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苏知棠不答反问道:“你叫什么?”
“谢淮。”谢淮声音有些冷淡。
苏知棠点了点头,又出声追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是怎么掉下来的?”
谢淮眼神清澈,茫然地摇了摇头,又一脸诚恳解释道:“我只记得我的名字。”
苏知棠陷入了沉思,沉默片刻,苏知棠叹了口气,“看来你也失忆了。”
谢淮点了点头,立刻捕捉到苏知棠口中的“也”字,又看到地上卷成一团的大红嫁衣,谢淮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谢淮才艰难开口,“咱们不会是……私奔吧?”
苏知棠一脸沉痛,“不知道。”
但很显然,谢淮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身上被烘干的衣服让苏知棠重新暖和起来,看着堆在角落的木柴,苏知棠想到,既然有人在这里歇脚,那周围一定有村庄,总不好一直躲在这山洞里,就算冻不死,也得饿死。
看了看山洞里的摆设,谢淮突然问:“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在一旁慢慢烘嫁衣的苏知棠随口应道:“是我把你拖进来的。”
说着,苏知棠似乎想起什么,把包裹里剩下的半盒点心递过去,“吃点东西吧。”
谢淮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动了动身子,温声道:“我的腿断了。”
苏知棠突然心生愧疚,看着自己健全的四肢,苏知棠立刻殷勤起来,把谢淮扶起来,又把送点心又是端水。
她是在心疼自己吗?原本还有些警惕的谢淮神色顿时温柔下来,她一个小女子,也不知废了多大劲儿才把自己拖进山洞里,还给自己的伤口上了药,若非用情至深,怎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外面雨势渐大。
苏知棠把自己烘干的嫁衣外衫递给谢淮,“先披上我的衣服吧,等哄干了你的衣服再换过来。”
谢淮立刻拒绝了。
苏知棠想了想,把嫁衣搭在架子上,嫁衣正好挡在中间,把山洞隔成了两间,两人一人一边。
架子在苏知棠这边,山洞空间本就狭小,苏知棠只好靠在石壁上。
看着雨水淅淅沥沥的往下掉,困意渐渐袭来。
谢淮烘干了衣服,只听到旁边苏知棠绵长的呼吸声。
迟疑片刻,谢淮挣扎着坐起来,好在他只断了一条腿,扶着石壁还可以慢慢行走。
谢淮把搭在架子上的衣服披在苏知棠身上,又慢慢走回原来的位置。
等苏知棠再次醒来,天光已经大亮,雨也停了。
看了眼自己身上裹着的衣服,又看了眼还在睡着的谢淮,苏知棠把衣服又披在他身上。
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苏知棠起身走出山洞。
如今这个时节,自然没有野果子吃,但野菜被雨水冲刷过,倒是长得青翠欲滴。
苏知棠薅了几把野菜,有的吃总比饿死的好,可惜这里没有锅,只能生吃了。
草木簌簌,苏知棠立刻警觉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野兔也出来觅食,苏知棠本能地摸向腰间的鞭子,触碰到空落落的腰带,苏知棠不由得一愣,转而摘下尖锐的金簪。
苏知棠屏气凝神,素手一挥,金簪裹挟着劲风准确无误地扎进兔子的要害,兔子很快就没了动静。
从怀里拿出匕首,苏知棠手法娴熟地剥下整张兔皮,又用匕首把它开膛破肚,清理干净。
拎着收拾干净的兔子,拿着鲜嫩的野菜,苏知棠心满意足地回到山洞。
谢淮已经醒了,看到苏知棠回来还有几分诧异,他原本以为苏知棠会抛下自己离开的,没想到她居然又回来了。
谢淮心中大受感动,他本不想拖累苏知棠,但没想到如今两人都失忆了,苏知棠居然还是如此情深义重。
苏知棠将串着兔肉的木枝架在重新燃起的火堆上,火舌舔舐着兔肉,油脂滴落滋滋作响,一阵阵诱人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两人都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不多时,兔肉表面渐渐泛起诱人的金黄,苏知棠撕下一只兔腿递给谢淮,又给自己撕了一只兔腿,肉质鲜嫩,轻轻一咬,丰沛的汁水就会在口腔里爆开。
谢淮的腿摔断了一条,今天无论如何也走不了路,苏知棠思忖一会儿,“今天先养一养,明天我们就去找找周围的村庄吧。”
谢淮自然无有不应的。
只是如今两人都失忆了,就这样面对面坐着难免尴尬。
把金银首饰收拾了收拾,苏知棠便和谢淮想起了说辞,若是他们日后进了村子也不至于露馅。
因着两人心里都觉得自己和对方是逃婚私奔的亡命鸳鸯,自然而然的便用了假夫妻的身份,至于以后的事等他们恢复了记忆再另做打算。
日暮西斜。
就在苏知棠犹豫要不要搬块石头挡住山洞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什么时候去京城?”
