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想着沈疏同总不能每日都进东宫,于是派人去东宫那边打探了消息,好不容易等了两日,听说沈疏同进东宫了,赶紧带着婉卿去问东宫问情况。
如今顾从恩已经不查她的法帖了,她也没什么理由再去东宫到处转悠,于是凑到皇后身边,对着她道:“母后,你前几日不是说要送盒人参给皇嫂补身子吗?要不我帮你送过去吧,正好也有很长时间没看见皇兄了,我也着实挂念他。”
皇后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牵挂你皇兄了?之前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踏足东宫,现在倒是巴巴儿地主动要去了。”
她转头吩咐婢女将人参拿来,“这人参难得,好好带给你皇兄,让你皇嫂安心养胎。”
顾蓁笑着应了,让婉卿捧着人参盒,着急忙慌地去了东宫。
她就算去了东宫,也得先去见顾从恩。
顾从恩看着妹妹眉飞色舞地给自己介绍这人参的妙处,不觉笑道:“区区人参给你说得倒是如此玄妙,你这好口才本宫之前怎么没发现呢。回去替本宫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就说你嫂嫂目前无恙,正安心养胎呢。”
顾蓁点头,这才让婉卿将人参盒递过去,人却立在原处不动。
顾从恩奇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是又有事要来求本宫?”
顾蓁叹口气,还是开口道:“沈少卿在吗?”
顾从恩笑了,不可置信道:“本宫没听错吧?你要找他做什么?莫不是又要找他斗嘴置气的?若是有这个想法,本宫劝你赶紧离开,此处可不是容你斗嘴的地方。”
顾蓁嘶了声,急道:“谁要找他斗嘴了?我有东西丢在他那儿了,现在要去找他要呢。”
还没等顾从恩开口,她又道:“皇兄你可别乱想,我跟他清清白白,没什么瓜葛,只是不小心把东西落在他那儿了。”
顾从恩又笑道:“本宫什么都没说呢,你又在急什么?再说了,你们什么时候清清白白了,你都是要嫁过去的人了。行了行了,你去吧。”
顾蓁叹口气,发现自己每每和顾从恩说话都像是在渡劫。于是她赶紧行礼,从殿内退出来去找沈疏同。
顾蓁进去后最先提起的不是钗子,而是清扬。
她刚坐定便问道:“沈少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沈疏同听她说话语气,倒像是平日里在大理寺,他的上司问责他的口吻,不觉好笑,“回公主,进展还行。”
“具体说说?”
“还未办完,自然不能同公主多言。只是臣要先知会公主一声,长公主的罪责难办,就算是按照律法,她最多也就是受笞刑。唯一好办的便是李都尉了,所以臣打算从李都尉下手。若事情有大进展,臣会再告知公主的。”
顾蓁缓缓叹口气,“我也知道长公主最后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人不是她直接害死的,陛下就算知道了,最多也就是无足轻重的惩戒,根本没什么大用。但李都尉若能绳之以法,她自然也不会好受,毕竟她最要脸面。此事你既然还上心那便好,我也可放心了。”
清扬的事情聊完,顾蓁便想到了自己的金钗,想了半天还是开口道:“我的钗子,你不会扔了吧?”
沈疏同挑眉,淡笑道:“公主以为呢?”
顾蓁咬牙,笃定道:“你肯定是扔了。沈少卿,你太过分了,我扔给你是让你收着的,你怎么能随意丢弃呢?”
他笑容更甚,字字珠玑,“那公主又何必丢给我?公主的东西,臣若随意收了,于公主、于臣的名声都不好。所以臣为何又要留着?”
她立刻急了,伶牙俐齿地辩驳,脱口而出,“我都要嫁给你了,你谈什么名声?你收的是你未来妻子的钗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不能收吗?”
沈疏同仔细想了想,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他无可辩驳。
于是他淡淡道:“没有问题,所以臣收了。”
顾蓁疑心自己听错,“你说什么?你没扔?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方才臣也没说扔了公主的钗子吧?毕竟是公主的东西,臣怎么敢扔。公主可是臣未来的妻子,不是么?”
