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阿珩?”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睡梦间,指尖蜷起又松开,纤长的眼睫不断颤动着。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呼唤,蜷缩起身子的梅弦月终是挣扎着睁开了眼。
……观时兄。
只是,营帐静谧,周遭无声。唯有清风顺着缝隙钻入营帐,吻过苍白冰冷的皮肉。
不知过了多久。
骨节分明的五指落在了榻上,单薄的中衣微微松散,梅弦月撑着身子坐起。身后的长发如瀑,大梦初醒的双眸微微涣散,含着水光,就像挂着露珠的葡萄。
缓缓眨了眨眼,视线渐渐聚焦,稍有些迷茫的梅弦月环视一圈,终是未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原来是梦。
纤长的眼睫低垂,梅弦月抬手抚过脖颈,任由长发自肩头滑落,半遮半掩了精雕玉琢的容颜。他静坐了许久许久,终是牵了牵唇角,轻声叹息。
罢了。
许行镜派人送的膳食早已到了营帐。梅弦月下榻传人更衣,便少进了些米粥。
他本就胃口不好,晨起时更是如此。若非长云与长尘劝说,梅弦月连一口都不会吃。
“二公子,今日日头不错,不若属下陪您出去走走?”
随着梅弦月放下筷子,长云轻声问询,却被梅弦月缓声拒绝:“不必了。”
绣着红梅的帕子轻点了点唇角,梅弦月抬眼望向透着日光的营帐:“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那是巳时。
红日早已攀上树梢,梅弦月独走于军中小径。藏青色的劲装随着步伐轻晃,墨玉冠束起尽数长发,配上腰间那柄长剑,本该是不羁剑客之感。
只是,那清俊的面庞却过分苍白,带着经久不散的病意。掀起的眼睫暴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却也在眼下留下浅淡的阴影。殷红的唇此时轻轻抿起,无端显出三分愁滋味。
小径上,来往的士兵交错,身着劲装的谋士顺利融入其中。除去过分瘦削外,他并不显眼。但在某位不速之客看来,他却又那样醒目。
目光短暂定格在青年腰身的那把长剑之上,伴随着一声轻笑,男人缓步走向青年,最终立在了青年向前去的必经之路上。
垂眼想事的青年不出意外地撞上了男人。
“抱歉。”
梅弦月如习惯般道歉,却又未想着抬眼看对方一眼,只自顾自地要绕过男人。
只是,在梅弦月与之擦身而过的瞬间,一只大手却忽然掐住了纤细的手臂。随着细眉蹙起,轻缓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不记得我了吗?阿珩。”
梅弦月瞬间愣住。
周身的冷意在瞬间烟消云散,梅弦月猛地抬起眼,看向那正温润笑着的男人。
“……观时兄。”
文观时轻轻应了一声,俯下身,轻抚过梅弦月的鬓发。
“我来了,阿珩。”
……
文观时是在辰时到达的军营。
在与许行镜进行简单的会面与交锋后,成功让许行镜黑了脸的文观时含笑拒绝了这位淮安王派来引路的下属。
“多谢殿下,但不必。”
在许行镜皮笑肉不笑的凝视下,文观时轻轻颔首:“在下还有事要做,便不在这里叨扰殿下了,告辞。”
说罢,他直接起身,离开了朱雀帐。
文观时本欲一路问着人去寻梅弦月。但偏偏就那么巧,他刚问了两个人,过了两个弯,便在路上遇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阿珩。
当真是缘分使然。
“观时兄,坐这里便是。”
文观时被梅弦月带回了营帐。
顺从地坐在梅弦月想要他坐的位置,文观时含笑看着梅弦月:“许久未见,我当真是想念阿珩了。此次前来,为阿珩带了些薄礼,应当是阿珩喜欢的,稍后便派人送来。”
抬手倾了两杯茶,梅弦月弯眸笑道:“多谢观时兄。”
文观时笑着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梅弦月笑而不语,他将茶推到文观时的面前:“观时兄,许久未见,颍川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文观时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倒是你,可还安好。我观淮安王他……罢了,他可有为难你?”
梅弦月没有错过文观时的欲言又止,他轻轻摇头:“没有……莫非将军为难观时兄了吗?”
文观时苦笑了笑:“为不为难的,是我横插一脚,他如何待我都是正常的。”
黝黑的眸子藏在水光之下,动人心神。纤长的眼睫不住的颤了颤,红润的薄唇轻抿又轻启,梅弦月的声音很低:“观时兄,你受委屈了。林庭墨他……是否也有为难观时兄?”
提起林庭墨,文观时似顿了顿,但他终是笑道:“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为难不为难的。”
“能见到阿珩,我无论如何都是不委屈,不为难的。”
说着,他抬手蹭了蹭梅弦月的脸颊。柔软的肌肤细腻,梅弦月如猫儿般微微抬首,任由文观时轻蹭。
瞧着他那副摸样,本就没受到委屈的文观时更为愉悦,他牵起唇角:“罢了,不说这些了。”
文观时抽回手,不着痕迹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尖。他注视着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轻声发问:“阿珩,你近日身子可还安好?怎么面色瞧着更苍白了些,也更冷了些。”
梅弦月不自觉抬手抚过脸颊,便听文观时又道:“我将顾乘风带来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否让乘风为你调理调理身子。”
虎牙不自觉地擦过口中软肉,梅弦月轻轻摇头:“我自是不介意的,多谢观时兄了。”
文观时似有些无奈:“都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梅弦月抬眼看向文观时。与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对视片刻后,梅弦月抿唇轻笑起来:“是我之过,那观时兄要罚我吗?”
