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杯 第2章 第 2 章

程舒语细细打量着男人线条流畅的侧脸。

穿着EOS最新款的西装，戴的手表价值百万，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非凡的气质。这样的男人应该出现在名利场。可他却光顾了一间小酒吧，并且还是常客，这倒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是盯得太久，男人察觉到程舒语异样的目光，问她：“一直不开始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

英国有烈酒文化，事业有成的男人大多喜欢喝年岁悠久的香槟或者葡萄酒。程舒语快速扫了眼柜台，按照以往的经验将不同颜色的液体和冰块倒入雪克壶中。

摇杯的动作大，混着液体的冰块在壶中碰撞着发出铃铃啷啷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她从冰箱里取了只圆敞口形状的高脚玻璃杯，抖着手腕把壶中橙黄色的液体滤出。

程舒语端着杯走近，小心放在桌上，发现男人正全神贯注地浏览网页新闻，她小声提醒道：“边车，慢用。”

等程舒语要离开时，男人轻握着杯身，嘴唇贴着杯口轻抿了下，他微皱着眉头出声叫住她：“为什么这杯边车味道不一样？”

英式发音听多了，男人的说话声让程舒语感到极为陌生。她扭头回到桌边给他解释：“加了一点鲜榨橙汁，这样口感会更柔和。”

男人像是故意挑刺似的追问：“不是用XO级别的白兰地吗？”

这只是一间学生常来的酒吧，不是高级酒店，哪里会有最高级别的白兰地。程舒语极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动作，语调平缓：“其实中等级别的VSOP会比XO更能呈现出边车独有的风味。”

见男人还拧着眉一副不信的样子，程舒语反问他：“你是觉得味道不好？”

这酒程舒语在端上来之前是尝过的，第一口是清爽的果味，第二口是纯正的白兰地风味，最后的余味悠长。

程舒语又说：“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男人轻笑一声道：“但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定有大家都认可的共性。”

男人的回应像是否定了她的成果。

程舒语俯视着面前从容不迫的人：“也许你就是第一千零一个。”

言外之意是说男人品味不好就不要评价了。

她微微弯腰，伸手要端起高脚杯，又听见男人喃喃道：“非常抱歉，小姐，我想......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目标。”

程舒语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还未熄屏的手机：

近日发现，有相貌姣好且穿戴时尚昂贵的女大学生频频出现在高档酒店或男性众多的地区，她们成群结队，目标明确，只为找到一个榜上有名的精英男士......

一段一段的英文单词组合在一起，直译后大概意思就是有一群贫穷的女大学生会突然出席在高级场合，凭借身材美貌寻找金主或者富豪。

如果不是程舒语那天因为课程冲突而错过新闻里提及的酒会，她都差点要相信新闻的片面之词，和男人一样认为图片里各种穿金带银，打扮娇奢的女人们也许将会成为某位金主的金丝雀。

察觉到男人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程舒语快速直起腰板，弯起嘴角不屑道：“你本人对我的吸引力为零。”

以为男人听不懂中文，她端起酒杯转身时小声咕哝了一句：“普信男。”

男人一改警惕的神情，看着程舒语快步将那杯酒倒入水槽中，他用中文说：“抱歉，我并没有觉得你调的酒不好，你能再给我来一杯吗？”

如果只是因为佩戴昂贵的手表，男人觉得她不应该在酒吧工作，程舒语可以理解。但因为手表，程舒语和他说话被认定是有意搭讪，而自以为是的男人自认当场拆穿了她的阴谋诡计......

她对男人的偏见感到厌烦，她不愿意为这样傲慢无礼的人服务，于是毫不客气地抬手指着大门的方向：“不好意思，我到时间下班了。”

“好的，再见。”

两人无意识地用中文回答对方，程舒语对男人流利的中文略微惊讶。

其实离十点还有整整一个小时，但程舒语不想再多看男人一眼。她洗干净手回到酒吧角落的那张桌上，有条不紊地收好自己的东西，强忍着怒意等人离开后她才关灯锁门。

黑色的劳斯莱斯无法隐匿在黑夜中，在略微狭窄的街道里甚是扎眼，烟尾气很快就随风飘散开。

昨天还可以眼睛都不眨地消费几十万的人，现在却要为这样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男人服务，就算适应能力再强，巨大的落差感完全笼罩着程舒语。

寒风冷冽，她低垂着下巴，小心捧着画纸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上，心里很怀念在国内有人专车接送的日子。

好在高档公寓的舒适环境能够给人一点慰藉，程舒语平躺在床上，时间突然空闲下来，她就忍不住为了钱发愁。

程莱知道她临近毕业，所以再度给她打了电话命令她回国，但程舒语并不领情：“不用你的钱，我也能留在伦敦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果回国，程莱一定会利用各种办法让她重回金融圈，然后为他的公司卖命。没有一点自由可言。所以一定要留在伦敦，只有留在伦敦才能实现想要成为最优秀的女性设计师的梦想，才能摆脱程莱无形的控制。

对于已经一天没买奢侈品的程舒语来说，留在伦敦的成本实在太高了，完全不靠金融大佬的老爹，没有钱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扔在枕头上的手机又发出令人恼的震动声，程舒语伸长了手去摸，准备关机图个清静时看清来电人是艾丽，她开始深呼吸。

“老天，你终于接电话了！我今晚在秀场和尤安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能有多好，除非有人现在白给她几个亿。程舒语心里嘀咕着，嘴上还是顺着艾丽的话问：“所以是什么呢？”

“ESO明天会在他们的高定展上公开招聘设计师，而且这次居然不限年龄，你知道的，他们过去都只招收三十岁以上的人，这简直就是令人无法理解的偏见......”

