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事情太多,珈蓝都快被搞得头昏脑胀。自那夜和安归大吵一架后,安归没有罚她,但那夜他说的话却深刻印入珈蓝耳中,她暗中派人保护昙无谶。
只要她阿爹没有动作,她就会按兵不动。她也不想和安归动手。昙无谶是她的底线,这点,不可触碰。
仇诘被调到了北营,隶属罗鸠归他管。因潘权被暂时卸了职,现在和罗鸠时常打交道的便是风连衣。
北营和禁军虽为两派,但都是紧密相连。
罗鸠正在喂食白帝,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背上的人,是珈蓝。白帝叼了块生肉噎下,目光犀利地看着珈蓝的方向。
它扑哧了两下翅膀,扇的一地灰尘。罗鸠撑着膝看了眼它,知道它是高兴。白帝虽是罗鸠豢养的猛禽,但却极喜欢珈蓝。
有半个月不见,此刻那双眼圆溜溜地看着珈蓝。若不是在吃食,它定是已经飞了过去。
珈蓝到了罗鸠跟前才勒马,握着马鞭看他,说:“陪我去跑马。”
席卷而来的一股风,擦过罗鸠的鬓边。他迎着珈蓝深邃的目光,就知道,珈蓝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去北山,就是拉着罗鸠和她跑马。
士兵将罗鸠的马牵来,他接过马鞭翻身上马,随后两人对视一眼,驾着马消失在了校场上。
白帝此时也腾空而起,冲向天际。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入了秋,风中带着凉意。吹在身上的时候,激起一阵鸡皮疙瘩。但珈蓝缺不觉得冷,她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荒野,心也飞上了天际。
罗鸠跟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觉得越来越模糊。
有时候,跑马也是释放情绪的一种,疾驰在荒野上的感觉让珈蓝可以短暂的忘记一些烦心事。也只有这片刻,她的心和大脑是属于自己的。
罗鸠能猜到珈蓝心情大概不好的原因。从阴离死的那一刻,消息就已经传到了他那里,但他却没想到,珈蓝会因为一个犯人,而变得这般异常。
天边的夕阳照的天际一片通红,马背上的人影在地上拉的很长。罗鸠与珈蓝并肩骑着马,感受着夕阳最后照在身上的那股暖意。
风里,似乎都带了些隔绝世外的清香。
珈蓝下了马,她看着天边,突然说:“我以为我能保护好所有人,但每一个,都是因我而死。”
罗鸠抱着剑,立于她身旁,说:“走这条路,地上铺的都是人骨。公主,只要你尽力了,就不必为此介怀。”
“是吗。”珈蓝也并非全然为阴离的死伤怀,因为她本就是个嗜血冰冷的人,偶尔流出来的情感会让她变得多愁善感。
她恼的是,昙无谶今日对她说得话。她也不知道,现在莫名地就想起了他。那个和尚,那个一次次拒绝他的和尚。
“阴离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我需要你再帮我查一查。”
罗鸠侧头看她,说好。
夕阳的光洒在两人身上,罗鸠觉得这样的时候他们已经很久不常有了。白帝在天际盘旋,鸣叫,迎着那余晖,照的一片透亮。
罗鸠总是什么事都答应她,帮她,不求一丝回报。珈蓝知道有他的偏爱,所以无所顾忌地依赖他。
“昨夜,王上召见你,是不是对你动手了。”罗鸠突然说。
从珈蓝一出现在北营,罗鸠就看出了她左脸有些不对劲,虽然上了妆不容易看出来,但他一眼就知道。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到珈蓝手里,说:“这药效果不错,你试试。”
珈蓝看着他,突然眼眶发红,鼻尖发酸。
罗鸠无奈地笑了笑,从马背上取出骨笛吹了起来。
清脆的笛声伴随着夕阳的余晖飘荡在荒野的风中,塞外曲总是能轻易地就勾起人内心的情感。这是罗鸠最常吹的曲子《北风渡》,每一次听,珈蓝总能从其中听出些不同的情感,但又很模糊。
就像罗鸠这个人一样,有时候,珈蓝明明看着他,却又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总是无条件的服从自己,无条件的配合她,却又从不要些什么。
珈蓝就这样站着,听完这曲。
一曲毕,夕阳也落入地平线。
从北营回到宫里,已经是亥时。绿芙自昨晚发现珈蓝不见,担心了好一阵,但又不敢惊扰其他人,只好在宫里等着。直到看到珈蓝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公主,你没事吧,昨晚,我还以为你...”
