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半生 第4章 林兰

“拿好咯，这是你的球拍。”

“啊…好，谢谢你。”我诚惶诚恐地接过了白子荷递过来的羽毛球拍。

“不过没想到叶绾月你还是会打羽毛球的类型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看书之类的呢。”白子荷说完，似乎没有准备我会回复她，用温柔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似乎是在说‘大家都是同学，放轻松一起玩就好了！’，就转身准备拉开距离开始打球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声音比平时大了许多，她闻言转过来，认真听我的话，“我是因为看到白子荷你会打羽毛球，才想着开始学的，想着要是有机会可以一起打……什么的……”

说到后面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几乎烫的要点着了，但白子荷还是那样用直率的、平静的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我讲话，使我更加不知所措。

“嗯，当然可以啦，别感到太有压力，放轻松一点会好很多哦！”白子荷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被同龄人做这种长辈对小辈才会做的动作，按理来说应该有些违和感的，但由白子荷来做这个动作我却一点也不感觉别扭，甚至在她的手离开我的头时，还会产生一种…不舍。

“那就赶紧开始打球吧，午休时间可没剩多少咯。”我点点头，白子荷小跑着和我拉开距离，我看着她及肩的短发上还跳动着的碎发，心想她大概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想听她说的是“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有空一起玩吧。”，是她和我对于朋友的定义不同吗，还是…

午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听到下午的课的预备铃响起时，我们正结束了一局，但是还没有分出胜负。白子荷本来兴致勃勃准备再来一局，看到快要上课了也只好作罢。

“你打球好厉害啊，叶绾月！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吧。”白子荷直接笑着一把揽住我的肩，我刚运动完，身上出了点汗，我不想让她觉得我身上很脏，但是我们的距离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我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我直接僵住了。

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周彤一直在楼上注视着这边，我和她的眼睛于巧合中对视，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情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耳边还是白子荷的声音，但我却好像有点听不太进去了。

走进教室的时候，周彤已经在位置上了。这时还有人在睡觉，有几个人起身去上厕所，教室里还是如同午休时安静。周彤的表情恢复正常了，就好像刚刚那样看着我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下午的课过得很快。我和周彤说话时，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着回应我，但除此之外就不再主动和我说话了。我本来还在为午休时和白子荷的飞速进展感到喜悦，但眼下周彤似乎是在生我的气使我的心情又变得复杂。

其实我不是不能理解她在气我什么。周彤可以说是我在班上唯一的朋友，我性格阴暗，也不擅长说话，性格阳光的她是唯一容纳了我别扭性格的人，虽然她也有其他朋友会一起玩，但她选择了最长的时间和我呆在一起。也许是看到从来没有其他朋友的我现在和别人在一起玩所以感到小小的吃醋了吧。

其实我想告诉她，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看待她和看待白子荷的感情并不相同，但是用言语我也总结不好。我喜欢看到白子荷；喜欢她利落的短发；喜欢她就算不得不穿校服也要在衣服里藏摇滚乐队T恤的小小可爱；喜欢看她站上讲台说话时的从容自信。我想，我应该是憧憬成为她这样的人吧。

我珍惜周彤这个朋友，我不希望她多想，所以我只能尽力通过行动向她表达我的想法。

放学了，其他人都蜂拥着去吃完饭了，只有周彤在记黑板上的笔记，以及我在找机会和她搭话。

“周彤，晚上一起去吃饭吗？”

她沉默了片刻。“好啊。”

我们一起走在布满梧桐树的道路上。这个季节，梧桐树的树叶都落光了，只有夕阳的光透过树枝照在大地上，我偷偷看着地面上，我们两个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就像冷风中萧瑟的树干一样。

“今天下午的课好难啊！你听懂了吗？”

她摇头。“完全没有。”

“啊…但是我看你做了很多笔记呢，好勤奋啊。”

周彤不说话了。

“哈哈……下个星期数学就要小测试了，好紧张啊。”

“是啊。”

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我绞尽脑汁想着话题，周彤突然开口了：

“你和白子荷，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啊…就是之前晚自习的时候她帮我给老师请假了嘛，然后就…”

“但是你放心！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顺势抱住了周彤，她的表情终于松动了，流露出我熟悉的可爱微笑。

“谁担心这个了！自恋狂！你和别人的交往，我才管不着呢！”