文观时也笑了出来。
“罚什么都可以吗?”
他低笑问着,而梅弦月轻轻颔首:“自然,是观时兄是话,什么都可以。”
文观时脸上的笑意更浓。
“那好。”
他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又一边笑着一边起身走向梅弦月。高大的人立在身后,梅弦月抬首看去,却被大手覆住了双眼。纤长的眼睫扫过掌心,文观时附身将人圈入怀中。
“那就罚阿珩给我抱一抱,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吹红了梅弦月的耳尖,清润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低低的笑声夹杂在言语间,注视着一副脆弱无害模样的梅弦月,文观时的眸色幽深:“好不好。”
梅弦月微微偏头:“我不会拒绝观时兄的。”
看着殷红的唇瓣勾起,文观时的指尖神经质地颤了颤。但他终是笑着松开了落在梅弦月眼上的手,用双臂环住了梅弦月,并俯首将头埋在梅弦月的脖颈间。
高挺的鼻梁擦过白皙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吐在肌肤上,勾起密密麻麻的痒意。梅弦月不适应地偏了偏头,却又被文观时扶住:“别动,阿珩。让我抱一会。”
指尖不自觉蜷起,梅弦月终是顺从。
不知过了多久。
圈在身上渐渐收紧的手臂终是松开,高大的男人低笑了一声,摸了摸梅弦月的脸颊:“这么乖啊。”
晦暗在浅棕色的眼底翻涌,文观时的手背缓缓蹭着梅弦月的脸颊。梅弦月轻轻握住文观时的手腕,抬眼看向文观时:“既然是观时兄,便没关系。”
文观时是他的挚友,纵使他并不算喜欢与人触碰,但若是他的挚友,那就没关系。
文观时呼吸一滞。
心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文观时吞噬,他注视着梅弦月沉默良久,却终是轻笑出声:“阿珩,你这样很容易被欺负的。”
他松开了梅弦月,却又将手撑在桌沿上,微微俯身:“如果阿珩被欺负了,我不在身边,阿珩要怎么办。”
梅弦月神色不变,他松开自己圈不住的腕,抬首注视着文观时:“我不会被欺负的,观时兄多虑了。”
多虑了?
文观时低笑一声:“当真吗?”
……
文观时的营帐是在傍晚支起来的,距梅弦月十万八千里远。
在处理完要事后,许行镜便来寻了梅弦月,却恰见梅弦月与文观时在树下相谈甚欢。
“观时兄……”
那是梅弦月从未在他面前流露出来的信任与神情。他与文观时靠的极近,几乎要被揽入怀中,却依旧满眼都是文观时。
至于文观时,许行镜根本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扫了一眼便厌恶的收回视线。
装模作样伪君子。
观时兄,他也配被梅弦月这样称呼?
心底的戾气翻涌,许行镜重重咳了两声,打断了那两人:“文太守。”
许行镜咬字极重:“您的营帐已经扎好了,行李也都安置好了。我与弦月还有事要谈,可否请您先回您的营帐内回避一下。”
他的用词是极有礼的,语气也并不算怪异。只是那些话自他的口中说出来,便分外诡异与古怪。
文观时笑容不变:“有劳殿下了,多谢。只是,不知我的营帐在……”
许行镜颔首示意:“稍后会有人引太守前去,太守稍安勿躁。”
说罢,许行镜又大步走向梅弦月。注视着再度恢复成礼貌笑容的青年,许行镜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掐住,难受极了。
他向梅弦月伸出手:“走吧,弦月。”
在许行镜的注视下,梅弦月轻轻看了眼文观时,才将手落入许行镜的掌心。
用力包住那只白皙的手,许行镜近乎警告地深深看了眼文观时,见他依旧是那副一成不变的虚伪笑容,才耀武扬威似的牵了牵唇角,带着梅弦月毫不犹豫地离开。
……弦月。
注视着那两人的背影,文观时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他垂下眼,低笑一声。
……
红日西垂。
待到梅弦月与许行镜回到营帐时,残阳的余晖恰好撒在了他们面前,也映在了那双漆黑的眼底。
营帐内。
许行镜与梅弦月面对面而坐,许行镜努力牵起唇角,状似不经意问道:“弦月与文观时关系很好?”
梅弦月注视着许行镜抽搐的唇角,沉默良久后轻轻颔首:“莫逆之交。”
莫逆之交。
许行镜彻底要笑不出来了。
感受着自己唇角的僵硬,许行镜终是卸下笑容,只用那双棕色的眼眸注视梅弦月:“是吗,真不错啊。莫逆之交……当真是难得一遇。”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异,但梅弦月还是面不改色的颔首:“是,多谢将军。”
许行镜彻底泄气了。
谢谢宝宝们的地雷和营养液~新年快乐呀!
破一千收了!真的很开心!谢谢宝宝们!
宝宝其实从小是被娇养长大的,但文真的很有心机把自己包装成了宝宝的好友模板,于是得到了莫逆之交的评价(但他真的不是最好的朋友!宝宝心中最好的朋友还没有出现!)
这个文和将军的修罗场不会太多,将军就会是那种嗯我很讨厌你但是我喜欢的人喜欢你所以我可以不打死你的类型,没有修罗场是不可能滴,但更多的是宝和将军以及宝和文的日常,文观时和将军不太会碰上,但碰上一定是修罗场。
我们宝宝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宝宝呀……我们喜欢你呀[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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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阿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