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安天下 第9章 天狼国

一大早，整个生云宫里就充斥着长湛乍乍乎乎的声音。

“哥哥哥！哎呀哥，你怎么还在睡啊！”长湛一下子扑到床上把他哥给拽起来。

长昭才睡了两个时辰，现在整个人神智不清，被长湛一通摇晃更是头晕眼花，蹙着眉，哑声道：“怎么了……现在什么时辰？”

“卯初啦！”长湛上蹿下跳像只猴。

长昭强忍着一巴掌把长湛扇回东洲的冲动，道：“今日天择生辰，不练功，让我再睡会儿。”

“睡什么呀！师兄弟们都来了，而且，天狼国的人在外头！”

闻言，长昭始终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他迟疑道：“天狼国……真来了？”

长湛点头如捣蒜，兴奋道：“我都看见了！他们无论男女都长得好高，编着花里胡哨的辫子，身上穿着兽皮披着狼尾，好特别！”

“是嘛……”长昭敷衍了一句，又要躺下。

长湛见状，纳闷道：“哥，你怎么回事儿啊？昨晚偷鸡还是摸狗了，怎么困成这样。”

“我认床，没睡好，你代我跟师兄弟们打个招呼，我晚点再去看他们。”长昭肯定不能说自己在天择房间看他睡觉看到了深更半夜，随便扯了个理由。

长湛撅了撅嘴，道：“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长湛走后，长昭如愿以偿地睡到了辰时。柳华提着食盒来敲门时，他已经换好了衣服。

“公子，您醒啦？宴席还早呢，您先吃点清粥垫垫吧。”柳华说着，把食盒里的粥和小菜一一摆到桌上。

长昭将发带系好，问道：“天择吃了吗？”

“少城主也刚起，我已经给他送去了。少城主特意嘱咐了，说您爱吃生煎，让我们给您备下。”柳华乐呵呵道。

长昭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柳华准备了许多样早点，但分量都很少，长昭本就起得晚了些，柳华担心他现在吃多了，等会儿宴席上的好东西长昭反而吃不下，多准备几样让他试试合不合口味，之后也好为他准备喜欢的菜。

“你思虑得很周全啊。”长昭笑道。

柳华神情间流露出骄傲，道：“做事不周全的话，也不可能有机会来伺候少城主和二位公子呀。”

“哦？难道这还有竞争？”长昭问道。

“当然了，”柳华道，“少城主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未来的城主，他会守护我们江都百姓，能跟在他身边是我的荣幸！”

长昭闻言，放下心来。江都人果然如他猜想的那般，不止不惧怕天择曾经“扫把星”的身份，反而十分拥护他。

长昭看着眼前这个个头不高的小少年，问道：“你多大了？”

“小的今年刚满十三。”柳华老实答道。

长昭微微诧异，东洲岛不存在什么丫鬟小厮，他对此感到不解，问道：“你从小就在天一城吗？”

“是的。我是孤儿，天一城的小厮丫鬟们大多都是，还有一些弟子也是。江都孤儿弃婴多，是天一城收养我们，给了我们一个容身之处，不至于在外孤苦漂泊。”

长昭闻言，微微颔首。

天一城于江都而言确实是神一样的存在，他们庇佑百姓，无论贫贱富贵，都会给他们一处安宁的栖息之地。

“你说江都孤儿弃婴多，这是为何？”长昭问道。

思及此，柳华露出了一个不符合年纪的苦笑。他道：“天一城广收弟子，江都繁盛太平，自然有许多人会对这里充满向往。但在此地扎根落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外头的诱惑太多了……很多外来人后来连自己最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生了孩子在江都也养不起，便丢在天一城城门下，被捡走或是被山间野兽叼走，全凭命数。”

长昭闻言，手一顿，缓缓放下了筷子。

柳华见状，忙道：“都是小的不好！不该在公子吃饭的时候说这种事，害您没了胃口……”

