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鸦雀无声,俱是沉默。
本来准备起身喝彩的几个公子小姐,匆匆坐了下来,捂着嘴,生怕让别人注意到他们方才准备为晋姝叫好。
谁能想到,这人上一秒还在舞刀,下一秒就把刀架在端王身前,那可是见血就兴奋的恶鬼……
“晋小姐!你这是何意?”镇国公主刷得站起身,双手猛地撑住桌案,恨不得直接从台上飞到她身边,“快把刀收起来!”
镇国公主脸色煞白,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护卫,猛拍桌子,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晋小姐意图行刺端王!”
晋姝抽出刀,环视瞬间聚在自己身旁的几个黑衣护卫,眸光冷然。
“慢着!”
太子站起身,慢步走上前,几个护卫见状,试图拦下他,“殿下……”
“无事。”
太子直接走到晋姝面前,不顾她执刀防备,伸手握住刀柄,俯身轻声道,“阿姝。”
晋姝迟疑片刻,见他面色平静,松开了手。
太子拿过横刀,看向端坐在原位的端王,笑道,“是孤借刀给晋小娘子,方才之事,也是孤的过错,皇弟若心生不满,皇兄在这里向你赔罪,莫要怪罪晋小姐。”
端王抬眸,直视两人,眼底依旧没有半分情绪,“既皇兄开言,臣弟自当从命。”
“阿姝,还不谢过皇弟?”
太子轻笑提醒,晋姝闻言,下意识躬身,面向端王,恭恭敬敬道,“谢王爷开恩。”
端王撩起眼皮,灰眸暗淡,没有半分亮色,直勾勾盯着晋姝,仿佛索命的孤魂野鬼。
过了片刻,他才捡起方才打斗时垂落在地的桃枝,站起身,看向站在高台上的镇国公主,“本王还有要事处理,先行一步。”
晋姝盯着他的背影,眸光微暗。
“阿姝。”
身后传来轻声提醒,晋姝回过神,看向太子,低声道,“谢过殿下。”
“刀法新奇别具一格,孤竟不知晋小姐有这等本领。”他笑着夸赞,面色诚恳真挚,不似作假。
晋姝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李城景看向站在一旁的护卫,拿过他递来的刀鞘,将刀收起,微微俯身,隔着袖子握紧她的手腕,亲手将刀交给她,温声道,“孤见晋小娘子武艺非凡,欲以此刀相赠,还望晋小娘子莫要弃之。”
他的五指极为用力,生生钳制住晋姝的手腕,晋姝试探地拽回自己的手,根本用不上力气。
她一直以为太子是文人君子那类的,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她所想的那般。
眼下她对太子的印象极为好,没有拒绝,手指合拢,握紧刀鞘,低声道,“谢过殿下。”
晋姝现在没什么能回礼的,忽然想到什么,她抬起左手,把手中只剩下一个花骨朵的桃枝呈到太子面前,眼神诚恳道,“刚削好的。”
太子见状,面色微凝。
晋姝也认为只送别人一根枝杈不好,轻声解释,“用殿下送的刀削的。”
有她的心意在……
看出她眼中的窘迫,太子低笑,“孤赠刀于晋小姐,未求回礼,只是……”他话语一顿,无奈道,“你确定要将这桃枝回赠于孤吗?”
晋姝抱着怀里的长刀,微微点头。
“那好,既赠予孤,晋小姐可不得反悔?”
晋姝没有细想,直接说,“不反悔。”
见她面色茫然,太子拿着桃枝,笑着离去。
竟也提前离开了。
等晋姝回到自己的位置,却见其他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她,低声轻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不明所以,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
到了午时,镇国公主命各位公子小姐在府中四处赏玩,她则站起身,直接走下高台,行至晋姝面前,先是看了一眼晋怀心,随后看向晋姝,神色古怪道,“皇兄收了你的桃枝?”
晋姝迟疑点头。
镇国公主抿了抿唇,轻叹一声,又看了一眼晋怀心,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晋姝没明白她此举的意思,直到她看到一男一女互赠桃枝,她才意识到几分不对劲,转头看向晋怀心,却见她垂眸打量自己手中的桃枝,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回去时,两人同坐在一辆马车内,晋姝踌躇良久,轻声询问,“怀心……那根桃枝是用来做什么的?”
晋怀心闻言,抬眸回视她,眸色冷淡,平声道,“赠予心仪之人。”
话音刚落,晋姝的脸色霎时一僵,她微张双唇,想到太子方才的话,她紧闭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当众向太子示爱。
她顿时浑身不舒服,仿佛有蚂蚁在爬。
忽然想到什么,晋姝撩起眼皮,看向晋怀心,认真解释,“怀心,我对太子无意。”
“我知道。”她轻声道。
晋姝刚要松口气,就听她说,“就算有意也没什么。”
晋姝瞬间话语一噎,身体微僵。
晋怀心垂眸,轻抚手中桃枝,“若阿姐有意,你我二人共侍一夫,待太子登基,晋家也当风光无限。”
“你……你在说什么?”晋姝哑然。
晋怀心伸手,执起她的手,将自己的桃枝放在晋姝手里,“太子哥哥既然收了阿姐的桃枝,想必也对阿姐有意,届时你嫁入东宫,同我作伴,你我二人互相扶持,自然在东宫只手遮天。”
她话音一顿,忽然想到什么,略带歉意道,“阿姐,我想独步天下,只能委屈你做后妃了,但我会保护你,如果你为太子诞下子嗣,我可以让阿姐的孩子做皇帝。”
她的眼神分外真诚,没有丝毫虚情假意,甚至透着几分痴狂,晋姝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紧握住手中的桃枝,轻声解释,“我对太子无意,也不会同亲姊妹共侍一夫,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你都是唯一的太子妃。”
晋怀心闻言,面露不解,“为什么?”
