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子被这不对劲的重量压得快要喘不上气了,气喘吁吁道:“不行了,我真的没力气了!”
他忍不住倾斜肩膀,落在他肩上的木头稍稍下滑,又惊了众人几分,与他一同的其余三人忍不住咒骂,“你小子作甚!托住啊!”
棺材重量本就不对,被他这样一折腾,险些没托住落了地,其他几人也是被这重量压得满脸通红,全靠着意志力使着全身力气死撑着。
“你他奶奶的,你们说的是好,这棺材有多重你们就没感觉吗,我是扛不住了!”那小伙子火气一上来,恨不得直接把木头丢掉。
但他刚说完这句话,下坠的重量骤然减轻了不少,他下意识地将木头提了提,疑惑道:“咦怎么、变轻了?”
七公恨不得敲一敲他脑袋瓜子,没好气道:“轻了是吧,赶紧走了,再耽搁就要黑天了。”
他这话一落,众人禁声,急忙将按流程做好一切将棺材送出门,那女人一边哭喊着一边牵着孩子走在前头,其他人跟在其后,一路往早就选好的坟地走去。
路上撒的纸钱掉落在水坑里,泥水浸湿后软趴趴地黏在地上,一直淅淅索索下的小雨终于停了,刮起了冷风,一个哆嗦将空中悬飞的黄色纸钱吹到了赵涟岁和宋庭照脚下。
赵涟岁神色冷漠,抬眸看向骤然间变得空落落的院子,原先摆着棺材的地方倏然多了一道符纸,是刚才赵涟岁在千钧一发中打进去的,阻止了棺材落地。
她说:“师兄,此地诡异,我们要小心行事。”
一想到刚才的场景她就头皮发麻,为何四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都扛不起那口棺材,自然是因为棺材上面坐了不少孤魂野鬼。
赵涟岁那道除邪佑宅符刚露出,那些孤魂野鬼立刻吓得四处逃窜,它们一走棺材自然轻了不少。
“咦,这里怎么有张符纸啊?”院子留守的几个妇人嘀咕道,弯腰欲去捡,大风忽然入堂直接将那道符纸吹起。
等众人再睁开被风迷了的眼,惊觉那道黄色符纸不见了,赶忙四下翻找却依旧不见踪影,只能放弃。她们不知道的是,那道符纸就稳稳当当地贴在了房梁上,保佑了这户人家十几年的平安。
宋庭照无声叹气,道:“岁岁,你又做了多余的事情。”
赵涟岁调皮地朝他吐舌,说:“没关系啦,好好的一个家却无辜受此劫难,顺手帮她们一把也没事的。”
宋庭照闻言轻轻笑了起来,如同枝头受了雨水滋润忽而绽放的花骨儿,让人心尖一悸,一下又一下。
“好吧,这才是你。”他用他那温润如玉的嗓音感慨道。
赵涟岁下意识地摸摸耳朵尖,说:“师兄你说什么呢,我一直是我。”
“嗯。”宋庭照应声,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拉着她踩过水洼,溅起零星水花,“走吧,为了不让无辜之人遭受莫须有的劫难,我们该使点力了。”
这个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便有罗盘指路,赵涟岁两人还是在绕了不少路。一直找不到准确的方向,赵涟岁顿时心急了,蹙眉拍了几下罗盘,嘀咕道:“莫不是坏了?”
“不能,新买的……”宋庭照俊美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窘迫,他现在也不太确定了。
“可是我们一直在绕路啊,师兄你看,我们又绕回来今日的酒楼了。”赵涟岁指着那酒楼,无奈道。
眼见两人要因着这罗盘是不是坏了起了争执,西边一处忽然炸起了蓝色的烟火,象征太吾宗的图腾烟火就这样映入了俩人的瞳孔中。
——“你们且记住,这个小巧的、瞧起来像个火折子一样的东西,是你们以后用来求救的信号弹。烟花图腾一出,所有太吾宗弟子不管在执行什么任何任务,都给我停下。因为此刻意味着,事情已经到了他们无可挽回的地步,需要你们以命相博了。”
赵涟岁脑海里骤然响起这句话,是昔日在太吾宗时,师长语重心长的话语。
两人没有一丝犹豫,默契地用疾风符往发信号的地方赶去。
赵涟岁忧心说:“师兄,我这眼皮一直在跳,我有些……害怕。”
宋庭照的声音顺着疾风传入耳中,安抚她道:“别担心,这次不是你一人面对,还有我,伤你者必然踏过我的尸体。”
“你这倒不如不说,像是注定了我们会出事一样。”她汗颜道。
疾风符就是够快,三两下就到目的地,赵涟岁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撕掉身上的疾风符,符纸瞬间化为灰烬从指尖消逝。
暮色倾压,又身处密林,像是有人将此刻的光亮掐灭,她一到此地就嗅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难受拧眉,此处必然经过一场混乱打斗,不知那名求救的太吾弟子如何了。
赵涟岁是怎么也想不到这座小小的镇子,竟能搞出那么多事情,将归一书院弟子和太吾宗弟子都搅了进来。
“嗬嗬……”
呼吸厚重的喘气声在前方响起,赵涟岁手握佩剑,同宋庭照打了个手语,示意自己先上去查看。
宋庭照默默摇头,指了指自己,用唇语道:“你在这里呆着,我修为高,我去。”
赵涟岁:“……那我们一起去。”各退一步,将对方放在自己视线里更安全。
两人警惕向前,越过密林突现一阵白光,刺眼的光芒让照涟岁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待她适应再睁眼瞧见的是双膝跪地的顾平淮,他一手拄着插在地上的佩剑,一手环着昏迷不醒的柳芙,在他身后还横竖七八的躺着几个身着归一书院弟子服的人。
他大口喘着气,脸色发白,似乎精疲力竭。
“大师兄!”赵涟岁震惊,没想到发送求救信号的是顾平淮,更不想到她们要寻的那几位弟子也在这里。