“京城离这里很远的,不去。”这次是有些苍老的声音。
苏知棠心里突然松了口气,忙走出去看,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老者和一个约摸**岁的少女。
老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他身边的少女穿着打扮都很是简单,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篓。
“阿爷,你看,山洞有人!”那少女指着苏知棠惊叫道。
“秀秀,不得无礼。”老者眉头一皱,捋了捋胡须,走上前来,“这位姑娘,我们爷孙二人路过此地,不知能否在此歇歇脚?”
苏知棠连忙让进来。
秀秀一脸热情道:“这位哥哥姐姐,你们叫什么?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这深山少有人来,你们是猎户吗?还是和秀秀一样是上山采药的?怎么摔成了这幅样子?”
等两人走进山洞,苏知棠看到了背篓里的药材。
坐下烤了烤火,秀秀又一脸骄傲道:“这是我阿爷!你们喊他文阿爷就好了,他是大河村最好的郎中!他一定能治好你们身上的伤。”
地上的嫁衣还没收起来,文郎中笑了笑,看着苏知棠和谢淮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苏知棠笑了笑,真假参半道:“我们遇到了山匪,从山上摔下来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了。”
文郎中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秀秀对这番说辞倒是毫不怀疑,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苏知棠迟疑了一下,依稀记得曾有人喊过她的名字,“知,知……”
她叫知什么来着?
“知知!”秀秀眼睛一亮,“我叫秀秀,你叫知知,那这位哥哥叫什么?”
只顾着编造缘由,竟忘了想个假名字。
谢淮正在掩唇咳嗽,苏知棠脑子又开始快速运转起来,她的名字应付过去了,可她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出别的男性名字。
就在这时,遥远的村庄似乎传来了几声牛哞哞的叫声。
“我叫谢……”谢淮正要说话。
“大牛!他叫谢大牛!”苏知棠立刻打断他,斩钉截铁道。
谢淮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文郎中沉吟一会儿,赞许道:“想不到谢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这名字也不同凡响。”
苏知棠尴尬地笑了笑。
秀秀两眼亮晶晶的继续问道:“那知知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家在哪里?父母是谁?若是我……阿爷知道,兴许还能帮你们找找。”
苏知棠摇了摇头,秀秀幽幽叹了口气,安慰道:“没关系的,知知姐姐,大牛哥,我阿爷的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文郎中的目光在苏知棠和谢淮身上来回打量了几番,神色间仍透着几分疑虑,文郎中又看了秀秀一眼,最终还是勉强信了她的说辞。
文郎中伸手在自己旁边的背篓里翻找了一阵,从中拿出几块干粮,又把放在的地上略显陈旧的水壶拿起来,抬手递给苏知棠二人,慈爱道:“罢了,一起吃点吧。”
众人吃饱喝足,暂歇片刻后,文郎中便主动查看了二人的伤势,身上的细小擦伤划伤并无大碍,他们上山采药也时常划伤,处理起来倒也容易。
只是这位谢公子的腿……
文郎中神色凝重,若不尽早医治,落下残疾岂不是让人家成了瘸子?
文郎中轻咳一声,对着秀秀温和道:“秀秀,你带着知知姑娘到山洞外面暂侯片刻。这谢公子的腿伤瞧着有些棘手,我仔细查看一番,也好尽快确认医治之法。”
秀秀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紧紧拉住苏知棠的手,两人一道走出山洞。
山洞外面凉风轻拂,秀秀仰头看着苏知棠,拍着胸脯保证道:“知知姐姐,你别担心,我阿爷的医术很高明的,村里人再重的伤他都能治好,大牛哥的腿也一定会没事的。”
好歹两人也相依为命了两天,苏知棠心头还是有些忧虑的,听了秀秀的话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轻点了下头。
秀秀憋了许久的话匣子一下打开了,拉着苏知棠的手滔滔不绝地唠起了家常。
她眉眼弯弯,语气轻快道:“知知姐姐,你们要是没地方去,不如就先住在我们大河村,平日里我们还可以做个伴!我们大河村的人个个淳朴善良,热情好客!他们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看苏知棠神色有些动容,秀秀又指着他们来路相反的方向,一本正经道:“往那边走是杏花村,那边是桂花村,再那边是……反正他们这几个村子可都不如我们大河村,去镇上也得多走好几个时辰!”
通过秀秀的话,苏知棠得知这些村子都是靠山吃山,早些年周围的村民们就齐心协力地把野兽赶进深山了。
如今除了猎户们为了生计会进深山捕猎,普通村民们大多在山腰和山脚附近转悠,摘摘野菜野果、挖挖药材,偶尔运气好,能捕上几只野鸡兔子给家里打打牙祭,日子虽然平淡,倒也安静祥和。
略做思量,苏知棠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当下便暗自决定,以后就在大河村里落脚扎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