他这话说得讽刺,“未来的妻子”这五个字说得格外重。
顾蓁一边不好意思,一边警告道:“那你好好收着,之后我要是发现有问题,我可要你赔我的。”
顾蓁一回璟宁宫,便看到了顾褚。
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她倒是按照惯例进宫拜见中宫和陛下,如今正在璟宁宫和皇后闲话家常。
皇后招手,“来,见见你姑姑,你们也有好久未见了吧。”
顾褚笑道:“前几日我生辰倒是见面了,只是也未聊上几句,甚是遗憾。”
顾蓁心想你遗憾什么,遗憾没能再斥责我几句吗。
她啜了口茶,慢条斯理道:“你若有空,咱们便坐下聊聊吧,自我出阁以来,咱们也没好好说上话了。”
顾蓁求助性地看了眼皇后,皇后知道她的心思,但也还是道:“既然如此,你们便去外头吧,园中花开正好,景色甚美,何不四下里走走?正好宫中有要事要处理,本宫得去陛下处一趟。记着,你们二人要好好聊。”
她知道皇后的最后一句是在提点顾褚,以防她又做出什么举动,心里稍定,便跟着顾褚起身,去了外头。
两人在园中漫步,顾蓁一直等着她先开口,不知她又是出于何种心理,非要在进宫的时候单独找她谈话。
顾褚好不容易开口道:“本宫看你近日在宫中过得不错啊。”
顾蓁无奈,心想你要是找我说这个我也无话可说了,神色如常答道:“有劳姑姑挂怀,我在宫中过得一向还好。”
她冷笑着甩了甩帕子,“是么?那本宫也托你挂怀,本宫在外头过得不大安生,你倒是开怀了吧?”
顾蓁心想,好久不见,怎么顾褚变蠢了。本来她也没说顾褚过得不安生,她倒是自己揭自己的短。不过转念一想,她要是为了这个来找自己,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于是顾蓁笑了笑,摇头道:“姑姑说什么呢,我只听说姑姑和驸马郎才女貌,举案齐眉,让人好生艳羡,怎么会过得不大安生呢?我在宫中听说后也一直为姑姑开心呢。”
她这虚与委蛇的话术说得自己都膈应,更别说顾褚了。只见她定定地看向自己,拧眉尖声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心思。上次本宫生辰,你来长公主府说的那番话,句句嘲讽,恨不得好好看看本宫的笑话。那本宫便也等着,瞧瞧等你嫁入沈家后,又能过成什么样。”
今时不同往日,首先,顾蓁不用再演单纯善良笨蛋美人的人设了;其次,她本来只以为顾褚是个爱妒忌的性子,谁知现在已经成了个蛇蝎心肠的人了,也懒得再对她和颜悦色;最后,她就算不喜欢沈疏同,但那位好歹是自己的未来夫婿,面对着一个更讨厌的人,她还是会维护自家夫婿的。
综上,她实在是懒得再装什么,懒懒抬眼,直接道:“姑姑多虑了。沈疏同再不好,也不会流连于什么青楼酒肆,更不会在府中勾搭婢女。至于我们二人的感情嘛,我又不喜欢他,最好他也能离我远些,大家能维持最基本的脸面便可以了,总比有的人撕破了脸闹得京城人尽皆知的好。”
这番话几乎就差点明顾褚和李都尉的姓名了,顾褚气得脸色大变,她身边的婢女熙香听不过去,率先挺身而出,冷冷道:“长公主面前,公主怎么敢胡言乱语?以下犯上、不敬长辈,公主是想挨罚吗?”
婉卿在旁听着,也忍不了,刚准备开口护主,结果却被顾蓁拦了下来。
顾蓁脸色未变,弯着一双眼看向她,气定神闲,“那在我面前,你一个婢女,又怎么敢胡言乱语?姑姑未言语,你倒是先在这儿狂犬吠日起来了,也不怕招笑?只不过我见你是姑姑身边的人,今日便不罚你,否则就凭你这以下犯上的胆子,换做旁人在场,死一百回都不够。”
顾褚忍无可忍,厉声道:“够了!都给本宫住嘴!”
她看向顾蓁,一字一句道:“你在说什么本宫清楚,本宫看你确实喜欢口不择言,今日便要好好罚罚你,否则愈发无法无天起来,连本宫都敢不放在眼里!”
顾蓁不为所动,“这是在宫中,陛下在,皇后娘娘在,就算现下皇后娘娘和陛下有要事处理,我不过说了几句指向不明的话,姑姑又凭什么可以越过他们二人直接责罚我?”
顾褚气得发抖,一边点头一边冷笑道:“好,就凭着这么几句话,本宫确实不能直接责罚你,陛下和皇后娘娘又不在,但此处自然会有人教训你。你方才不是才从东宫来么,本宫会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太子,就凭你今日以下犯上的德行,本宫且看看他会不会替本宫管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