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昭泡在浴缸里,脖颈死死地向后紧绷着,他眉头紧皱,表情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苦楚,牙齿咬着下唇,几乎泛出血印。
良久,他才无力地垂下头,急促地呼吸着。
他舒缓了许久,可根本没有用。
冰冷的水浸泡过他的身体,可贺书昭体内的燥热却愈演愈烈,一冷一热在他的身体中拉扯,明明燥热得不到缓解,可他已经开始冷得颤抖。
不能再在水里泡下去,贺书昭撑着浴缸,吐气似地喊着顾棠的名字。
可贺书昭现在连说话的声音都太小,他自己都听得不甚清楚,门外的顾棠又怎能听见?
贺书昭泄了力,手臂一滑,一双大手就穿过贺书昭的腿窝和后腰,稳稳地将贺书昭抱了起来。
贺书昭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他贴着顾棠的身体,只觉得顾棠一身滚烫,说话声也灼热不已。
“三爷,怎么了?”
贺书昭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渴望,颤声道:“把我衣服换了,放、放我到床上去。”
顾棠低声应了,他表情竟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那双眸子黑沉沉的,竟无形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可惜贺书昭现在不甚清醒,并未察觉到异常,更没有发现,此时的顾棠,与当初那个单纯赤诚的模样,判若两人。
顾棠把贺书昭身上的湿衣服都扒了下来,用浴巾裹住他,把身体擦干后,才把贺书昭放在了床上。
房间里只亮了盏昏暗的床头灯,静得贺书昭只能听见自己的呼气声,贺书昭把头埋在了枕头里,发出咽呜的低喘。
裹在身上的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掉,凌乱地掉在地上,贺书昭蜷着腿,不住地在床上翻滚,脚趾都透着股粉红,直让人想握在手心,好好把玩一番。
贺书昭不知何时翻到了床边上,只觉得身体半边失重,眼看就掉滚到地上,一双灼热的、掌心有着薄茧的大手稳稳地拖住了他。
贺书昭不知怎的,竟低喘了一声。
托着他的人身体一僵,掌心用力,就把贺书昭又送回了床上。
贺书昭心下一惊,这才发现顾棠竟然一直没走,他就站在床头,黑暗中,不知道看了多久。
贺书昭扯过浴巾盖在自己身上,又羞又怒,“你、你怎么还在这!”
顾棠沉声道:“三爷,你现在不能独处,我不放心。”
贺书昭咬着牙不说话,倔强地和体内的药性做着斗争。
额前的碎发又被汗水打湿,埋在浴巾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好难受,他真的好难受。
可他更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的丑态。
于是贺书昭咬紧了牙,“你、你给我滚出去。”、
话音落下,房间里只陷入了往常的平静,除了偶尔贺书昭的喘气声,再无其他。
贺书昭攥着浴巾,稍稍偏过头去,就看到黑暗中,一个高大男人的声音向前一步,在自己床边蹲了下来。
床头灯在顾棠深邃的脸上照出一半的阴影,顾棠缓缓开口,“三爷,您这是病了,您无需在我面前顾虑。”
“三爷,您一个人解决不了这件事,您想怎么办?”
“我、我……”
贺书昭放空般地看着天花板,浑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顾棠暗了暗眸,沉声道:“三爷,要替您找个女人来吗?”
“不。”
贺书昭偏过头去,又把自己埋在了枕头里,气闷的声音再度传来。
“不要女人。”
“那么——”
顾棠伸出手,轻轻地掰过贺书昭的头,**裸地撞进了贺书昭的视线中。
“让我帮你。”
“我是三爷救回来的,我这条命也是三爷的,三爷,我对您永远忠诚。”
贺书昭眨了眨眼,有什么念头在他心头炸开来。
对啊,这是顾棠。
这是对他永远赤诚,永远忠心的顾棠。
无论他怎么打,怎么骂,都一片真心的顾棠。
见贺书昭发愣的模样,顾棠握住贺书昭搭在床沿的手,轻轻摩挲着手背。
“好吗?”
贺书昭忽然就笑了,他笑得很浅,眼睛还冒着氤氲的水汽,眼尾是红的,嘴唇也是浓艳的红。
他抬起脚,踩在了顾棠的肩膀上,于是顾棠便握住了那只脚,微微上抬。
贺书昭垂眸看着顾棠,殷红的唇终于说出了顾棠想要的回答。
“帮我。”
顾棠俯下头,他的体温竟比贺书昭还高上一分,“是,我的三爷。”
——
贺书昭已经沉沉睡去了,顾棠替他掖好被子,刚推门出来,就看到忠叔满脸焦急的等待。
“顾棠,三爷他没事吧?”
