,他说他帮你们牵线,到时候同你们一道回来。”
祝云林早把要出使北疆的事和叶文芍说了,叶文芍自然是及其愿意。皇上能认真思量同北疆友好往来就已经够给她面子了,更别提现在春天回暖,气温也舒适,就不担心到了北疆那边受不了。
祝云林果真是被这几年的眼疾生生催出了稳重,祝风理原本以为他眼疾痊愈后还像以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铁了心要风骚着走路,现在就是他多虑了。
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更是能在祝云林身上贴切地体现出来。
他点头,眯着眼笑道:“行。”
祝风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朕在这儿忙前忙后,却要送你们去北疆培养感情。”
祝风理也好奇呢,怎么一晃三个月,淮安王与王妃除了每天的讲话和吃饭,其他就再没进展了。忙归忙,却不至于忙得连私事也处理不了。
他也有心问过几句,祝云林却尴尬地告诉他一点儿夫妻该有的亲密也没有。
实在是想不到瞎了几年居然就窝囊成这个样子。
祝云林闻言“啧啧”了两下:“也不一定。叶文芍似乎就爱搞事业,皇兄觉得她靠谱,给她往北疆出使这事上多搭些担子,她指定一心扑在谈和上。”
他觉得叶文芍是喜欢细水长流的,事情总要有个发展的阶段顺序。祝云林自然相信感情是要培养,叶文芍大抵也这么想。
但是自己又拿不准这份好感。
年少的恣意妄为时期早早就过去了,若是在以前,一定是不管不顾的。可现在不一样,这是一生的事,总不能糟蹋了人家平白一个好姑娘。
花花肠子和纵情风雅的手段全都被故意埋的很深,可能也是太故意了,就显得过分拘谨,拿捏不好。
祝风理道:“朕倒觉得没什么。女孩子家总归是喜欢新鲜花样的,你也别顺着她老想着大大小小的事务。她这个年纪就该赖在父母夫君身边撒娇,姑娘家无论多大的年纪,都是要宠着的。”
“我知道。”就是顾虑太多,反倒成了束缚。
祝云林仔细想想,他从前怕的可能不是婚姻的束缚,而是无法抑制的动心,让他被迫藏着掖着。
两个多月前他就有想离叶文芍更近些的想法了,这么些日子下来,就更想了。
承平公主替自己在文书上批阅的字端正又漂亮,她说出治理北疆的方法,与朝廷重臣天马行空从科举试题到未来壮丽山河。
完全继承了她父母秉承天下的心思,却忘了这是圣人该做的事,她应该无忧无虑养在王府,安享繁华度尽一生。
或者更远之前,她在自己怀里看着皇宫烧了一片,她畏冷却骑马回国,受了莫名的委屈也憋着,新婚当晚紧张却要装得从容,来时走了好远的路、沾了一身的冰凉。
如果在自己成为盲人之前能够仔细了解承平,他肯定会说,跟自己好配。
现在不一样,他刚从极度混沌中清醒,黑夜教他敛去一身的狂妄张扬,现在又在山河撼动时挑起梁子,时间与民生扼住他一切细想。
回府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这个,可能是少年事情的萌动终于要破了土。
三月都可以穿上单衣了,前些日子下了场雨,泥土的芬芳一下子就在空气中漫散开来。
王府里假山旁的水流也开始了潺潺不止,入眼皆是复苏的新绿,暖日融光的灼灼春日没动干戈,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来的。
叶文芍也闲得无聊,王府后院小巷子里的猫都开始叫唤,天不亮就在叫,吵得她实在睡不着,翻来覆去选择起床。
难得有了喘息的时间,似乎之前做的都太过了,本来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却总被人拉着掺乎一脚。
她磨磨蹭蹭洗漱完,吃了一个早午结合的饭,在王府里溜达一圈,路过花园时,远远就看到阿锦在和其他几个侍女蒙着眼玩捉迷藏。
她喊了一声:“阿锦!”
阿锦摘了蒙在眼上的发带——是因为突发奇想要玩,找不到合适的东西蒙眼——看向叶文芍的方向,笑问:“公主怎么来啦?”
叶文芍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带我一个?”她转脸看看旁边的侍女们,全都捂着嘴偷笑,说了声“王妃好”。
看样子是同意了。
祝云林回来的时候,见不到叶文芍的人,干脆问了一下,才知道她在花园那边玩儿起来了。
等他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叶文芍绊了一下,被阿锦扑到,正在无奈笑着。
阿锦立刻就摘了发带,蒙到叶文芍眼上:“这可巧了,居然抓到的是公主。那就公主来当鬼吧!”
叶文芍正好侧对着祝云林的方向。
有风带起她的碎发,蒙着眼睛居然生生多出了几分脆弱。
他喉结动了动,只想着这眼睛蒙的不是时候。视觉被剥夺时,其他感官就应该更加敏感。
叶文芍颈部的线条在无意地仰头时格外清晰流畅,让人有种莫名想亲吻的悸动。
她看不见,正在张着双臂摸索,会在扑空时噙着有些不服的笑意瞥一下嘴。
祝云林走近那片草地,对着阿锦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了笑挥退了她们。
侍女们当即明白王爷要做什么,溜都溜得没有声音。
祝云林走来的步子肆无忌惮,立马就被叶文芍捕捉到,转了个方向朝自己这里走来:“我要抓你了啊。”
祝云林喜闻乐见,迎上去,碰瓷一样不慌不忙地走到叶文芍的怀里,然后在她勒紧手臂抱住自己的腰时,就把叶文芍锢在自己怀里了。
叶文芍清楚的闻到祝云林身上的味道,这味道她熟悉得很,当即思绪就乱了,只想着挣扎出去,却被祝云林抱住无法动弹,只能双手紧紧抓着他身后的衣服。
“你抓吧,我也不走。”
“……怎、怎么是你?”
她连把发带摘下来的动作都做不到,这种场景实在有些让人不好意思。
祝云林道:“碰巧看到了,过来逗逗你。刚刚看你绊了一下,脚腕的伤好了不代表就能随便玩儿了,知道吗?”
“嗯嗯知道知道。”
叶文芍只想抓紧敷衍了事,从祝云林怀里钻出来。但是祝云林偏不给她机会,问道:“你是不是害怕?”
叶文芍:“瞎说,我怕什么?”
祝云林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什么都不怕自然是最好。”
她听到祝云林轻笑了一声,紧接着脸被捧起,对方低头,亲了亲她的唇。
柔软的触感让她不知所措,几乎所有的思绪都被压在了外面。
这太突然了,事先没有任何准备,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但是仔细想想,她眼睛蒙上了,就是闭着眼呢。
祝云林停留的时间很长,但没有过多深入,只是在离开之前吮了下叶文芍的下唇。他喷洒的呼吸落在叶文芍脸上,轻声道:“小古板,三个多月了,才就亲了你这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