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皇帝又遣来许多太医,同时,颁布下来一道旨意,令连沈长秋在内的三个官家子弟,下旬初入宫为侍读。
圣旨是敲锣打鼓送进各府里的,周府李府就在对门,前者端地喜气洋洋,后者雪花飘飘,如丧考批。
李侍郎携子拜访沈府时还在不住地叹息,“这可怎么是好,怎么就瞧上我家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了呢!”
沈尚书给他奉茶,沈长秋就带着不中用的李梢走到一边去说话。
“我哪里不中用了?”李梢压低了声音,反驳道,“我倒觉得那个小太子挺有眼光,而且当侍读不是挺好的吗,听说郑家儿子没被选中,回家抱着被子哭呢。”
“是了,我瞧你十分中用,”沈长秋微笑,问:“那你选中了,可高兴地哭了?”
“我没哭,不过我娘嚎得要死要活的,还说要趁年轻给我爹抓紧再生个儿子,免得断了后,”李梢撇撇嘴,嫌弃道,“有没有弄错,我是入宫当侍读,又不是入宫当太监。”
沈长秋还是笑:“...说得极是。”
李梢被认同,花孔雀翘起花尾巴,得意得很。
“选到我就去呗,在家反正也没事儿干,我爹就知道天天逮着我读书,老头子疯了,非要我跟周韫比...他怎么不比比谁家家法多呢,别说周家,整个长郡都找不到第二个像我家一样家法能编成书的,天晓得,我昨天喝口汤,就发出一点点声音,我爹追着我满院子跑!”
“哼,我就看我进了宫,我爹再怎么追我,再怎么比。”
沈长秋默了默,提醒道,“可我听说还有个侍读,似乎..姓周?”
一击即杀,喋喋不休的花孔雀卡壳了。
李梢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睁大了桃花眼,一脸“天要亡我”,这副痴呆相一直维持到被他爹牵着要跨出沈家大门。
“阿秋!阿秋啊!你是我兄弟,你可得帮我!帮我弄那鳖孙!他咋就缠着我不放了?!”
李梢松开李侍郎的手,猛地往回窜,一把抓住沈长秋的袖子,动作表情都是十分可怜,偏偏话落得是慷锵有力,战斗力十足。
沈长秋关门的手顿了顿,还是温和的一抹笑,只是还没来得及温和地说些什么,就听“啪”地一声脆响和“嗷”地一声惨叫。
“你骂谁鳖孙呢?你要弄谁呢你这个小王八犊子!”
李侍郎脸都气红了,他一边打李梢的屁股,一边道,“家法第三十六条是什么!是什么你忘了吗?!”
“是个屁!”李梢不慎挨了一记,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回头怒道,“我管它是什么,你也骂我了,我回去告诉阿婆,说你骂我王八犊子还骂她老王八!”
沈长秋:“...”
大清早的,他脑仁子嗡嗡嗡地响。
门才关上,不过半盏茶功夫,周校尉带着儿子又将它敲开了。
李家是常与沈家走动的,而周家虽也走动,却极少,更别说带着儿子了。
应该说,周家有这么个儿子,长郡城里的众人也是前几日才晓得。
周家儿子名唤周韫,说是身体不好,前几年就一直在北方的云祁城将养身体,前不久才回长郡,就被皇帝捉了壮丁。
..身体好不好瞧不出来,脾气肯定是不怎么好的,沈长秋心道。
周韫一看就不是温山软水能养出的胚子,他眉眼间虽带稚气,轮廓却很有几分历经北疆风霜的冷清和锋利。
跟方才甜粘糕似软绵的李梢一对比,活像是收在鞘里的刀,锋芒待显。
沈长秋朝他端得是对李梢一般无二的笑脸,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常与大人打交道,身边的同龄人却不多,其中最为亲近的就是李梢...他是真的能说,一张小嘴叭叭叭地,多少糕点茶水都堵不上,和他一块坐着,随便嗯一声哦一句就能听整一下午的单口相声。
而周韫则与之相反,除了进门时问了一句安,坐这儿茶水都加了三趟了,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而且...沈长秋总算明白为什么李梢那么想“弄那鳖孙”了。
周韫这副最最不合群的长相和气度,知道的当是性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不起谁呢。
要是在国子监里上学,搞不好要挨上几顿打,再骂:“你怎地敢看不起我!”要是周韫那时还瘫着脸,就活像在说:“我压根没看你。”
脑中浮现这个场景,沈长秋就忍不住笑起来,他咳了一声,将茶水往周韫手前推了推,温声道,“久仰,我是沈长秋。”
周韫看了他一眼,一张脸还是冷得如丧考批,却好歹是张了嘴,“久仰,我是周韫。”
一南一北,哪里来的久仰。
沈长秋:“...”
他仍是一副温润谦雅的模样,目光却看向上座的周校尉和沈尚书。
周校尉是武人,性子豁达,不知说到什么正在哈哈大笑,想来坐在他对面的沈尚书,能清楚地看清他的咽喉。
许是察觉到沈长秋的视线,周校尉看向他们,不无慈爱地说,“以后你哥俩一同为太子效力,可要一同努力,一同建造美好的大容!”
“能得陛下的恩典,我们一家人都十分高兴,能当太子殿下的侍读,真是天大的荣幸!是不是啊韫儿?”
周韫应声:“是。”
语气平淡,跟那句“你好,我是周韫”没什么差别。
沈长秋忍不住多看两眼,还是看不出高兴的影子,只能说此人高兴地实在含蓄。
周校尉的爱国之情仿若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等抒发完毕,已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沈长秋饭没用两口,云生便匆匆来报:“公子!老夫人她又发疯了!”
容若:我明天..能出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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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