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神明 第49章 解救

“前头那片竹林熟悉吗？”李星瀚回头，随口问随从的那几名少年劫匪。

胖子手扶后脑摸了摸自己的寸头短发，皱丧着脸道，“竹林？那里头有一荒废了好多年的院子，是县太爷家公子的地儿，没人去那头。”

李木鱼觉得坐在他前面无端被他护着极不自在，便小声诉求他，“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李星瀚不允，“为什么，还有些距离，会累的。”

李木鱼坚持道，“你放我下来，我怕什么累。”

李星瀚固执不语，回头与那胖子道，“带着你的弟兄们去那院里与我们集合，别想逃跑，跑了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就没你们的份儿了。”

说罢，他策马奔驰，带着李木鱼先行离开，身后翻腾起半丈浮尘，隐匿了他们的身影，也隔绝了少年们的视线。

胖子挥一挥尘土，狐疑道，“说的跟真的似的，那儿能有什么金银财宝？”

一削瘦的男孩儿问他，“老大，我们还去吗？”

胖子利落转身，“走，咱们回！”

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下，左思右想，实在不忍就这么离去，又妥协道，“算了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胖子转身，招招手让大家都跟上，“大家伙儿跑起来，咱去那儿看看，要真有什么金银财宝的，咱们村冬天的日子也好过些。”

大家齐声高呼，“好！好！出发！”

原野小径上，风尘拂面，吹地李木鱼郁闷，她瞥看李星瀚握着缰绳的手，手骨强劲有力皮肤却是纤薄，看着实在娇气。

李木鱼稍微后仰，就能靠在他胸膛，她想偷懒一下，便直接后靠，双臂端抱起，闭上了眼，要消化一下心里的小情绪。

李星瀚低垂眼眸看了看她，调侃问，“你这样靠在一男子怀里你觉得合适吗？”

李木鱼傲然反驳，“我说了让你放我下来了。”

李星瀚眉眼含笑，“放你下来我一个人怎么救那些孩子？”

“你就那么自信我们俩能把那窝点端掉？回头师傅问起来该怎么说？”

“不叫他们知道就好了。”

李木鱼无奈，“这么大的事儿，别人又不傻。”

进了林子，李星瀚回忆那院子具体的方位，为不打草惊蛇，他们提前下马，将马儿拴在林子一头，两人决定步行探入。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这很容易找到啊。”李木鱼感叹道。

李星瀚猜测，“县太子爷的院子，想必根本没人会查此事，所以才这么明目张胆。”

竹林深处，那院子渐渐显露于他们视野，李星瀚下意识精准地握住她的手，李木鱼怔愣看了眼，却见他定神默念，“定！”

李木鱼问，“这是做什么？”

“里头有几个人，凭我们俩定不是对手，所以干脆让他们不得动弹，我们把人救出来直接走人。”

“哦哦。”

他们进入院中，一院的杂草，中间被踩踏开辟了一条通往木屋的小道，院围栏尚好，而院内四周横斜八落到处是年久积尘的木桩子。

李木鱼随李星瀚一起进了一层的侧房，屋里几个孩子昏迷倒在干草地上，地上放置有残水的空碗，扔在一边的半个馒头。

“这…你把他们也定住了吗？”

李星瀚应声，“嗯。”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俩怎么带他们离开？”

李星瀚叮嘱道，“你在门口接应一下那帮屁孩儿，我给这些孩子们做个清梦，回头让他们把他们带走先安置好，剩下的事儿我们俩来解决。”

“好。”李木鱼爽快应声，转身出门立于门口，又回头看来，恰对上他转过头，两人相视，李木鱼郑重其事，“拜托了。”

李星瀚抿唇应声，坚定点头，“嗯。”

这一次，他想以清梦师的身份，为这些无辜的孩子们驱除噩梦，消除那些痛苦记忆。

入一孩童的梦元，他见得他所见。

他们会被迫吃下一种药丸，随即意识模糊失去知觉；他们会突然狂躁发癫苦不堪言；他们被绑在一条绳上，从偏僻的山洞辗转至荒野，再到这里；最后，极端的疲惫与恐惧之下，人失去了生机，失去生的念头，心甘情愿受人摆布。

李星瀚想，这样的梦魇，被生生剥夺了意志的无辜生命体，难道只是模糊消解掉他们的梦魇吗，难道不应该让这段记忆消失吗？又或者，改变它。

他想吸食那些盘踞在孩童梦元珠上的赤色浊气，可无奈于没有力量，他只能学着玄烛的样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颂念清心诀，以化解那些恐惧。