赵涟岁几乎是慌张的,食中指并拢,指挥长剑削掉碍事的枯枝和生长茂盛的杂草,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顾平淮身边。
“唰——”
顾平淮却不知发什么疯,操控着他的本命剑挡在他面前,不让两人上前一步,这明晃晃地提防让两人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大师兄……”赵涟岁放轻声音叫他,“我是你的师妹,赵涟岁啊,我回来了。”
她以为是自己陌生的容貌让他心生提防,所以竭力解释,但顾平淮无动于衷,捏诀的手势并没放下,锋利带着杀气的长剑直指两人面门。
“大师兄,是我和岁岁。”宋庭照蹙眉道,欲绕开那把剑,但是长剑却分毫不让,有种他们敢再上前就同归于尽的气势。
他只能定在原地,劝道:“你伤的太重了,让我们过去给你瞧瞧。”
顾平淮缓慢抬起头,狠厉道:“孽障给我滚,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信号弹已经发了,我的同门再过不久就会过来,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夕阳衔山,空旷的山头倏然陷入死寂,一缕红霞倾洒而下,照在顾平淮那眼神溃散无神的双目上——他看不见。
赵涟岁脸色骤变,睫毛微颤,目光移到顾平淮耳朵两侧,才发现两耳处有着干涸的血痕,她神情恍惚道:“大师兄……”
顾平淮听不见,他只能感受到对方迟迟不肯走,他将怀中的柳芙轻放在地,迈步向前,握着本命剑做出进击迎敌的姿势。长剑嗡鸣作响,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赵涟岁垂眸,额间碎发垂下遮住她带着泪光的眸子。她抽出佩剑,偏头示意宋庭照后撤,“师姐情况不对劲,师兄你找准时机过去,大师兄这边我来。”
宋庭照指尖揉搓,犹豫道:“还是我来应付……”
赵涟岁打断他,长剑横在胸前,神情严肃说道:“师兄,我比你有经验。”
赵涟岁少时游历历练,让她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比他人更加杀伐果断。她基于自己过往对宋庭照的了解,判断他在应付太吾宗第一剑首顾平淮身上讨不到好处。既然这样,还不如让自己来,至少自己抗打。
但是,她忘记了,她与他,与她们都差了五年。五年的时间,改变了太多人与事情,更何况是修行一事上。
她有经验和判断,此刻的实力却是万万比不上大师兄顾平淮的。
好在顾平淮受了重伤,实力不如前,赵涟岁才有机会,可抓住那微小的可能与他周旋斗剑,否则放以前一招就败了。
迟迟不见另一人出手,顾平淮多少有些着急,一边操控飞剑御敌,一边后撤几步欲往柳芙的方向去。
“师兄,带着师姐退后!免得误伤你们。”赵涟岁大喊,足尖一跃翻了几个跟斗落在了宋庭照前方,将顾平淮拦截。
顾平淮因看不见免不了心烦气躁,出剑又急了几分,气势却分毫不减,裂石穿云,毫不留情的剑气割伤了少女的白皙的脸颊。鲜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赵涟岁来不及惊呼伤口的疼痛,她舞着太吾宗剑招“枯木逢春”堪堪将顾平淮的杀机挡开,为她自己挣来了条生路。
险险躲过了那可以削掉参天大树的招式,她才抬手擦拭伤口流下的血迹,又一招百花迎春拆了顾平淮因心急而导致茫然无措的剑招。
顾平淮依旧看不见听不见,但却能感受到对方剑招的熟悉之处,气势的气焰肉眼可见地弱了几分。
他确实迷茫了,甚至下意识跟着赵涟岁的招式走,等他回神才惊觉这是昔日在练武场,同门对招时互喂的招式,是真真切切的太吾宗剑招。
他动作迟缓下来,赵涟岁一喜,听他询问:“可是太吾宗弟子?若是,敲我手中剑剑身三下,若不是,敲一下便可。”
赵涟岁赶忙收起长剑,走到他面前,在剑身上敲了三下。
大概是遇到同门让他心安了不少,身上的戒备少了几分,他又问:“是那座峰的弟子?”
太吾宗有七大主峰,赵涟岁和顾平淮他们都属于第七座主峰——迦璃峰葛织的座下弟子,所以赵涟岁在他的剑身上敲了七下,告诉他自己来自迦璃峰。
顾平淮脸上露出了迟疑的表情,他在怀疑,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之巧合,竟然真的就遇上了熟人。
宋庭照一直在留意赵涟岁这边的情况,见状跨步来到她身边。他让赵涟岁将剑收鞘,说道:“我来吧,你去师姐那边,她没什么事,只是灵力耗尽陷入昏睡了。”
赵涟岁欲言又止,宋庭照拍拍她的肩膀,放轻声音道:“师兄他未必知道你的情况,还是我来交涉更稳妥。师姐那边你再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外伤,这里就由我来。”
话到此处,她这才肯离去,只是两步三回头地看着那两人一来一往的试探,心中酸楚不断,看惯了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顾平淮,此刻的他狼狈不堪,着实让人不是滋味。
[让我康康]我的小可爱们都在哪里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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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