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走到浴室里,看着镜子中面色绯红的自己,姚映书呼出一口气,不禁怀疑,她莫非是出车祸把脑子撞坏了?
撑着洗手台凑近些许,看着眼底的黑眼圈,姚映书不高兴地撇撇嘴,一定是孟则承昨晚打电话骚扰她,才害她做了乱七八糟的梦,没睡好!
哎哟~
这大黑眼圈……看着真气人!
洗漱完到餐厅,阿姨已经备好早餐,姚映书一边吃着,一边发消息给崔笑容。
姚映书:【我想休息两天。】
崔笑容:【当然该休息。】
姚映书:【昨晚红毯活动的那个女孩,你联系一下,先培训。】
崔笑容:【ok。】
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崔笑容紧张得胃都疼,就怕姚映书忽然来一句——
“隐瞒老板,罪不可赦,即日起整理交接工作,完毕后立即下岗。”
等了良久,没等到“斩立决”。
崔笑容用一根手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戳出一句话。
崔笑容:【还有别的吩咐么?】
姚映书:【暂时没有。】
崔笑容捧着手机,如蒙大赦,红着眼睛,在工作室的小会议室里快乐地打转。
有人敲响玻璃门,探进来一个头。
场面瞬间尬住。
崔笑容咳嗽一声,整理仪容。
“你好,我是乐晴,映书姐让我先到工作室来……”
崔笑容:“嗯,我知道。”
乐晴:“那个,呃……我有个事……”
崔笑容看着她,等待下文。
乐晴欲言又止,咽了咽喉咙,闭眼,收起自爆真相的心思,说:“有没有水……喝?”
她实在是很需要一份工作。
崔笑容笑她这点小事,搞得气氛停紧张,在会议室的桌子上,随手拿来一瓶未开封的水给她。
乐晴接到手上,鞠躬道谢。
*
姚映书卧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盖一层厚实的小毛毯,打开电视——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配合着超清大屏里野兽们凶猛的活动,姚映书仿佛一瞬间回到浴室里,看到、听到……
如遭雷击,她赶紧换台,嘴里嘀咕着,“现在才一月,一月!什么春天到了……”
大屏里画面变换,从充满野性的草原、丛林,变到正经严肃的新闻直播间。
“据悉,昨晚滨海路交通事故的肇事司机孙某,长期患有严重的抑郁症,由于文化程度较低,对药物毒副作用不明,事故发生前,由于心情低落,过量服用抗抑郁药物试图缓解痛苦,造成药物中毒,暂时性精神失常……孙某是否构成交通肇事罪,等待检方进一步调查……”
重度抑郁,药物中毒。
看来她昨晚的担心真是多余的。
想着,姚映书打电话给崔笑容,“如果对方需要谅解书,我可以提供。”
崔笑容:“ok。”
放下手机,姚映书挑选一部电影播放,看着片头显示的导演名——姜冼,露出一抹崇敬的笑容,随手拿一条香辣牛肉干,一点点吃着,随着声音、画面进入故事中的情境。
已经看过许多遍的电影,再看,仍旧身陷其中无法自拔。直到电影落幕,姚映书的情绪才从故事中缓缓抽离,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暖洋洋的,使人困倦。
姚映书半闭着眼,昏昏欲睡,嘴里还含着半根未吃完的牛肉条。
高档小区的大平层,向阳的房间里,孟则承在跑步机上奔跑。汗水打湿他额前的头发,沿着鬓角滑下,在鬓角积聚,继续下落,蜿蜒过上下滚动的喉结、优美的肌肉线条,没入宽松的黑色运动背心领口中。
他按停下跑步机,放缓脚步,扶着把手喘气。强烈的疲倦令他无法再继续跑下去。
看一眼跑步机上的公里数,孟则承皱起眉头,平常跑五公里刚刚好,今天才跑不到两公里,怎么就这么累?
拿起搭在一旁的白色毛巾擦汗,孟则承下了跑步机,走到沙发前,一下瘫倒,本只想闭眼休息片刻,意识却不由自主地渐渐涣散。
【梦境-action】
晨曦透过卧室洁白的纱帘,朦朦胧胧地照在一片红的双人大床上,被子里相拥着俩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彼此的那一刻,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醒了?老婆。”
慵懒的声音钻进姚映书耳中,像一根羽毛撩动着耳窝中最敏感之处。
姚映书打个寒颤,用力搓着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
床上的姚映书回应一声,“嗯。”闭着眼,望他怀里钻。
孟则承抬起下巴,拥住妻子,笑着,轻声唤着:“老婆……”
姚映书听不下去,大叫着飞扑上去,想要堵住他的嘴,可是一层无形的阻碍限制她靠近床上恩爱幸福的二人,她环顾四周,看见什么就抓起什么,朝着那个对自己黏黏糊糊的孟则承砸钱,水杯、抱枕、拖鞋……
一切物件在她手中飞出,都在无形的阻碍前稳当停下,眨眼间消失,重现在它们本该所在的原处,折腾半天,姚映书徒劳无功,只能在床边气得上蹿下跳。
同样的梦境里,孟则承有过浴室的经验后,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克制着呼吸,背对双人床坐在地毯上,闭上眼睛,静心凝神。
尽管如此,那些暧昧亲昵的声音,仍旧纠缠着他,像黏糊的蜂蜜从头顶浇下,刺激着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熟悉不过的声音不再像往常一样,与他争锋相对,说令他生气的话,反倒一遍又一遍,难耐地喊着他的名字,有什么在一点点积攒,伴随着身后忽然间高亢的一声,在他心中喷发。
孟则承像是被抽了魂魄,一个哆嗦。
【梦境-cut】
沙发上叼着半根牛肉条的姚映书,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正在一旁默默擦着柜子的阿姨罗萍英吓了一大跳,矮矮胖胖的身子一哆嗦,手里的抹布“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姚映书坐在沙发上,喘着气,神情有些恍惚。罗萍英蹑手蹑脚地靠近,凑上一贯笑容可亲的福气胖脸,小声问:“姚小姐,你、你怎么了?”