只听前半句话，程舒语的眼睛瞬时睁大了些，她不由分说地打断艾丽：“你确定ESO的设计展明天会有招聘？”

“当然，我以我母亲的性命起誓——”

能让向来不靠谱的艾丽发毒誓，那看来消息是真的。

成立个人工作室的前提是需要足够多的钱，刚好ESO给到设计师的薪水丰厚。除此之外，她还需要一个借力，要让“程舒语”这三个字在时尚界赫赫有名，又恰好ESO是全球有名的顶奢品牌之一。

程舒语回到窗前的工作桌上翻出自己的画稿，看着纸上排列有序的人体模特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还觉得不够，她对着电脑把过往自己所有整理的资料和作品全部打印出来，装订成本。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时，程舒语忽然想起了那篇错得离谱的新闻。

她打开网页，在留言板下面写道：

烦请本篇新闻的记者和主编在报导前了解真相。

事实上，这不过是伦敦设计学院的学生自发组织的一场酒会，目的只是想要认识更多的朋友。而你们只因为酒会中有许多中年男人参加，就把女大学生和她们的父亲，或者同学的关系定义为金主和金丝雀。

我怀揣着最大的恶意猜测你们也许知道酒会的真相，但还是要故意扭曲，引导大众对年轻漂亮的女孩抱有更多的偏见和误解，以此让网站受到的关注而从中某利。

因为是女人，因为漂亮，因为年轻，连社交都会被一段文章加上几张图片定义为和男人都是交易关系，附庸关系。

这简直是男人用□□里二两肉看世界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抒发完心中的不满，程舒语长舒一口气，把这篇新闻举报了，理由是虚假信息。

闹钟一响，程舒语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和往常一样快步走进衣帽间。

高领的蕾丝衬衫搭配繁琐的珍珠项链，黑色的重工锻面连衣裙上随意散布着几朵格外鲜妍的花瓣，外穿深灰色的短款羊毛外套，再加上她本就蓬的黑色卷发，是十足的英式老钱风。

以为程舒语会不屑一顾的艾丽在看见她的时候根本挪不开眼：“老天，我早上就不应该放下新买的钻石戒指。”

“别说废话了。”程舒语对着玻璃抚平鬓角的碎发。

ESO的成衣展来了很多人，程舒语踩着七厘米高的鞋子也没找见海报上的设计总监，程舒语皱眉看向艾丽：“你妈妈有几条命够你挥霍？”

“我发誓，今天ESO的设计总监一定会出现，尤安亲口告诉我的。”艾丽低头做着起誓的动作。

程舒语若有所思地站在琳琅满目的人形模特前，全然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兰德先生，请问您是否需要亲自下去看一看呢，亨利先生出了点意外，十五分钟后才能到场。”戴着金丝眼镜框的女人微微低头对着玻璃窗前的男人说。

名叫兰德的男人始终没抬头，透过玻璃窗看楼下的人：“那就等亨利来了我们再开始。”

“卡洛琳，今天来应聘的设计师里有中国人吗？”

刚准备离开的卡洛琳被叫住，她推了推眼镜：“稍等。”

预测到今天会有大批的设计师会来应聘，ESO提前制定了应聘者需要提前在官网填写个人信息的环节，凡无预约的来访者一律拒绝。

卡洛琳快速翻阅完手里的资料，“没有。”

展厅的一楼人头攒动，兰德抬手隔着玻璃轻点着那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形，又问：“你确定？”

卡洛琳被问住，她又低头唰唰翻了一遍面试者的信息，口吻坚定道：“很抱歉，没有。”

“谢谢。”兰德有些失落地垂下手。

程舒语站得有些累了，往角落的座椅上走，艾丽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再等十分钟，也许他们有事耽误了，我发誓他们一定会来的。”

程舒语心底期盼着，但嘴上却不饶人：“五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等到第十一分钟的时候，从展厅大门口传来聒噪的声响，艾丽伸长了脖子去看边用手指：“他来了！”

程舒语不愿和大家一起去挤，她起身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看见亨利从人群中走出，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后缓缓打开，从内走出一位极为眼熟的男人。

是昨晚把她认作金丝雀的男人。

程舒语无意识地皱了下眉。

亨利非常友好地上前握住男人的手，不清楚他们在交谈什么，但男人始终都没有太多的表情。接着亨利侧身后退一步，程舒语一下就看懂了男人和亨利之间的身份差。

亨利接过记者递来的话筒：“非常感谢ESO的董事长兼CEO，兰德先生。我们的兰德先生很少出席公开场合，如果不是因为这次ESO公开招聘设计师的话，我想他不会参加，总之非常感谢他能来。”

当亨利把话筒转交给男人时，男人淡定地仿佛ESO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点头淡淡道：“我代表ESO感谢所有到场的设计师，游客及记者们。”

程舒语的目光紧盯在男人身上。

看来自己没看错，他真的是精英中的精英，富豪中的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