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那边动作很快,不过几天,就已经定好了时间地点。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冯会长特意派人来请贺书昭,说在华江大饭店宴请了商会的一众成员,只等着这场宴会的主角贺书昭的到来。
贺书昭双指夹住请帖,请帖是红底烫金的款式,非常精致,贺书昭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冷笑,随手扔在了地上。
许琰跟在贺书昭身边许久,却仍旧摸不大透贺书昭的心思,他不由问道:“三爷,这宴会,您去吗?”
贺书昭往沙发上一靠,双臂搭在两侧,漠然地看着头顶巨大的落地吊灯:“当然要去,人家礼数做全,我怎么也不能拂了他们的面子。”
许琰心底不大认同贺书昭前去赴宴,在他看来,这场饭局即便明面上再客气,目的只是为了灭贺书昭的气焰,逼他不再对付唐晋。
商会的成员都在,若是他们合伙对贺书昭施压,许琰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若是贺老爷子还在,这群人哪敢这么对三爷?
许琰想着,见贺书昭一副淡然自得的模样,提起的心,又不那么紧张了。
是了,贺书昭是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地步,这一点,许琰早就见识过了数次。
顾棠干完了活,正抱着字典打算去找忠叔,却瞧见贺书昭正坐在客厅,不由脚步一顿。
往常这个点贺书昭都是在公司,顾棠略微惊讶,很快又被见到贺书昭的欣喜冲散,不由说道:“三爷,你今日怎么在家?”
许琰对顾棠的到来已是诸多不满,不等贺书昭回答,毫不客气道:“三爷的事几时轮得到你过问?”
顾棠被许琰的敌意怔住,不解地看向贺书昭,而贺书昭并没有替他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淡淡地看了顾棠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顾棠只得悻悻退下,许琰对自己仿佛有着与生俱来的敌意,他不理解,更不明白这份敌意因何而起。
许琰以得胜者的姿态,看着顾棠垂头离开的背影,心中很是畅快。
转头却发现贺书昭正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温度,把许琰方才的畅快看得干干净净。
许琰心下一慌,“三爷,我……”
贺书昭伸手,止住了许琰的话,起身道:“差不多时间了,走吧。”
许琰心中长舒一口气,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华江大饭店,十一点半。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冯会长几次看门外,迟迟没有见到贺书昭的身影。
随着分针一点点的转动,冯会长的嘴角也一点点的压了下去,满是不悦。
商会十数人等他一个贺书昭,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这场宴会是由冯会长发起的,贺书昭此举,简直就和当众打他一耳光无异。
同样如坐针毡的还有唐晋,直到他来华江大饭店之前,贺书昭还没有把他的人手撤离。
若是贺书昭连冯会长的面子都不给……唐晋不敢再深想下去,心中是又怒又怕。
众人都等得没了耐心,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冯会长,贺三爷会来吗,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他难道放咱们鸽子?”
“冯会长发话,贺三爷即便再自傲,莫非这点面子都不给?”
“依我看,是有人倚老卖老,贺三爷不认罢了。”
一下子众说纷纭,冯会长再也忍耐不下去,挥手招来手下,严声吩咐道:“去看看贺三爷来了没有,若是没有,马上去公馆请来!”
“是!”
手下得了令,正要推门出去,紧闭的厢门却从外被人推开了。
贺书昭不急不缓踏入,含笑道:“不好意思,路上出了点小意外,这才来迟,各位不会怪罪吧?”
贺书昭一来,众人不由自主都站了起来,忙道:“哪里哪里,别说等半个小时就是等上一天,我们也没有半句怨言!”
听到旁人的吹捧,冯会长也堆起了笑脸,“书昭,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要派人去请你了。”
贺书昭笑容不变,回道:“冯会长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在坐的都是我的长辈,我哪敢不来。”
“好好好,来,快坐。”
等到贺书昭落座,商会一众人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怀看好戏的心情坐下了。
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求和宴,而贺书昭到底是什么态度,无人知晓。
贺书昭面上含笑,悠然轻松倚在靠背上。
冯会长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书昭,你看,唐晋也来了,他是我们商会的新成员,这次来,是专程给你赔罪来了。”
“是吗?”
贺书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仿佛才看到唐晋,“是唐老板,真是好久不见,你最近睡得不好啊。”
贺书昭说着向众人打趣道:“你们看,这眼睛都黑了一圈。”
冯会长干笑一声,冲着唐晋使了个眼色。
唐晋握紧了拳头,站起身,对贺书昭举起酒杯,哑着嗓子道:“贺三爷,上回在丽都皇宫,是我冒犯了,这杯酒,我给您赔罪了!”