何以消得人心之恐惧？成人经调解尚可自己化解，可孩童呢？恐惧轻而易举便侵蚀了他们的生命。

纵是清梦师，也根本无从消解啊。

李星瀚尽力了，他蓦地领悟，世间不可无神明，唯有神明之力，才有改变与消除的力量。

人不该经历这莫须有的灾难，他想要这天下太平，人人和乐。

“李木鱼。”

门外李木鱼疑惑回应，“嗯？”

“进来吧。”

她转身进去，李星瀚走向她，再一次径自牵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一直以来，我都有些盲目自大，我以为慈悲，是同情，是心软，是举手之劳，甚至，不过一时的心情。”

“而清梦师所行，以这世间微薄之力，复以人心清明，何以慈悲，是渡人渡己。”

“如师傅所说，处处有神明。”

李木鱼疑惑不解，却只静静看着他。

某一瞬间，她仿佛见得他身后微光闪耀，某一瞬间，她又似乎看见有红色黑色的气息浮动于这屋子里。

某一瞬间，她感受到生命之树在生长发芽，大地链接了之上每一个生灵，赋予他们生命，整个世界焕发生机。

李星瀚与她道，“倘若能找到他们的父母这样最好，在此之前，就由那帮屁孩儿负责照看他们吧。”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与响动。

李木鱼抽回手，出去招呼他们几人，“在这儿。”

胖子带人小跑过来，慌张巡视，“钱财呢？”看见一地的几个孩子，他瞠目结舌，捂住嘴巴，“这这这怎么回事？”

李星瀚冷静道，“他们走失了被人带到这儿来，你们把他们带走，在我去找你们之前，你们照看好他们。”

胖子扭身要走，甩手拒绝，“我们可不担这事儿，打扰了，我们先走了。”

“回来。”李星瀚叫住他，“答应的金银财宝都在二楼一箱子里，做为交换条件，你得答应我的请求。”

胖子犹豫了下，甩头示意一弟兄去楼上看看。

李星瀚继续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决定。”

胖子转身过来，“你不怕我出卖你？”

李星瀚淡然道，“若有机会再来一次，我也要像你一样做一回劫匪头头。”

李木鱼不可思议地转过目光看着他。

李星瀚挑眉笑了笑，“有趣儿。”

李木鱼无奈，“好吧。”

当两个小孩从二楼抬着一箱子下来，也告知胖子道，“老大，楼上还有人…就是不动了…”

胖子眼珠子一转，拜谢李星瀚，“高人嘱托，小的们必定完成。”

李星瀚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胖子一本正经，“我名唤许家练，家住背脊村，我们不是什么真的劫匪，就是吓吓路过的人，收点儿钱财给村里用。”

“嗯，你们带这些孩子快些离开吧，我会尽快去寻你们，关于这些孩子走失的事情，还麻烦各位乡里乡间打听问问。”

“收到！”

待他们浩浩荡荡离开，李星瀚这才与李木鱼往二层去。

途径那四位彪形大汉，李星瀚手指一点，站着的立着的统统倒地。

李木鱼跳过那些人，问道，“这些人什么时候会醒？”

“自然睡眠时间，估计到夜里了。”

李星瀚找到炼制药丸的那间房，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定在那里。

“小鱼儿。”他唤她过来，牵她手，解开对老者的定念。

只是这老人家醒来，如同失了魂一般机械地操作着桌上的东西。

李木鱼过去看，老人正在往一盛了半瓶黄色液体的容器内滴蓝色的液体。

“老伯伯。”她轻声叫了声，老人家竟没反应。

待她侧头去看老人家，看见老者一双青白色的眼瞳，她直弹了回去，缩着肩膀，怯声道，“活死人…”

李星瀚脸色凝重，还不得以明白这活死人到底是什么怪物，又是如何控制的，简直如同机械人一般。

他上前握住李木鱼的手，去仔细探查这老者的身体。

在他的脑血管里，竟发现盘踞他整个脑袋的一条线虫。

他一念起，灭，那条蠕动吸食血液的虫子便消散于血液之中。

老者晕倒在地上，手中器皿随之落地，里面的液体自轻重缓缓流出，粘稠如糖浆。

李木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李大星，我们得回去了。”

“嗯，好。”

他抚起老人，“帮我一下，我背他出去。”

“好。”李木鱼帮忙将老人扶上背，“走吧。”

“再看下有没有长青丹或者什么药丸，我们一并带走。”

李木鱼在桌上翻来翻去，在一木匣子里，发现数十粒黄色丹药，她包起来系在身上，“走吧，出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