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是个成功的将军,但一定是一个失败的下属。我让你别出风头别出风头,你偏不,就是要逞能,现在被认出来了,你知道我最近有多心力交瘁吗?”
萧宁训人的时候都像训儿子,萧陵还在狡辩,“我的确待着动都没动,一堆人见着'萧陵'这个名字就像见到金子一样,全涌上来了我能怎么办?装的再真也经不住放大镜一根毛一根毛的看啊”
萧陵即将乘着夜色驱马离京,边写告皇帝书边和萧宁把这最后一架吵了。免得之后想起闹心,“还有姓赵那小子,我不会同意他做我的妹夫的!”
敬告圣明,臣叩首,冒昧上书。洋洋洒洒几千字,骨节分明的手青筋突起,苍劲有力一气呵成写完。
“赵……赵子恒?你脑子坏啦!怎么逻辑崩得那样坏,你是怎么扯到这里的?”
萧宁皱眉,讨厌拒不承认错误的人。
“他这三天紧追着我不放,一口咬死我是你找来的枪手而你却不告诉他,经过我的观察,他绝对是喜欢你!”
“他喜欢男人?”
“他喜欢你!”
“好啦,我知道了,你快点给我道歉。”
萧陵说她痴心妄想,把墨迹未干的手书绑在直达皇帝的呈龙匣内,交给自己的副官。
“这只雏鸟你拿着,你养它到成年,可传万里书信。向死而生,它是它那一代最好的苗子,父亲是茫原上最烈的鹰,你也一样,萧宁。”
“你不给我道歉我现在就掐死它!”
萧陵已经踏上马蹬,装束好红缨枪,掩好面具了。
面具下面是流畅的下颌线与飒飒英姿,他说,“就不。”
真有点子大病在身上。萧家人就没几个正常的。
手心里毛绒绒的小雏鹰懵懵的,下意识蹭着它的新主人,一阵冷风卷着雪片袭来,它瑟缩了脖子使劲抵着她柔软的手心。
五指指尖皆粉,慢慢攥紧雏鸟纤细的脖子,看着一人一马踏着雪潇洒离去,城楼号角响起,七道手续一过到底,守卫次第让开,雪花越飞越急,越来越多。
恍惚间沙尘扬起来,混合着天幕,与她濒死时见到的场景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她梦见的是家人凯旋,此去经年,他又归去。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
潇洒得很啊。
雏鸟应激,不多的绒毛因为生命的求生本能炸开,挣扎着像前飞去,萧宁低头望它,冷笑,“别看了,他不要你了!”
再怎么动人的挽留也留不下该走的人。
一念神魔,兜帽里装满了雪,萧宁僵硬地待到成为一个雪人,转个身就原谅一切了,把小家伙放开,理顺它的毛。
决定好好养着它,到时候急急如侓令,把今天离去的人隔万里召回。
再好好当她的——祈朝右相。
***
“怎么都是雪?”
陆昭熙责问身边跟着她的人。
手脚都冰凉,真服了,稍不留神她就带着一身病气回来了。
果不其然,后半夜萧宁就发了高热,久烧不退。
“去哪了?”
陆昭熙咬咬牙问。
“我萧宁!要你们管……”
声音弱得像是呓语,嘟嘟囔囔的陆昭熙没听清,以为她说的是冷,
“张嘴”
他把人半扶起来,喂下汤药。他快速泡了个凉水澡掀起被子抱着她。
萧宁脑子烧得糊糊的觉得有一块冰冰凉凉的地方,甚至舒适。忍不住扒拉开本就单薄的中衣再贴到那里,满意地蹭了好几下。
但很快那个地方就不冰了,喘息声渐起,“吵死了”
她皱着眉把他推开。
陆昭熙:……
行——
陆昭熙除了新婚夜那晚其余时间都待在书房,现在带着气掩好门出去了。
“今夜骠骑将军离京,圣上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谋士王蒙压低声音说。
“嗯,这是一个不错的时机。计划可以继续。”
王蒙之后又确认了些细节,准备好明日上朝,临别时送上对幕主的人文关怀,“大人,您这几天过得还行吗?”
“我能够处理好。”
没有说好不好,而是……处理?
很快,王蒙就发现了他家大人伤痕累累的。“大人!”
他惊叫起来,“你手上的抓痕是……”
“猫。”
王蒙心下了然,已婚人士懂已婚人士。
很快他就发现其他的伤,“大人!”
陆昭熙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属下观您仪态,下腹处可是有伤?!”
王蒙是全能型人才,任何细微之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被人捅了一刀。”
王蒙:“……”
“大人!”
陆昭熙对工作伙伴很包容,况且他也是今日突然抽风变成这样的。“说。”
“正常的夫妻生活有助于事业发展。”
陆昭熙难得跟不上他的思路,“你是说……照顾好另一半对吗?”
不过陆大人向来天资聪颖,一点就透,“我也觉得应该回去。她发了高热,交给旁人我不放心。虽然她麻烦死了,但是我有必要回去。”
他和王蒙走走停停半天,已经到了诺大光明的书房门外了,结果陆昭熙骨节分明的手搭上门扉又自然而然收回去了。
“大人,不是这个意思,不是……属下让您克制…照顾好自己,不是别人啊”
陆昭熙突然发现自己挺乐意回去的,顿时也明白了谋士的苦心,他轻点下头,表示自己懂了。他会遵循内心照顾好自己的。
“大人?”
王蒙望着很快消失在雪夜里的背影,第一次感受到对变化的茫然失措。
他是不是再来晚几天,自家大人就要面带笑容的被人害死了?
年近四十的成熟谋士定定看着书房烛光许久,眼眸一压,心下了然。
并不是夫妻之间玩得花的缘故,陆昭熙这种隐隐带着压抑的兴奋与不正常的……不安的,和刚得到毛线球的猫儿一样,新奇罢了,时不时拨弄几下,看不到就心痒,谈话间多半围绕着这个——新玩具。
新玩具磕着碰着了,猫儿恨不得痛的是它自己。
被毛线勾住爪子,痛了,但又有点舍不得,在放弃远离它的想法出来的同时又有一种占有的实感。
“磨合期啊……我这几天且归去吧”
王蒙做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正确的决定,近几天……看大人的状态还是近几个月吧,都不要在夜色浓时叨扰陆府了。
这也是陆昭熙愿意给他信任的原因,懂事、合时宜。
这边陆昭熙不用再冲一遍冷水澡了,在夜色中走动久了,温度刚刚合适。
他拿下变得湿热的帕子,拧干浸水,仔细擦拭人的额头,某一个暖烛落雪的深夜时刻,他突然顿了顿,看看自己本该拿着密信和狼毫的手,现在却握着帕子,再看看温度逐渐升高的自己。
嘶,不对劲,不对劲,这不正常……
他好像……应该……抓紧抱着她了,不然该被嫌弃,被赶出去了。
雪落无声,寒鸦拣尽寒枝不肯栖。陆昭熙也终于能够乘人之危,满足了下自己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