“我……”晋姝抿唇,“我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和别人共侍一夫,也不愿为了一个男人,去和亲姊妹争执,不管她是否喜欢那个男人,她都不能接受。
晋怀心若有所思点头,“对……阿姐想出家。”
她收回视线,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不再开口。
晋姝松了一口气,紧握手里的桃枝,虽然不知道其他几位王爷的想法,但已经知晓晋怀心的选择。
她这位嫡妹,对太子无意,但格外钟情后位。
便宜老爹也站队太子,那她只需要……脑海浮现某位王爷的脸,晋姝紧抿着唇,算了吧,她现在又不想同这人合作。
去除太子和端王,那就只剩下梁王了。
梁王对晋怀心赤诚热烈,如果知道晋怀心嫁给太子,定然第一个仇视晋天缘,刀不利但快,可以拿来一用。
回到晋府时,天色已黑。
她刚下车,就被小厮扣押到祠堂。
晋姝抱着横刀,踉跄几步,没等站稳,“砰”的一声,祠堂门直接被人从外面反锁。
“小姐,老爷说让你静心思过一夜。”
“……”
那人说完,直接带人离开,独留晋姝一个人。
月上枝头,整个祠堂极其昏暗压抑,尽管在夏日,依旧透着阴冷的气息,莫名的寒气沁骨入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感觉这个祠堂像是会闹鬼的样子。
醇厚馥郁的香味在祠堂内弥漫,正前方,供着无数牌位。晋姝走上前,从上到下打量。记忆中,李氏对原主讲过,便宜老爹早年是什么高门大户,逃难流浪到村里的,眼前这些牌位上的名字,八成是便宜老爹依照族谱命人刻出来的。
她还没吃晚饭,正好有些饿了,晋姝看了片刻,捡起摆放在供桌上的葡萄,盘腿坐在蒲团上,一颗一颗吃进口中,不消片刻,吃完半串葡萄,她才对着牌位拜了几次。
感谢晋府祠堂的馈赠。
晋姝坐在地上,将几个蒲团聚在一起,准备躺在上面过夜,身后的窗户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她拿蒲团的手一顿,抽出横刀,反身戒备,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她站起身,慢步向幕帘走去。
一阵阴风划过,掀起她的裙摆,烛火摇晃,忽明忽灭。
她缓缓抬手,刚要掀起幕帘,寒光乍现,破帘而出,直奔咽喉,晋姝微蹙眉头,抬刀格挡。
幕帘之后,黑衣男子手握长剑,垂眸俯视她。
尽管隔着半透明的布帘,只凭着不清晰的轮廓,晋姝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眯起眼睛,划剑直刺,男人微微侧身,轻而易举躲过她的攻击,随即转身,直接劈来。
剑峰划破幕帘,刺向晋姝的心口,晋姝下腰,借着身体退后,劈开男人的剑刃。
退至三步远,晋姝紧握刀柄,“王爷,深夜拜访,不合规矩吧?”
几根修长的手指撩开幕帘,男人手持长剑,慢步走出,烛火照亮他的半边侧脸,高挺的鼻梁落下阴影,薄唇暗红,与冷白的面色相衬,若鬼煞般,令人不寒而栗。
晋姝警惕地盯着他,冷声提醒,“王爷,这是晋府祠堂,不是王府的后花园,岂是王爷随意闲逛的地方?”
李城渊瞥了她一眼,未曾多言,举剑刺来。
晋姝慌乱后退,这人怎么还搞偷袭?
两人在狭窄的祠堂内举刀挥剑,对方招式凌厉,招招致命,晋姝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极为吃力地回击。他虽然频出杀招,可每当晋姝感到小命不保时,这人又放缓动作,让晋姝有喘息的机会。
一来二去几次,晋姝终于意识到,这人就是在逗她玩呢。
她暗暗咬牙,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
李城渊见状,眸光微暗,直接挥剑劈向晋姝的手臂,衣服破开一个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浸透衣服。
之后几招,男人都未留情,直接刺向晋姝的身体。
过了良久,晋姝撑着刀,单膝跪地大口喘气,眸色越发冷厉。本来平整干净的素色衣袍,变得破破烂烂,破开的几个裂口被鲜血浸透。由于失血,面色愈发苍白,她微微仰头,如阴间罗刹,直勾勾盯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李城渊站在五步远的位置,垂眸俯视她,语气没有起伏道,“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晋姝闻言冷笑,难不成是哑巴,只会这一句?想到他白天的话,晋姝吐出一口血,用手背擦拭唇角的血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殿下,臣女没力气了,你凑近些,我好告诉你。”
李城渊没有动,眼神淡漠,过了良久,他才走到晋姝面前,同她白天那样,居高临下地俯视晋姝。
晋姝放下刀,扯着他的衣摆,“王爷,您再蹲下些。”
李城渊瞥了一眼她紧抓着自己衣摆的手,又看向她赤诚纯真的黑眸。晋姝眨着眼睛,乖巧说,“再近一些,真得没有力气了。”
怕他不信似的,晋姝直接将横刀扔到远处,扯着他的衣摆向下拽。
李城渊无声打量她片刻,俯下身,单膝跪地。
晋姝攀着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缓缓吹了口气,眸色微暗,直接拿出随身短刀刺向男人的胸膛。
某人: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晋姝:兵不厌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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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1——晚安[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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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临江仙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