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付兰若所讲,今夜的烟火表演格外适合情侣一起来观看。
待他们到时,城市广场已经人影堆叠,其中两两伴行的更为多数。
路道两侧还有仅支了张小桌板就摆着的小摊,东西多是些花朵装饰,虽新意不足,也受着路人的喜爱。
因为行人拥挤,向黔之与付兰若基本紧到了一处走着,垂在身侧的手总不经意地碰上,过了一两次的羞涩,两人已经渐渐习惯了摩擦。
向黔之还语调轻松地讲着路上没讲完的故事,目光一时被不远处的喷泉吸引,自顾自地走了几步才注意到手边没有了热意。
回头去看,付兰若正低头从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手里挑着玫瑰。
他口罩墨镜遮得严实,还戴了个相亲那天类似的帽子,但向黔之看着他半弯腰垂头的模样,感觉能想象出墨镜下那双眼尾微挑的眸子是如何光景。
他定是笑着的。
那枝花瓣上还挂着水珠的红玫瑰递到眼前时,听见付兰若轻柔的声音,向黔之知道自己猜得无错。
“喜欢吗,花心最好看的一朵。”
向黔之伸手去接,却听着付兰若又道:“这可是我送出的第一枝玫瑰,之之喜欢吗?”
从婆婆那儿出来,在车上像是突然刺激到了付兰若的什么点,再开口就也开始这样叫他。
“真的是第一次吗?”向黔之刻意报复付兰若一般挑着眉开口,“分明就给林先生也送过。”
付兰若愣了下,反应过来向黔之这故意的挑刺,笑着,拉过他的手把玫瑰放了上去。
“我的错,不过专门为一人买玫瑰真的是第一次,之之收下吧。”
那枝玫瑰终于到了向黔之手上,茎上的刺被修剪掉,手指摸在上面还是能感觉到些凸起。
看着艳红的花瓣,向黔之抿唇笑着,没忍住抬手把花凑到了鼻间,轻轻嗅了下。
花香并不重。
感觉水珠的气息更明显。
想着,一根细长的手指突然出现在视线内,压下鼻间的花瓣,落在了他的鼻头上。
“水珠,沾上了。”
付兰若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向黔之还看见他擦拭水珠的手指在拇指上捻了捻。
“喜欢的呀。”
向黔之突然说了声,又轻又快,也不管付兰若听见与否。
玫瑰插到外套的口袋里,向黔之悠悠一笑,掠过了刚才那一下插曲:“刚才我们说到哪了?啊对,我第一次帮婆婆卷毛线,被马明原骗着把自己的手卷了进去,最后又拆了重卷了一次。”
“不过那次马明原被婆婆敲了脑门,几个小家伙儿笑完我又笑了他好久哈哈。”
向黔之想着那时的场景,捂着嘴笑起来。
付兰若哂笑,看着不远处唯一无人的长凳,拉住向黔之笑得微微颤抖的衣袖,带着他加快了些步子。
两人成功占领了这唯一的空位,向黔之笑够了,双手支在身后半仰着身子,望着天继续说着:“我是不是没和你说,婆婆姓白,年轻时候是学苏绣的,但意外伤了手指,才慢慢学着手工谋生。我和马明原都是经过白姨认识的婆婆,哦白姨你可能不知道,但是白青薇这个名字应该听说过吧。”
“白姨算是目前两性基因学里脚步最前沿的学者之一了,我检查出来高龄分化的倾向后她也操了不少心。”
向黔之平常算不上话多,也就和几个亲近的朋友讲得开,今天晚上见完婆婆,一路却是打开了话匣一般停不下来。
可真奇怪呀。
付兰若反倒是成了倾听了一方,像是被口罩压制了一样。
“对了付哥。”向黔之突然坐直了身子,转头去看付兰若,“你呢,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付兰若动了下身子,基本与向黔之紧挨着,末了才开口:“当然是年轻气盛,自以为无所不能,然后四处碰完了壁,老实了。”
“这也太敷衍了吧,仔细说说。”
等了下,付兰若却先抬手摘了墨镜,他们的位置旁并没有大灯,稍微站远点就看不清楚,向黔之就没有阻止。
但是他俩现在的距离,再暗的灯光也能把对方看得真切。
付兰若笑弯着眼,那双被影迷称为“看狗都深情”的眸子就这样盯着向黔之。
“我二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跟杨成合作,那时候我演技还青涩,做事没个理头,杨成也还没那么多人情世故。有一次,我们约好的景被另一个剧组没有通知就霸占,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年轻气盛,我和杨成带着两个帮忙的摄影,直接和那边的负责人干上了。”
“这件事或许现在在网上翻翻都还能看见黑稿,被讲得天花乱坠,什么‘新星堪陨’的标题都有,事实上损失大的还是杨成,不仅打没打爽就赔了医疗费,后续拍摄的摄像机也缠了几个月的绷带哈哈哈。”
笑足了,付兰若又微蹙着眉补充:“不过现在杨成完全是个圆滑老怪了,一提着当年那事就让我赔器材费,被资本冲成老鬼了都。”
听他讲完,向黔之闷闷笑着。
“那部电影我看了。”向黔之黑亮的眸子笑完盯上付兰若,“‘旧时代的不堪在新雪下化作来日的明镜,莫迎不堪重负的一生此刻才真正迎来了起点’,你的演技很好,电影也很好。”
付兰若目光停滞片刻,然后,不加掩饰地笑了起来。
周围在此时突然响起轰鸣,向黔之侧头向广场中央看去,中心的大喷泉在虹彩的灯光中喷涌而出,涌上天际。
“八点了。”
付兰若的声音紧接着在耳侧响起,然后,迅速被巨大的响声代替。
没有任何预告,五彩斑斓的火花在黑暗的天空上炸开,如引线一般的火星连续着,一朵花的凋谢接续着一朵花的新盛,彩光无限,照映进地面上每一个抬头仰望的人眼中。
像是神女平等地为地上的信徒洒下赐福。
在这盛大的烟火下,向黔之贴近在付兰若耳侧,问出了心中念了许久还未得到答案的问题。
“付哥,你答应我的答案,现在能给我了吗?”
