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怎么是你?”
屋内外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嘴里说着一样的话。他们都没料想到,来的人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
陈荃惊愕疑惑犹豫之时,门后的人竖起食指,让陈荃不要说话。接着,他示意陈荃进来。
远处的于夏虎今月一直在观察陈荃和那扇房门的动静,他们可以看到陈荃似是惊讶的样子,却没能看到屋内是何人。不过陈荃在进门之前回头,做了一个让他们进来的手势,门后的人,他们待会就知道了。
“我还道五公主的警惕心竟如此低,听到敲门声,问也不问就过来开门。”陈荃抱着剑靠在墙上,“原来是你。”
“陈将军这般耳力惊人的人,竟然没听出来,那是我的脚步声?”乌其耶嘲讽道。
陈荃静默一瞬,才道:“你故意放轻脚步,伪装一般女子的脚步声,加之我先入为主,认定这是五公主的休息的屋子,便没多想。不过——”
陈荃话头一转:“若是仔细听听,还是能辨认出刚才你的脚步声是特地伪装过的,有些不自然。这算是给我上了一课,多谢。”
乌其耶冷哼出声:“不要以为这是大钟,你就能放松警惕。你还得感谢我刚才没对你出手,要不然你现在已经不能站在这同我说话了。”
“那倒未必。”陈荃语气冷冽,“你怀疑什么都不应该怀疑你可以偷袭我。即使你刚才对我出手,你也没机会得逞。我的躲避速度会比你的攻击速度还要快。更何况,你本来就没有攻击的意图。”
被说中的乌其耶闷闷地灌下一口酒,眼神凶狠。虎今月见进来好一会了,这两人竟然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在争执,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便赶在乌其耶说话之前打断他们。
“咳咳,三王子,既然你什么都没问就让我们进来了,我们应当坐下好好地聊一聊才对。而不是这般……氛围。”虎今月走到陈荃身边,小声劝说,“将军啊,时间不等人,我们没必要争这一口气在这里浪费时间。反正,几次三番,他都没赢过你。”
虎今月的声音越到后边越小声,实际上陈荃也并不想在这争论这些无谓的事情,也不在意自己的战力被别人贬低。只是没想到经过了好几次的失败,乌其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厉害,陈荃这才起了泼冷水的心思,好让乌其耶明白谁才是手下败将。
“好,说说你们来找小雅什么事?”乌其耶止住了先前的话头,询问几人前来的目的。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乌雅缇一直靠坐床边,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看起来非常虚弱,哪里还有之前那个在校场上神采飞扬射箭的样子?
难道,她真的生病了?那乌其耶……陈荃心思四散,即使乌雅缇真的生病了,也不需要乌其耶在房里一步不离地看护吧。看来这对兄妹的关系要比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好得多啊。
陈荃眼前的道路逐渐明朗,她直接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为那日刺杀一事而来。”
虎今月震惊,哪有人这么直接地对嫌疑犯说自己的目的。万一真凶是他而不是乌其澈,最后还不是仅凭他一人瞎扯,就能把嫌疑甩到乌其澈身上。
他站在陈荃旁边,听闻此话,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气,两只手甚至不受控制地想捂住陈荃地嘴。幸好于夏也被陈荃的直接惊呆了,转头看向她,余光才没错过虎今月的动作。
为了虎今月不被陈荃下意识的自卫反抗动作伤害,也为了不打搅陈荃的计划,于夏眼疾手快地捂住虎今月的嘴,并把人扯到一旁。
虎今月没想到,本来自己想捂住别人的嘴,却反而被别人先捂住了嘴。他一脸怒意看着于夏,眼神满是质问:“凭什么把我拉走!哪有人这么审问的!我才是拥有丰富的办案经验、看过无数卷宗的大理寺少卿!”
于夏放开手,拍拍他的背,安抚道:“虎大人,你忘了么?之前在大堂的时候陈荃说过什么?我们可不是来办案的,是过来同朋友交流的。现在不就是在与之前的对手、现在的朋友交流吗?”
“可那不是为了应对没有搜查令而想出来的说辞吗?”虎今月整张脸都皱了,怎么还真按照一个谎言来进行了?
于夏换了一种安抚方式:“无论如何,请大人相信陈荃。这一路上一直是她在带领我们,现在她这么说,一定也有她的用意。我们只要在旁协助,就一定能尽早捉住幕后黑手。”
虎今月知道于夏的话有道理,但多年来的经验又让他无法接受陈荃的方式。他重重叹气,最终闭嘴站在窗前,什么话也没说。
“哦?真不巧,我的妹妹正因为刺杀那事而生了一场大病。”乌其耶话里话外充斥着对几人的不满,“你们办案便办案,来小雅的房里是做什么?她的病可还没好。”
“我们既是来查明真相,也是来找你们合作的。”陈荃顿了顿,才说出后面的话,“我想请你们去找一找二王子。”
“找乌其澈?”乌其耶放下酒杯,意兴阑珊道,“他就住在那边,你们直接过去不就行了。反正你们都能找到这,看样子还是动用了关系才知晓我们住在哪个屋子里,我不信你们没有乌其澈住在哪一间的信息。为什么要我们去呢?这算哪门子合作。”
“五公主身体如何?”于夏来到床边,关切问道,“听闻自那日离别之后,五公主一病不起,大夫看过之后,可有好转?”