姚映书忽然起身,冲进洗手间,将门上了锁,打开水龙头后,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水流声哗啦啦响,冲不走,那一声声“老婆”,初时慵懒,后来渐渐带上故意。孟则承就那样,每喊一声,便做些不要脸的事……
梦里那些旖旎、激情的画面浮在镜中,姚映书张着嘴,眼神越来越惊恐。
“别!别来——”
洗手池里的水满了,她将脸浸在冰凉的水中,想要自己清醒些。
那男人可是孟则承!
她怎么会……
直到缺氧,姚映书才猛地抬起头。潮红的脸,挂着水珠,更加娇艳动人。
门外,阿姨急切地敲着门问:“姚小姐,你还好么?”
还有急切的狗叫声伴随着狗爪子挠门的声音。
姚映书扯下一条白色的毛巾,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开门让阿姨放心,“我没事,罗妈,你忙你的。”
罗妈收起担忧,点点头,进了储物间。
姚映书坐回沙发上,招手。
金毛嘟嘟摇着尾巴,跳进她怀里。
抱着大狗,姚映书眼神迷茫而又惶恐,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梦到孟则承就算了,竟然还与他黏黏糊糊,这样那样!
她不会是精神出问题了吧?
想着,姚映书紧紧抱住怀里的狗,将左脸贴在他毛茸茸的狗头上,“嘟嘟,我是不是有病?”
她心慌意乱地扭头,将右脸贴在狗头上,“嘟嘟,我没病的,对吧?”
左脸贴:“我肯定有病!没病怎么会梦到孟则承!”
右脸贴:“昨天的检查一切正常!我怎么可能有病呢?哎呀,不可能,不可能!”
左脸贴:“车祸会导致精神异常吗?”
右脸贴:“我都不记得车祸时发生过什么……也没觉得受到多大的惊吓,所以不可能的,对吧?我不可能精神异常!”
她就这样贴来贴去。
小金毛眼皮一会儿吊向左,一会儿吊向右,只能低声呜呜,狗身丝毫动弹不得,狗脸上似乎显露出被命运硬控住的一丝沧桑与惊恐。
*
圣玛利亚私立医院精神科的诊室中,姚映书戴着墨镜、口罩,围一条深灰色的围巾,遮掩住大半张脸。
“……那个男人一再出现在我的梦里,有时候很深情,有时候很……很……”
女医生温柔引导:“你不用考虑、审判,以你最真实的感受来描述。”
姚映书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红被之中起伏的背脊,腰侧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情不自禁地吐出两个字,“性感。”
话一出口,她立马回过神来,改口,“变态!很变态!”
女医生朝她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看向电脑屏幕,噼噼啪啪记录。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诊室里,孟则承穿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宽大的帽子罩在头上,戴着黑色口罩再配一副土气的黑框眼镜,正襟危坐着,轻咳一声。
“……那个女人,我早就认识,在车祸发生前,我和她的关系……怎么说……很一般,嗯,不对,应该说很糟糕。”
男医生点点头,将一杯温水递到孟则承手边,“放轻松,别紧张。”
孟则承呼出一口气,拿起纸杯,扭过头去,将口罩拉开一些,喝一口水。
男医生:“你对她,曾经有过x冲动吗?”
孟则承呛了一下,声音一下拔高,“没有!”
男医生面带微笑。
孟则承重新坐好,十分肯定:“绝对没有!”
男医生仍旧微笑。
孟则承:“从婚礼到新婚之夜,一切都很真实,真实得不像一个梦。”
男医生:“梦里的你很幸福?”
孟则承:“嗯,幸福……不,作为旁观者的我并不,参与其中的我,应该是挺幸福的……”
一墙之隔,男(女)医生同时发问:“你会不会是喜欢她(他)?”
姚映书:“不可能!”
女医生面带微笑。
姚映书激动得站起来强调,“绝对不可能!”
女医生仍旧面带微笑。
姚映书重新坐下。
男(女)医生:“为什么?”
隔着一堵墙的姚映书与孟则承竟异口同声:“他(她)实在是讨人厌!”
医生继续追问缘由。
姚映书与孟则承都有意遮掩,不愿深聊。医生笑一笑,结束今天的诊疗——
“失眠多梦、情绪起伏,可能只是车祸的轻微后遗症,多放松休息,这种情况应当会在短期内自动消除。”
医生打印医嘱,给开了一些安眠药。
俩人分别向自己的医生道谢,离开诊室,刚一出门就迎面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