“无妨，”长昭对他笑了笑，道，“柳华，以后在我面前不用‘小的’来‘小的’去，我听着怪别扭的。”

柳华抬眼不可置信地看了长昭一眼，又道：“可是……万一让管家听见了要扣我月钱的。”

“那我下次遇见纪管家时和他说一声，这样可以吧？”

柳华想了想，迟疑地点了头。

吃完饭长昭本想去找天择，却听柳华说他一早就去拜见城主和父亲了，大约得宴席上才见得到。

他有些失落。是不是日后都会这样了？他想见天择时，总会找不到他，能看见他时，得越过所有人才能与他视线相接。

长昭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忽然想起了方才长湛说东洲的师兄弟们到了，便让柳华带着他去找长湛的院子。

少年人精力旺盛，虽然刚刚御剑飞行了好几个时辰但片刻也没歇，长湛领着他们都去了天赐的康乐宫完，那里和天择的生云宫离得有些远，不那么僻静，四周常有城中弟子来来往往，今日是天择正式“出阁”的日子，附近更是热闹非凡。

长昭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一阵欢呼雀跃，他正纳闷呢，抬头忽见一只纸鸢悠悠地从院子里飞出来，高高地悬在空中，在这个晴空万里、无风无云的日子里显得异常突兀。

长昭不用想就知道这是长湛在搞鬼了，连忙进去道：“长湛，快把纸鸢放下。”

“哥，你起啦，快来看！”长湛兴奋地朝长昭招手，手里还控着线。

东洲来了五个修士，一见长昭就齐齐喊道：“大师兄！”

天赐则站在他们旁边捧着一面铜镜，两眼放光，赞叹道：“明月兄，你也太厉害了，真看见了！她们衣服换了，在院子里说话呢，可惜听不见……”

“哎……”长昭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道，“天狼国举国修道，你的这点小把戏她们会看不出来吗？万一让她们发现你放纸鸢偷窥……”

长昭话音未落，只见长湛手中牵拉着的线晃了一下，下一刻就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他手上了。

长昭眼前一黑。

长湛道：“不妙。天赐，快，把镜子砸了！”

天赐非常听话，举起铜镜就狠狠往地上摔，谁知，镜子刚要落地，池中的一片莲叶忽然飞起，稳稳托住了铜镜，带着它往门口飞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挑俊朗的少年，正不悦地瞪着院中几人。他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璨亮如星，左边眉毛断了一截，莫名增添了几分兽性。

少年看上去桀骜不驯，上身的玄色外袍解下了，垂在腰间，露出里面的墨绿薄衫，银腰带上的狼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提醒着院内众人来者不善。

少年接过铜镜，随手一挥，莲叶又落回池中。他看了一眼镜中的景象，确定了这些人在用纸鸢窥探她们。

“你们是何用意？”他开口道，声音低沉冷厉。

“没什么用意，只是想看看你们……”长湛有些心虚道。

“我们没恶意，就是……就是你们很神秘，好不容易来天一城，又一直不出来，我们好奇……”天赐躲在长昭身后小声道。

“好奇就能未经允许擅自窥视他人院落？这就是你们天一城的待客之道？这里的确是你们的地盘，但也是你们年年递请帖请我们来的，如果天一城连这点基本的尊重也没有，那我看我们天狼国也不必在此多留了。”他冷哼一声，甩袖要走。

长昭闻言，忙上前道：“抱歉，这次确实是我们不对，但请不要因为我们几人的过错迁怒于整个天一城。天一城绝没有不尊重你们的意思，听闻天狼国要来，城主担心你们不适应此处的气候，特意新修了一座避暑别院供你们居住，内里的一切装饰都是按着天狼国的传统布置的，很是用心。况且，你们千里迢迢来一趟，还未参加归宁月便离开岂不可惜？我们……”

“哥，你别说了……”长湛红着脸走上前，对天狼少年道，“对不起，是我放的纸鸢，和天一城没关系，和我哥更没关系。他刚来，一看到我放纸鸢就要制止我，但是没来得及。都是我的错，你们别怪别人，要是生气，我我……你可以打我一顿！”