付兰若侧眸看过来,分明口罩在动,向黔之却没听见他的声音。
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热意,指缝间被挤进手指。
他看着付兰若笑盈盈的眼睛,耳间不自觉地补出付兰若那被烟花压下的声音。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两人看完了这一场烟火。
烟花结束后,两人手也没有松开,向黔之反握回去,与付兰若牵着又在广场边上光影较暗的步行区走了会儿。
“我上次回去之后问过医生。”
向黔之看过去。
付兰若继续说着:“高龄分化过程中,alpha陪伴安抚得当是可以很大程度降低伴生病症的概率的,但是前提是你需要提前熟悉我的信息素。”
从医生和林女士的长篇大论里勉强提取出相关的信息,向黔之点点头:“好像是的,有alpha信息素的帮助我连分化前期的二次生长疼痛都能减轻不少。”
“不过提到这个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一开始我没想找alpha帮忙,全因为那个生长痛疼的我实在受不了,加上我妈唠叨我才相亲了前几次,虽然结果都不咋样。”
说完发现身边alpha的目光以一种难以述说的感觉变化着,向黔之才连忙补充:“不过就那一次严重哈,去医院开了药最近都没有再发生过。”
“嗯。”付兰若把视线放到脚前的路上,“再疼就叫我吧,药品在分化期间服用过多也会影响激素水平。”
两只手贴在一起,已经有了点湿热的汗意,向黔之感受着付兰若紧收着的力,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
他真的去仔细了解了高龄分化的注意事项呀。
明明应该很忙。
“对了,你应该工作挺忙的吧,这两次都是你来见的我,跑来跑去不会很麻烦吗?”
“怎么有这种感觉?”付兰若的步子停下来,拉着向黔之面对面站住,“我得认真声明一下,我坚持朝九晚五午休二的六小时工作制,绝对不做为了工作忽视家庭的傻逼事。”
“噗哈哈,你老板不会炒了你吗?”
“那当然因为我就是老板了。”
在向黔之半信半疑的目光里,付兰若晃悠着,在牛皮吹破前重新开口:“最近刚进组是比较忙,不过放心,初期拍摄剧组就在影视城那边,开车过来也就两个小时,你要是想找我也可以直接去影视城。”
“嗯,等我结束目前手里的论文,学校里差不多就没事了,到时候可以直接去你那里,就不用你跑来跑去。”
“之之呀。”
付兰若举着向黔之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别对一个alpha太不抱有防备心,你本来就在预分化期,身体不稳定,很容易被alpha信息素影响。”
手下皮肤微凉,与手背上的热意对比鲜明,向黔之盯着付兰若认真的模样看了会儿,笑起来:“知道了。”
付兰若把向黔之送到了校门附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才接通了响了两次的电话。
对面是他的助理,一个性子简单直率的女性beta。
“付哥,你今晚上能回来吗,添哥给你发消息你没回,问到我这儿来了。”
“在回去了,十二点前能到。”
那边的突然换了一个人,声音半吼:“付兰若,你约会的照片发到我这儿了都,我都跟你说了让你遮掩遮掩遮掩!你遮了个寂寞你!”
是他的经纪人牛添。
付兰若蹙了下眉,调低了点通话声音才开口:“没那么严重,你别脾气没处发来唬我。”
“你是精通偷拍之道,一张照片没拍着你那小宝贝,你以为谁愿意管你。”
那边悉索一阵,手机又回到了助理手里:“付哥你别计较,添哥今晚上被王昌明嘲暗讽了一波,心情不好喝了点酒,这会儿发酒疯呢。哦还有那些照片,的确只有付哥你一个人的,看不出什么东西,工作室已经拦下了。”
“嗯,我回去了再处理。”
挂了电话,付兰若看着手机上向黔之发过来的“以安全抵达”的表情包,轻轻一笑,回了个同款的收到,驶着车完全融入了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