贺书昭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唐晋,并不接话。
唐晋咬咬牙,索性仰头一饮而尽,以显示自己的诚意,却见贺书昭低头搓揉着手指,仍旧不给半点反应。
“噗嗤。”
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一下子,众人都没了顾忌,轻笑声不时响起。
这样的赔罪,还真是第一次见。
众人的轻笑声飘进了唐晋的耳朵里,唐晋顿时涨红了脸,即便他是一惯无赖作风,但眼前众人的耻笑,还是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挫败感,手中的酒杯险些被他捏碎。
冯会长立马出来打圆场,笑道:“书昭,唐老板和你敬酒。”
贺书昭悠悠抬起眼,“他有什么资格给我敬酒?”
“这……”冯会长没想到贺书昭这么不给面子,“唐晋已经是商会的人,他给你道歉,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就是来替你们做个见证。”
“道歉?好啊。”贺书昭翘起了二郎腿,满不在乎道:“先把我鞋舔干净了,我再考虑考虑你的道歉。”
包厢内顿时陷入了安静,此时再没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音,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凝重。
只有贺书昭还饶有笑意地对着唐晋转了转脚,如看着跳梁小丑般,眼底的轻蔑呼之欲出。
“你!”唐晋怒目瞪向贺书昭,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贺书昭竟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叫他如何能忍!
“贺书昭!”冯会长见状,赶忙出声打断,他板下脸,沉声道:“商会规矩,不可互相暗斗,你都忘了吗?”
“商会规矩?”贺书昭嗤笑一声,冷声回道:“我爹创立商会定的规矩,可不是给我用的!”
此话一出,连冯会长都噤了声。
当初贺老爷子白手起家,又带着兄弟打拼出了事业,为了兄弟齐心,利益无损,这才创立了商会。
贺老爷子拥有一半商会的股权,在他去世后,自然落到了贺书昭的头上。
贺书昭拿着商会一半的股份,却并没有争夺商会会长的位置,反而还将银号从商会中脱离出来,彻底一家独大。
贺书昭于商会而言,并无实权,但他的身份,他所掌握的股权,以及他的手段,足以令所有人忌惮。
因此商会有大事讨论时,贺书昭是必要出席的。
贺书昭盯着冯会长,眼神阴冷,“我今天来,是看在你冯会长的面子上,我倒想问问冯会长,你这么护着唐晋,莫非你们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书昭!”冯会长登时脸上血色尽褪,颤抖的手撑在桌面上,“我为商会倾注了一生心血,如今老了还要遭你污蔑,你若有疑,我马上辞去会长之职,回家当个乡村野夫!”
贺书昭被倒打一耙,心中暗道这老狐狸可真是巧舌如簧,那一番陈辞激昂,惹得众人纷纷上前安慰。
贺书昭可不惯着他,阴阳怪气道:“我随口说说,冯会长,你何必当真呢?”
“你!”冯会长这下属实被气得不轻,他胸口直痛,连连咳嗽,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晋还像个柱子似的立在原地,这一场宴会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没想到贺书昭如此不留情面,贺书昭不来,顶多就是被放了鸽子;他来,才是最差的结果。
他此刻才知道自己去惹怒贺书昭的行为有多么愚蠢,现如今放眼平津,又有谁能被贺书昭放在眼里?
但要他跪下去舔皮鞋?唐晋看向冯会长,企图对方能有所动作。
冯会长有所察觉,连连咳嗽下频繁对着唐晋使眼色,唐晋神色一僵,几乎将牙齿咬出血来,终于缓缓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贺书昭。
这场宴会对贺书昭而言,不过就是场闹剧,他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放过唐晋,今天过来赴约,就是让平津的人看看,敢和他贺书昭作对的人,是什么下场!
冯会长看唐晋有了动作,又出声劝道:“书昭,凡事总得有头有尾,今天你既然来了,让唐晋给你赔礼吧,这也是他的诚意。”
唐晋已经走到了贺书昭面前,包厢内的众人顿时都明白了什么,一时间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唐晋缓缓在贺书昭面前跪下,他低着头,所以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
“三爷,是我不对,我……我这就给您把皮鞋舔干净……”
贺书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晋,浓而密的眼睫垂下,叫人探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只见唐晋双手撑地,缓缓地低下了头,就在他要有所动作时,贺书昭突然一抽脚,毫不留情地踩在了唐晋的脸上!
“咚”的一声,唐晋的脸重重地磕在地上,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挣扎着想爬起来,贺书昭就这个动作,缓缓的,不留余地的重重压了下去!
生硬的皮鞋踩得唐晋动弹不得,他几乎是承受了贺书昭一半的重量,耳朵,脑袋都被压得生疼。
然后,他听见贺书昭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
“我说过,敢拿我的东西,等我向你要的时候,你付出的,将是十倍不止!”
宴厅内再无一人敢出声张,只有唐晋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不住地挣扎,发出粗喘的气息。
贺书昭高抬着下巴,俯看着这一众商会成员,漂亮的桃花眼像把锋利的刀一样,缓缓扫过众人。
“我的话,你们都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