天狼少年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天赐也不好意思躲在后面了，冲上来，道：“没有没有，是我缠着明月兄要看你们的，你你你要打……别打我好吗？我是天一城的小公子，你可不能打我啊……”

长湛闻言，惊愕地瞪着天赐。

天狼少年一脸不爽，一把将纸鸢摔在地上，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们天狼国是什么蛮夷之辈，整日只知道打打杀杀吗？”

“不是呀……人家这不是想着你生气了，让你发泄一下嘛。”长湛摆手嘟囔道。

天狼少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竟有一丝嫌弃，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怪恶心的。

天狼少年很有分寸地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我说话怎么了？”长湛不解道，转头疑惑地看向师兄弟，他们摇摇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天狼少年懒得与他们多说，把镜子扔进池子，道：“这次先不与你们计较，再有下次……”

“没有下次！绝对没有！”长湛伸出四根手指郑重道。

天狼少年白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长湛却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他不耐烦道：“干什么？”

“那个……”

长湛正思考着该怎么开口，谁知天狼少年却道：“要说话就好好说话，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长湛被他这一声吼震得脑子空白了片刻，愣愣道：“如果我们想找你玩，该怎么办呢？”

天狼少年眼神复杂，嘴角抽了片刻，道：“敲门不会吗？笨蛋！”

天狼少年都已经走了，长湛还愣了一会儿，才问道：“我刚刚说话怎么了？我哪有扭扭捏捏的？！”

长昭耸耸肩，没说话。

其他师兄弟很给长湛面子：“没有！没问题！师弟（兄）你一直是这么说话的。”

天赐倒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长湛一眼，故作深沉道：“明月兄，其实初次见面时我就想说了，你说话吧……嗲嗲的。”

“嗲你爷爷！”长湛怒吼道。

“我爷爷可是城主！”天赐挺胸叉腰，道。

“好啊，你这会儿倒是神气起来了，刚刚是谁怂得叫人别打你的？”

两人斗起嘴来没完没了，长昭在一旁听得头大，上前把他们俩分开，道：“好了，你们两个笨蛋别玩了，赶紧收拾收拾，宴席快开始了。”

两人这才一人一句“你是笨蛋”“你才笨蛋”，一路推搡着往朱华殿去。

——

好在方才的小闹剧并未真的影响到天一城与天狼国的交情。

长昭他们一路打闹着来到朱华殿时，天狼国的众人居然已经落座了。

天狼国来了十个人，大多是女子，只有两个男人。为首的是一个肤白胜雪，模样冷艳的女子，名叫虞无烟，是天狼国的少主。方才那个来兴师问罪的少年是她的弟弟，虞无忌。

“他姐姐这么白，他怎么那么黑？”长湛看着虞无忌，纳闷道。

仿佛听到了长湛的话，虞无忌一记眼刀扫过来，吓得长湛险些要钻进桌底下。

长昭见状，无奈地笑笑，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况且他们姐弟俩除了一白一黑，五官都很像。”

长湛又偷偷瞄了两眼，道：“确实，都是大美人。我看史书上说天狼国的开国国主是由一匹母狼抚养长大的，所以她们举国上下都十分崇敬狼族，并且以女子为尊。”

“我也读到过。”

“那是不是那些女修士更厉害些？不过刚刚感觉虞无忌也很厉害的样子。”长湛说道。

“他们举国修道，能被选来参加归宁月的，肯定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实力都不容小觑。”

“这样，那我可要和虞无忌好好认识一下了。”长湛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长昭闻言，担忧道：“你要做什么……”

“就是交个朋友，切磋一下嘛，哥你别担心。”

长昭心说虞无忌个头比你高，肌肉比你大，你站在他面前活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我能不担心吗？

但他为了弟弟的自尊，选择了闭口不言。

长湛人设刷新：小嗲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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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天狼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