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蓝回到宫里天已经黑了,她进殿时,绿芙说:“公主,罗将军在偏殿等你,说有事与你说。”
“可有说何事?”
“没有。”
珈蓝脱了大氅,绿芙接过放到一侧的屏风上,“公主可要沐浴?”
“我先去偏殿议事。”
绿芙便按照往常命人准备了热水,又亲自去备了餐食。这几日珈蓝一直在外奔走,绿芙瞧着,人都瘦了一圈。
珈蓝进了偏殿,罗鸠颔首再跟着她往里走,珈蓝看他,说:“北营近来怎么样?”
罗鸠说:“一切安好。就是这段时日禁军内部出了些事,在清内。两边关系密切,难免会牵连到一些。”
“听说潘权复职了。”
“昨日重新上任了,王上亲自下的令。”
珈蓝坐到长案前,她撤下腰上的骨鞭放到案上,看他一眼。
罗鸠意会,说:“风连衣在潘权上任后做回了原职,昨日碰面,他同我说起了公主先前遇刺的事。话语间,他朝我暗示了潘权似乎与此事有关。”
珈蓝想起之前她去罪睚寺帮过他,所以今日这番话,算是他在回报吗?可这远远不够,珈蓝要的,可不止这些。
“他受我个人情,既然与你说了这些,想必是在站队。他虽是潘权的侄子,可终究是个远房的,哪里比得上自家的。风连衣是个聪明人,很懂得权衡利弊。所以他在宫里摸爬滚打,比任何人都知道该如何依附权势,不然,又怎会一心攀附宸妃。”
罗鸠说:“宸妃如今正获宠爱,所以,他开始两边站队。一面站宸妃,另一面,就是站公主。”
珈蓝抿了口茶,说:“他比任何人都聪明,都懂得在这个王宫里生存。既然如此,他有意攀附于我,我当然得好好利用这颗藏在禁军里的棋子。”
茶水缓和了喉中的干涩,珈蓝继续说:“今晚找我,可是阴离的事有了线索。”
罗鸠说:“我查到在阴离身死前一晚,有一个人进了狱中。”
“是谁?”
“珂玥公主贴身侍女,兰盈。”
珈蓝眸中闪出一丝精光,但并不意外,因为先前的事,她对珂玥本就有怀疑。如此说来,阴离的死就没有那么简单。
“公主,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既然知道了是何人,就将她请来喝喝茶。”
珈蓝的意思罗鸠知道。
两人在偏殿议的差不多,珈蓝看着他,他瘦了些,也黑了些。这段时日罗鸠不比她轻松,也是四处奔忙。不仅要管理北营的事务,还得给她查案子。
见他如此风尘仆仆赶来,想必是连饭都没吃。
“一会用完晚膳再回去吧,我叫人已经准备了。”
罗鸠抬眸看向珈蓝,说好。
珈蓝显然是累了的,晚膳就用了点粥,就开始打瞌睡。罗鸠是真的饿了,等他吃完再抬头时珈蓝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绿芙进来收拾时看到罗鸠将自家公主轻手轻脚的抱到了床上,罗鸠扭头朝她比了个手势,示意禁声。
绿芙点了点头,懂事的退了出去。
屋内灯光昏暗,但珈蓝的脸格外的清晰。罗鸠守在床边,端详着珈蓝,他有多久没这样好好的看过珈蓝了,他不知道。
好像自从龟兹回来,好像自珈蓝遇到昙无谶开始,他们之间就变得陌生。珈蓝的一颗心都在那个和尚身上,甚至,都快忘了自己。
珈蓝睡着时是极不安稳的,眉头都蹙在一起。
罗鸠轻抚她的眉,安抚着她,直到珈蓝睡得安稳,他才离开。
绿芙守在殿外,看着罗鸠离去心里是有些替他悲伤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罗鸠喜欢自己公主,可自家公主却不喜欢他。
这么些年,罗鸠一直默默的守护着珈蓝,从不主动索取什么。以至于让绿芙这个局外人,都变得有些心疼。
翌日,仇诘传信给珈蓝,说找到了刺客的踪迹。
珈蓝赶去罪睚寺的时候,仇诘带的人已经将那里团团围住。
仇诘说:“公主,那刺客被我追至这里便消失了踪影,想来是藏匿在里面。属下没有令牌进不去,所以特请来公主。”
珈蓝望着这罪睚寺,不过是过了不足半月,她竟然又重新踏足这里。她下了令,仇诘带人进去搜查,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怕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一拥而入的士兵很快占领了整座寺庙,四处搜索着。
空尘见寺中突然进来这么些人有些慌乱,他朝珈蓝颔首:“公主带兵前来,所为何事?”
珈蓝说着话,目光却是在四处搜索:“本公主追一贼人至此,想来藏匿在寺中,特来查查。”
那人受了伤,应该逃不远。
只要在这寺中,就不可能找不到。
很快侍卫来报“公主,并未发现贼人。”一连几个侍卫都是如此。
仇诘面色难看,说:“都给我仔细找,就这块地,翻个底朝天都得给我找出来!”
珈蓝却没说什么话,他看着空尘,说:“大师在这寺中,可有发现异常?”
空尘摇头,“从始至终,寺中只有贫僧一人,贫僧也并未看见任何人进来。”
“哦,是吗?”
珈蓝目光落在殿中那座损坏的弥勒佛上,破旧的幔布挂在悬梁上,在她看不见的阴影处,蛰伏着一道黑影。
有些安静,又有些寒意。珈蓝目光警惕的搜寻着四周,在她即将就要发现时,也在那道黑影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外面匆匆进来一名士兵,报道:“公主,不好了,宸妃娘娘流产了。”
“什么!”
珈蓝险些愣住,一时间寺里的人都撤了出去。宸妃对珈蓝一直很好,她马不停蹄的便赶进了宫里。
寺里又恢复了沉寂。
这时,那梁上的那道黑影顿时如脱力般滑落下来倒在地上。空尘过去打量了一番,这人还有气息,不过受了些伤。
他将那人扶到一侧墙上靠着,欲要掀开他面上的黑纱。那人突然拽住了他的手,一双锋利的眼睛盯着他。
“看了我的脸,可没有几个人有好下场。”
空尘神色没什么变化,说:“施主既然藏于寺中,想来已是走投无路,又何须这么戾气对人。”
那人喘了口气,说:“我虽走投无路,可若是要你的命,还是轻而易举。”
空尘笑,“寺外还守着人,你若想安全呆在这里,还是客气些。”
那人看他一眼,没再说话。空尘虽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脖颈上,有一道深深的淤青,是鞭子所致。手腕上也是如此,不过严重些,伤口已经发黑,还在朝外渗血。
空尘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到地上,说:“这药你用或不用是你的选择,贫僧不过是觉得这寺中过于清冷,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说完,他便进了里面的香房。
那人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那瓶药上。最终强忍着身上剧痛,拿过了那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