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然拉开裴贺行的手,伸头又看了一眼门口,确定了那个人还在门口,垂下眼慢慢开始捋袖子。裴贺行突然好奇那天晚上周卓然揍他之前,是不是也这样先捋了袖子。
“用不着你。”
“别冲动,这点小忙我还是愿意帮的。”
话音刚落,裴贺行大步走了出去,周卓然都没反应过来。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叫疼声,周卓然赶紧伸出头往那看。
“嘘——已经很晚了,还是小声点吧?”
裴贺行显然是练过的,三两下的功夫那人已经被反钳住了,昏暗的灯光下还能看见那人疼的脸色发青,也不知道被他揍到哪了。
而裴贺行头发衣服都没乱一下,只有手臂青筋浮现,脸上还笑眯眯地看向周卓然,单手钳住了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另一只手空出来朝他一招。
“那天绑我的绳子呢?”
周卓然无语地从门边摸出来,利索的把嚎叫的人双手反绑在背后。他还想再叫,被裴贺行拎起来又是一拳锤在肚子,那闷响声让周卓然都牙酸了。
“不是不要冲动?”
“我动手有把握,不算冲动。报警?”而后他低头冷声说了一句。“麻烦你配合一点”
周卓然还沉浸在这小子下手真黑的震惊中,报完了警又呆呆地看着人被带走。他诡异地产生了一点安心,这小子看来是真无辜,毕竟他真要做什么十个他都不够打的。
“经常有人来撬门?小偷?还是……”裴贺行有些不解地看向周卓然。
周卓然却上前一步检查了一下门锁,感慨了一下钱没白花,这锁质量牛的很。
“要是小偷我真的算他敬业。恶意的球迷,三流小报的狗仔……反正可能性很多。”周卓然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出名的时候这些事也不见得少。
“今天谢了,你这露的两手真是惊人。”周卓然看出了他不得作假的担忧,心里稍稍没那么大的敌意了,想想自己也够草木皆兵的。
“周卓然,我知道马上说的可能你不喜欢,但是你考虑过回国吗?”裴贺行不再叫前辈了,周卓然却觉得顺耳多了。
他回过头看向裴贺行,发现他没再带着那种笑意。
“你才26岁,普通球员这个年纪都还没打进职业赛场。你真的不想重回赛场吗?”
周卓然反倒是笑了一声:“可是我不是只有你们这一个选择。”
“但风行绝对是你最好的选择。加入风行,你的人身安全,甚至是名誉都可以帮助你恢复,当然只要你有能力。”
裴贺行没有说大话,周卓然知道风行确实有这个能力。斯诺克三大赛,华国方最大的赞助商都是风行,可想而知有多大能量。
同样他也完全不奇怪为什么风行来邀请他。
华国斯诺克发展一直很慢,只在上个世纪出了一个于志和,单枪匹马在全是欧洲人的职业赛坛杀出了名声,也将这项运动传到了华国。
可惜几乎是后继无人,只有一个老将匡宁,但仍然止步于第12。这么多年过去,只有一个周卓然杀进了前三名,却在最巅峰的时候出了事,近几年新生代值得关注的也只有一个裴贺行。
国际赛坛上一直流传一个笑话:最好的台桌和球杆在华国,最充足的赞助也在华国,最顶级的球员华国一个都没有。
“名誉?”周卓然垂下眼睛,浅色的眼睛里神色晦暗不明,裴贺行本能地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如果不恢复名誉我就不能重回赛场了?”
的确,四年前那场神经阻断药的丑闻曝出,所有人都将周卓然使用了违禁药当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只有业内的人才知道这件事周卓然一直在上诉,而世台联也一反常态到现在都没有下定论,也从来没有将他禁赛。
周卓然是自己主动退赛,又拒绝了保级赛,自愿降级的。
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曾经裴贺行也是其中之一。
但现在裴贺行察觉到,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如果回答不好,那后续什么都不用再谈。
“算了,已经很晚了。”周卓然倒是先退了一步,他笑了一下,没有那种充满挑衅的意味,反而很平和。
“明天再谈吧。”
裴贺行意外地看着周卓然,他站在昏暗的暖光下,笑容浅淡,神色藏在长又密的睫毛下。
“不过下午再来,不然你就在外面罚站吧。”
第二天裴贺行学乖了,看着时间跳到下午三点半才开始敲门,果不其然又等了一会才等到周卓然出来。
他靠在门边看着周卓然像个警惕的小动物从安全的巢穴里钻出来,又立刻关上门。裴贺行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卓然正随意地把半长的头发拢到脑后系成一个小揪,偏头不解地看着靠在门边的裴贺行。自从这家伙被他拆穿,裴贺行就越发随意放松,装也不装了。
周卓然的头发还不算太长,系完了还有一些碎发掉下来卷着掉在侧脸,看着脸小团着一张脸,很精致,裴贺行又笑了一声。
“吃错药了?”
“只是觉得前辈肯赏光我十分荣幸。”裴贺行一挑眉,淡声说。
周卓然一眼看穿他:“荣幸?能有人让你觉得荣幸吗?裴大少爷。”
裴贺行听了他的话没有生气,反而咂摸了两下,觉得他说的很妙,又笑了一下。
他的眉眼间俊美到锋利,可有种莫名的疏离感。但他一向装得很好,别人对他的感觉总是温润好说话。
但偏偏周卓然就像是克他的,他的场面话就叫撒谎,他的客气就叫摆谱,他的假笑一眼就被看穿,被奉送一句“伪君子”。
不过,周卓然倒是完全没错,一眼就看到他骨子那种唯我独尊的恶劣。
“你这……带我去哪?”