珈蓝打断了她的话,“我无碍。你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绿芙点头。
木桶里注满热水,白雾氤氲,蒸得整个房间都暖润起来。热水里撒满了花瓣,一侧的柜子上有沐浴用的澡豆。
绿芙本要伺候珈蓝沐浴,但被珈蓝打发了出去。待屋内的人都出去,珈蓝方才宽衣解带,把发髻拆散了,迈进浴桶里。
她不留绿芙在这伺候也是有原因,主要是身上还有那日弄出来的痕迹,现在都还未消下去。
热水一浸,浑身舒舒服服,彷佛连骨头都酥软了。这段时日来,珈蓝一直都很忙,现在难得有个休息的时间,她靠在浴桶上慢慢泡着,思绪却飞得远。
大脑快速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总结分析,在大脑中大致形成一个轮廓。这些事都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珈蓝不得不警惕些。
也许是泡着这热水太舒服了,珈蓝本是闭目养神片刻,但在不知不觉中靠在浴桶上睡着了。恍恍惚惚,珈蓝感觉到吹进来一丝凉风,她蹙了蹙眉,往水里缩了缩身子。
但下一秒,她顿时反应过来。
珈蓝一把抓住浴桶边的提篮,将花瓣,澡豆劈头盖脸向屏风后的一道人影洒去。随即拽过放在一侧整洁干净的衣物穿上,在飞溅的水花中纵身跃起。抽出桌上的长鞭朝那道黑影扫去。
那道黑影身手了得,几招都躲避了过去。珈蓝怒极,挥鞭再次扫去,屋内的一众陈设被砸的稀巴烂,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侍卫。
绿芙敲着门问:“公主,怎么了?”
这时,那道黑影终于开口,“公主,是我。”
珈蓝定睛看去,竟是姬连川。
因为打斗的缘故,珈蓝的墨发散做一顷乌浪,洒落在**的肩上。热气蒸腾在脸上,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红晕,姬连川看着眼前这般秒景,胸腔中的心脏狂跳。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温香旖旎的场景。
珈蓝看着姬连川那毫不遮掩的眼神,咬牙切齿:“姬连川!”
屋外已经来了一群人,珈蓝知道,若是让他人知道深更半夜,她的房间里出现一个男人,后果会有多严重。于是她狠狠瞪了一眼姬连川,平复心中的暴怒,说:“无碍,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桌子。”
绿芙虽察觉异样,但也没说,只是谴散了外面的侍卫。
屋内烛光摇曳,珈蓝回头,只见姬连川十分无辜的看着他。这个样子,真的是可恶至极。
珈蓝扯过外袍裹在身上,想起方才姬连川的窥视,满心恼火,说:“姬连川,你是不是找死!”
“公主,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看到什么?”姬连川一脸无辜地样子,彷佛真不是他做的一样。
珈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幸好方才有头发遮住,没让他看到痕迹。
“深更半夜,你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姬连川看见珈蓝收了手中的骨鞭,才缓缓走过去,说:“我方才追一道黑影,追到公主殿,就消失了。所以,冒犯了公主,实在抱歉。”
珈蓝瞧着他身上的夜行衣,不禁皱眉:“你追人,干嘛穿成这样?”
姬连川解释:“公主,我这衣服只是和夜行衣相似,但不一样的。”
说着,还十分诚恳地展示给珈蓝看。
这话谁信,珈蓝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