顾棠沉吟半晌,才说道:“明天提前把医生喊来,三爷中了药又泡了水,只怕要病了。”
忠叔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那你……”
顾棠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忠叔放心。”
听到顾棠的话,忠叔才放心的下楼,顾棠回到自己房间,忽的伸手摸了摸唇,眸色暗了下去。
原来倨傲自持的贺书昭,在情难自持时,竟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动人。
他此时身体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更加证明了,自己对贺书昭,究竟是何种心意。
原来,自己竟一直是情起而不自知。
可如今再回忆过往种种,所有的动情都有迹可循。
他却视而不见地将其与救命之恩混作一谈,实在是一叶障目。
今晚中药的不止贺书昭,就连顾棠,也早已在名为贺书昭的药下,一败涂地。
顾棠喉咙紧了紧,却无视身下的**,他既不抚慰,也不疏解,像是终于认命般倒入这片没有尽头的漩涡,闭上了眼睛,低喃出声。
“三爷,我的三爷。”
第二天贺书昭果然病了,他中了烈性的药,又在冰冷的水中挨了这么久,整个人发起了高烧。
好在顾棠早有所准备,该有的药都有,他守在贺书昭的床边,揭下贺书昭额头上的冷巾,洗净降温之后,又重新覆了上去 。
此时贺书昭悠悠转醒,他只觉得头痛欲裂,又看了看手背上的针头,刚要说话,顾棠伸手,抵在了贺书昭的唇上。
“三爷,你嗓子那晚烧坏了,这几天不宜说话,要好好休养几天。”
贺书昭神色一顿,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微红,偏过头去,竟也听话地点了点头。
顾棠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他扶着贺书昭靠在床上,又拿了几个枕头垫着,让贺书昭靠着更舒服。
“三爷刚醒,我知道你没什么胃口,但医生说,多少要吃一点,才能好得快。”
一碗清香的小米粥送到了贺书昭的嘴边,贺书昭犹豫了下,还是张嘴吃了进去。
贺书昭吃完这碗小米粥,身体的疲惫感又涌了上来,就这么靠着睡了过去。
顾棠端着碗筷出来,吴海华正在楼下大厅,频频看向二楼。
一见顾棠下来,吴海华便率先问道:“三爷到底是怎么了?”
不怪吴海华追到公馆来问,实在是贺书昭从没有超过两天不来公司的情况。
一打电话才得知是病了,这才赶了过来问个清楚。
顾棠想了半晌,才道:“三爷被李复山摆了一道,这两天正病着。”
“李复山?”吴海华说道:“他这两天整日往公司送东西,我知道三爷的性子,便给退了回去。”
两人又说了些公司里的事,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吴海华起身便要走,顾棠送他到门口,想起今天的报纸还没拿,便抽了出来,往客厅走去。
随意瞄了一眼,顾棠看到了个耳熟的地名。
越城。
这则新闻说的是越城已经被东洋人打得节节败退,如今已被围城,城内信息食物水源俱被切断,虽然越城宁死不降,但破城是迟早的事。
虽然平津是座大城,但顾棠也由不得开始担忧,若是东洋沿着越城一路南下,打到平津,到那时一切又该如何?
可转念一想,林震霄便是从越城奔来的平津,他既然能提前知道打仗的消息,又特意赶赴平津,想必平津也是安全之地,如此这般,顾棠又心安了不少。
又过了两三天,贺书昭身上的病是全好了,嗓子也与平常无异,一切就好像恢复到了贺书昭中药之前的种种。
这天晚上,顾棠刚刚收拾完自己,突然门把手传来被人拧动的声音,顾棠循声望去,贺书昭穿着睡衣,走了进来。
“三爷,你怎么来了?”
顾棠连忙拉过椅子让贺书昭坐下,见贺书昭不答,又问道:“三爷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贺书昭以手撑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棠。
“顾棠,那天晚上,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这是贺书昭第一次提起那晚中药的事,顾棠心中一凛,着急道:“三爷,你可是在怪我?”
贺书昭笑着招了招手,顾棠便毫不犹豫来到贺书昭身边蹲下,“三爷,我……”
“嘘。”
贺书昭学着那天,顾棠抵住自己唇的动作,也按住了顾棠的唇,轻声道:“我当然不怪你,我只是……”
话音停顿,贺书昭手指慢慢从顾棠嘴边移开,滑到了顾棠的脸上,贺书昭突然变了脸色,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顾棠登时被打得偏过脸去!
贺书昭一把捏过顾棠的下巴,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只是没想到,你什么时候也生出了这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