周卓然看着裴贺行推出一辆自行车,长腿一迈,偏过头一扬下巴,示意他上车。
“按照接待贵宾的流程,先带你浏览斯伯顿各个名胜古迹,最后安排你去餐厅吃一顿当地美食,然后在饭桌上和你畅谈我们的未来合作,最后主宾尽欢达成合作,我们各回各家。”
周卓然确定了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看来是他是打定主意要磨他了,只答应和他谈谈怎么够,这人真正的目的恐怕是准备磨到他确切同意才放他离开。
上车就是上了贼船了,还不如立刻走人。
“前辈昨天答应我了,怎么言而无信?啊……我知道了,是嫌弃我的自行车……”裴贺行叫住他。
周卓然不想承认自己在这小子面前怂了,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来,一屁股坐在他那辆炫光红色自行车后座,想着压他一下,结果裴贺行笑眯眯回头看他,轻松稳住了自行车。
“开车!”周卓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很硬气地没扶着他。
裴贺行闷笑一声,长腿一搭一脚蹬走,周卓然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撞到他的后背,一股木质调的薄荷味道融在斯伯顿的海风里迎面吹来,周卓然不得不伸手拽住他的衣服下摆。
他猛地往下一拽,圆领T恤往后一勒,周卓然瞬间心气顺了,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一阵闷笑声从前面飘过来,周卓然耳朵一烫,松手抓住车后座。
斯伯顿是个滨海的小镇,但也有河流,草地甚至是森林,能看出来裴贺行应该是查了旅游攻略,一路沿着海岸小路骑车往内城骑,但……
“裴贺行,我警告你,别带我走前面草坪那条路……”周卓然看他按照那条网上最美观光路线走着,悠悠地开口。
裴贺行一挑眉,长腿一蹬,一下子就拐进了那条草坪的路。
“怎么了?”
周卓然就知道裴贺行会这样,笑了一声,伸手就把裴贺行那件衬衫外套一掀,往后一扯挡在自己头顶上。
裴贺行后背一凉,风灌了进来,然后感觉到了他温热的鼻息,一股淡淡的冷香萦绕着他。
“你……”他错愕了一下,还没得及说话,就看到远处一大群海鸥盘旋着向他们飞来。
“最后一条忠告把你的帽子戴好。”
话音刚落,这群盘旋的海鸥像猴子一样“啊!啊!”叫着飞到两人头顶上。
裴贺行反应算快的,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一手扣紧了帽子,一手握住车把手,蹬快了向前冲。
“卧槽!”
裴贺行难得爆了一个粗。海鸥追着他们飞着,有的俯冲下来叼人,有的在半空投放某种白色的生-化-武-器。
“我-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叫你能。”
周卓然早钻到他外套里了,一点事没有,全让裴贺行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外套替他受过了。
裴贺行蹬的再快也快不过会飞的,那群海鸥在两人头顶上投放完才悠闲地放过他们,怪叫着飞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卓然等他骑过去了才钻出来,裴贺行刚停下,他就马上跳下车离他远一点,蹲在地上笑他,主要是确实笑的岔气了直不起来腰。
裴贺行本来还有点不爽,但看他笑成一团,那点不愉快很快散了。
周卓然扶着树抬头看他,微风吹拂,他身上那种夹着辛辣酒味的冷香吹拂到他鼻间,路边青葱的柏树绿得发亮,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光,周卓然放肆地笑着,精致的眉眼间有全部盛夏的光影。
裴贺行很快别开了眼睛,低头把外套和帽子脱下来全扔了。还好海鸥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裴贺行只想回去洗澡了。
但车裴贺行还是不想骑了,随便找了个地方让人洗了放在那里。一路上周卓然只要想起来刚刚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裴贺行转头要跟他讲话也忍不住想笑。
“现在没车坐了,后面裴先生怎么打算?”周卓然忍着笑意挑眉问他,裴贺行看他这个样子,牙都有点发痒。
奇怪的是换个人这么挑衅他,他一定觉得不耐烦。但看周卓然仰着头,眉梢眼角间的带着笑神气样子就觉得好玩。可能是他确实长得过分漂亮了,看起来不惹人讨厌。
这么一想,裴贺行语气不自觉就带了点哄的意思:“那我们划船?”
周卓然抖了一下,下意识警惕起来,总觉得他要使什么坏。
斯伯顿小镇的自然风景相当美丽,除了海滨街道,不远处就是斯伯顿的河流,沿着河流还能看到灰色的城堡。
而另一边是郁郁葱葱的树荫地,大片青草地,远远能看到各式各样鲜艳的矮小花丛,有车矢菊,还有如烟云一样的不知名紫色花朵,灰色的野鸭子一扭一扭地列队下河。
周卓然对斯伯顿很熟悉,但坐在船里顺着河流慢慢漂着还是第一次,两人兴起了就划两下。
水光粼粼,他们从两岸坐满人的草地顺流向下,逐渐飘向树林里,光影突然变得暧昧下来,空气中满是草木清新的味道。
周卓然和裴贺行对坐着,周卓然紧绷着怕他什么时候找机会报复他,裴贺行则欣赏着他紧张的神情。两人都没意识到,窄窄的小木舟里两人的腿都不短,两人腿蹭着腿,凑的很近。
突然周卓然兜里一震,他下意识以为是“Free-ball”拿起来看了一眼。他本来眉眼松弛,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良久,他抬头看了一眼裴贺行,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下意识地缩起了腿,离裴贺行远一点。
“冷了?”
“没事,划你的船。”语气生冷。
周卓然把手机放回衣兜里,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徐姝:你要小心,万一裴贺行背后做的不止这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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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