乌其耶突然站起来,来到于夏身前,阻挡他看乌雅缇的目光。声音略显紧张下逐客令:“你们人太多,吵到小雅了。我们也没什么合作好谈的,你们请回吧。”
“我敲门的时候,你竟然问也不问就过来开门,但看到是我却很惊讶。我能问问,你原本以为会是谁?”陈荃话锋一转,把乌其耶绕进另一个问题里。
虎今月手靠着窗框边沿,再次重重叹气。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些无谓的话、做无谓的事,白白浪费时间。
于夏时刻注意着虎今月,看到他状态有些不对,赶紧过去顺气:“虎大人,不要着急。来跟我一起,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虎今月学着于夏的呼吸方式做了几次,也不知是不是这方式起了作用,他慢慢平复下来,但依旧不理解陈荃:“于少爷,我是看在将军面子上才决定待在这,不插手现在的事。若是一刻钟之后,还没有任何进展,我就要用我的方式去办案了。”
于夏知道虎今月话中的将军并不是指陈荃,而是陈正。既然虎今月退了一步,于夏替陈荃作主张,也退了一步:“好。”
他很肯定,陈荃与乌其耶的合作谈判,很快就能结束了。根本不需要一刻钟。
乌其耶静默良久,乌雅缇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就怕自己的话中有漏洞,万一圆不上,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躲一个人已经很难了,还要躲两批人,真是太为难她与乌其耶的头脑了。
陈荃也不逼问他们,自顾自继续道:“想必两位应当对‘陈荃’这个名字有所耳闻,我指的是,在这场战争之前。”
乌其耶冷冷道:“陈将军的大名,现在还有谁人不知?你想用此来嘲笑我打不过你吗?”
“当然不是。我幼时身体不好,被送到香山上的道观里休养。我在香山上生活了十八年,照顾我的师傅是神医魏纪,不知你们北吴人有没有听过她的名号。没听过也没关系,你们只要知道她很厉害就行了。”
“你在香山长大的事情我们听说过,魏纪的名号我们也有所耳闻。不过我并不知道你们俩竟然有这一层联系。”乌其耶顺着陈荃话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乌雅缇着急得在身后悄悄扯着他腰上的肉,让他不要把话都说全了。
乌其耶吃痛,尽量维持着面部表情不动,悄悄拉走乌雅缇的手。虽然乌雅缇下手的劲有点大,但效果很好。乌其耶立马闭嘴,静静地看着陈荃还想说什么。
“我说这么多,只是让你们知道:师傅身为神医之徒,医术也十分高明,而我也耳濡目染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所以,五公主,我能看出来其实你的病已经好了。”
房内的剩下四人都因为陈荃的话而露出不同的惊愕神情。
于夏虎今月那里是:“可她看上去就是真真切切生病的样子,和之前一点也不一样!而且还有大夫的进出记录,大夫是侍卫找来的,总不能是这么多人一起串通好的吧。”
乌其耶乌雅缇是:“怎么被看出来的?明明已经伪装到这种程度了!”
陈荃继续:“五公主,前两日你确实生了病,大夫过来也给你开了相应的药方。实际上,你的病根本不是因为惊吓而造成的,而是你自己对自己下的手。这样,大夫能为你作证,你真的病倒了,你的王兄也有理由过来进行照料。”
乌雅缇从被子下翻出来,速度快得连乌其耶都没捉住,她发出同脸上虚弱脸色完全不相干的中气声音:“这你也能猜到?”
“我还能猜到,你脸上这些灰灰白白、让你看起来很虚弱的东西,是你自己画上去的。”
“好吧,还真让你知道了。”既然在陈荃面前什么都瞒不下去,乌雅缇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走到屏风后,将脸上伪装的粉末清洗干净。
于夏虎今月眼神震惊看着乌雅缇健康的身姿从面前走过,对陈荃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层次。而陈荃还在打破乌其耶心里的防线,让他同他们合作。
“你们这么做是为了共处一室,躲避某个人。不止是躲避他,也是让他不要在意你们。很巧,这个人就是我们的此行的目标——乌其澈。”陈荃说出这三个字,其余四人又露出愕然的神情。
陈荃没有停顿,继续道:“你以为门外是乌其澈,想着正好让他看看,公主真的病倒了。而你脚步声那么轻,也不是伪装公主的虚弱的脚步声,而是让乌其澈看看,你这几日照顾公主,可是累得连脚步都虚浮了呢。看到是我,虽然你很惊讶,不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但为了躲避乌其澈,你只能选择让我们进来谈话。因为若直接把我赶走,我们只会在门口僵持,引来乌其澈。”
陈荃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简短的几个动作,陈荃竟然能还原原貌。
洗好脸出来的乌雅缇看到乌其耶捏紧拳头,沉默良久,他终于回应陈荃。
“好,我答应同你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