话是这样说，但我看她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然后我们就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一起并肩走在路上，地上的影子逐渐交错在一起。

今天晚上是语文晚自习，我们前一节课写语文老师发下来的试卷，后一节课听老师讲解。虽然我觉得语文老师很爱水课，但是不是作文课的时候我还是会认真听的。

纪律委员左吟坐在讲台上写试卷。此时我刚吃完饭，教室里因为人多又很暖和，所以我萌生了困意，我拿笔戳自己的手，勉强清醒了一些。

耳尖的我突然捕捉到了后面有人在喷香水的声音，紧接着，一股浓郁的刺鼻香水味在教室里蔓延开来，冬天的教室本来就闷，空气不流通，这股香水味与教室里的味道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又恶心又刺鼻的又香又臭的难以形容的味道。

我听说不同人对于味道的敏感度是不同的，比如同样一种牛奶味的香水，有人会觉得治愈，有人却会觉得恶心。但至少教室里的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觉得这股香水味刺鼻，有人拉高衣领遮掩，有人拿手扇风驱逐味道，还有人往后看找味道的的来源，教室里一时间开始骚动。

本来正在安静写试卷的左吟突然站起身来，直直的走向教师后方，她的速度很快，经过我这一排时带起一阵冷风。

我忍不住偷偷往后张望看是什么情况。然后看到左吟俯身和最后一排新来的转学生说着什么，乌黑的长发倾斜下来，触到了转学生的课桌上。转学生此时还拿着一瓶瓶身十分精致的香水，看来她就是引起教室奇妙臭味的罪魁祸首了。

我连班上同学的名字都不记得，更不要说新来的转学生了，见左吟忙于跟转学生沟通，我靠近周彤小声问；“那是谁啊？”

“新来的啊，从上海转过来的呢，记得好像叫…林兰。”

此时教室里有不少人都在偷看，但没有人敢大声讨论。

“可是我喷都喷了，你总不能那我赶出去吹冷风吧？”

一个毫不在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用在我这里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宣泄着不满。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希望你下次注意不要在教室里喷香水了，毕竟容易影响到在读书的人…”

“我喷个香水怎么就影响别人了？我又没有说话。”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整个教室的人都在默默围观了。

“我……”

正当左吟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看到白子荷适时地站起来，快速走近她们，用安抚的语气劝说她们：“好啦好啦，林兰同学，是这样的，如果味道不是很浓郁当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这个好像香过头了，同学们闻到都静不下心来学习了，那还是不太好，是不是？”

林兰好像被压抑住了，火都发不出来了，半响才小声说：“好吧，是我不好，下次不喷了。”

“其实如果味道不浓郁的话，我是主张不向班主任报告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只是下次注意点就好了。”白子荷说完，轻轻拍了拍林兰的肩，要她别在意，然后转向前面，对全班说：“所有人，继续写试卷，有说话的纪律委员直接把名字记上。”

然后她们就回到了自己的原位置上继续写试卷了。我此时终于有机会看到林兰的正脸，然后我就惊了，林兰长得十分漂亮，虽然一眼就看出来化了妆，但也能看出她的骨相很好，鼻子又高又挺，眼睛细长，睫毛密密。和周彤为了不被发现而化的伪素颜妆不同，林兰的是不带任何掩饰的浓妆，口红颜色也是最纯正的大红色。

我继续写试卷。经过这一插曲，我完全没有了困意，流畅地把试卷写完了，然后第二节课老师将试卷讲了一半，接着就放学了。

今天晚上听课居然还算顺利，我手上拿着订正完的试卷，打算待会儿在公交车上人挤人的时候看，一边和周彤并排走在去校门口的路上。

“结果没想到就输掉了…欸，你看，那不是左吟和白子荷吗！”周彤指着前面大喊。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真的，左吟和推着单车的白子荷并排走着，而且左吟的表情好像有一点…挫败？

“她们怎么会凑在一起，这组合可真不常见啊，是不是？”周彤转头对我说。

“嗯…是啊。”我巴不得现在就知道她们的关系，但是又没有机会插身进去，只能攥紧试卷，等等，试卷？

“你先走吧，我还有些题目没搞懂要问一下班长！”

留下这句话以后，我就飞奔而去了，留周彤一个人在原地懵逼。

“你说没弄懂……可是…语文老师也没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