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全服第一网恋以后[网游] 第10章 舞会

10.

星期六以前，何皎上线的每一天都在打打杀杀中度过。

结拜的另外几个男人对追杀仇敌十分热衷，何皎甚至怀疑杜甫24小时在线（或者花钱找人在线）监测战无不胜那几个人的坐标。

每天，他一上游戏，杜甫马上就邀请他进队，召唤他跟随，问他设置好新的拘魂索没有，紧接着就是满地图寻仇杀人。

簪花挽青丝被他们又杀一次以后，朋友圈发了好几条哭诉委屈、附带真人泪眼朦胧自拍的照片。但在他们无动于衷继续追杀、并被杀掉了五级以后，她已经很久都没上线。

拈叶醉白雪顽强不少，被杀掉两级就学乖了，每次上线都在安全区挂机，偶有日常任务需要去野外身上就挂一颗定魂珠，杀是能杀，但不会掉级或者被拘魂。

由于太多人关注大佬们之间的奇闻逸事，玩家间甚至开了个算卦竞猜，赌拈叶醉白雪当天被杀几次。起初，他被杀还会在世界刷一大串喇叭问候独上西楼等人全家，后来他也累了，躲又躲不了，杀照常杀，于是他也不说什么了，看到他们还会脱光全身装备，躺尸后一声不吭爬起来去安全区复活。

他甚至诡异地加了何皎好友，天天给他送免费的友好度礼物，今天一朵花明天一棵草的，试图感化他让独上西楼别报仇了。

彼时，何皎的仇杀帖完成率已经达到80%，自认为足够，遂结束了这一段万众瞩目的恩怨。对此杜甫等人相当遗憾，问了好几次是不是再去杀杀别人之类的话。

江湖恢复了宁静，何皎又可以敞开家园大门，开放矿山、农田和鱼塘，迎来送往各路不曾谋面的知交好友。

但何皎手忙脚乱的现实生活，刚刚拉开序幕。

——星期六的早上，他登录游戏给大佬们留言今天有事请假一天，退出游戏时收到短信提醒：他在网上买的礼服裙到了。

与礼服裙一起到访的，还有旅游归来、他的发小兼‘闺蜜’潘安安。

“Surprise！”潘安安兴高采烈敲开他的公寓门，抱着一个大得出奇的盒子。

阔别两三个礼拜，她好像晒黑了点儿，看来海南三亚的天气确实不错。她和何皎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父母那一辈在同一所学校上学，是外人眼中家境优越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可惜，何皎性向不对，潘安安也不喜欢他这一款‘小白脸’，阴差阳错，两人反而处成了比对象持久得多的铁哥们儿。

“怎么说，老铁，”潘安安把盒子放在小客厅的桌子上，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环视四周，“我去海南这阵子你都干啥了？”

何皎的这套小公寓房面积不足60平，客厅餐厅一体连着开放式小厨房与洗碗池，卧室只用了透明的推拉门隔断，坐在客厅对整间屋子一览无余。

她的视线从干干净净的小厨房到书桌边画了一半的光影森林水彩画架，从挂在门口的羽绒服、大衣到堆满厨余垃圾的小塑料袋。

“哇槽，”她迸发出一句发音标准的脏话，“宅家小王子，你不会一天都没出去吧？”

何皎耸了耸肩，把桌子上的衣服盒抱起来，准备拿到卧室去。

“你可真能家里蹲啊，”潘安安两只脚翘到餐桌边的两把凳子边上搭着，身体摊成一条咸鱼，“老娘在三亚风里来雨里去，你就在家躺着，真爽。”

“我也没躺着啊，”何皎反驳，“我忙着呢，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有多惊心动魄。”

潘安安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玩《笑江湖》以及他的ID网络好友之类具体信息的人，他囫囵把游戏里的事情给她讲了讲，惹来一阵很给面子的惊叹。

惊叹归惊叹，何皎心底知道，他的这位铁子对网游毫无兴趣，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她宁可把钱扔给天桥装瘸的骗子，也不会给游戏里充一个子儿，更不理解网游的一整套社交逻辑、虚拟恋爱和打打杀杀。

最早，和她解释游戏里的大佬——什么样叫大佬——最后引申到独上西楼这个人，就花了何皎半个钟头。潘安安勉强了解独上西楼这个ID背后需要的财力以后，依旧觉得非常扯淡。用她的话说：‘你不如去自己美院里钓个雕大钱多的富二代，至少看得见摸得着长得帅’‘谁知道这个所谓的大佬是不是个五十岁抠脚老头二胎小孩比你还大’。

无论独上西楼做什么，潘安安都不感冒，大佬滤镜带不了一点。她坚定地认为对方一定别有所图，99.9%是因为看上了皎皎这样人傻钱多的漂亮美女（她不听何皎说根本没加过社交账号、没看过照片、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的解释），总之花在虚无缥缈的世界里的每一分钱和每一分钟都是浪费。

多说无益，何皎聪明地决定略过游戏相关，说她感兴趣的话题，比如。

“刚你拿进来的那个盒子是我的衣服，”他打开冰箱，假装忙碌寻找水果，“我不是报名了反串舞会么。”

咸鱼状的潘安安用了五秒才反应出来他说的每个字连起来的意思。

伴随一声尖叫，何皎被兴奋过头的潘安安撞了个跟头。后者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不停追问反串舞会的来龙去脉、裙子的来龙去脉、他决定参加的来龙去脉，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他的舞伴是哪个撞大运的家伙。

这次舞会的主题是维多利亚时代，裙装需有大裙摆、裙撑和束胸；男士礼服同样需具备维多利亚时期特色，包括风衣外套、短马甲与衬衫，配以礼帽、领结或领带。

何皎为买到他卧室里的这套裙装查找无数网站、问了学过欧洲史的朋友和做服装设计的亲戚，看过成百上千组图片。他习惯如此：要不就不做，既然报了名，就要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好。

盒子里的衣裙的确对得起它的价格，摊开在床罩上像融化了的月亮，光晕朦胧。

潘安安屏住了呼吸。

十分钟后，她死皮赖脸获得了何皎名义舞伴的一张票，冲出公寓去采购礼服西装。

舞会今晚六点开始，买完衣服她还需要带何皎去做造型！

傍晚五点五十五，楼珏挽着哥哥，已经等在小礼堂侧门准备检票进场。他们站在普通通道的第五个位置，前后嘉宾均着盛装，看来这场舞会也比楼珏想象之中的要隆重得多。由于排队位置靠前，她几乎是最早到达场馆的一批人之一。

足有二三十人的小型交响乐队位于礼堂的舞台上，指挥就位，正眉飞色舞地背对入场嘉宾们挥舞着指挥棒。乐队演奏着一首节奏轻快、音调活泼的曲子。

楼珏选了靠墙的一张小圆桌坐下了。为了争取和何皎跳上舞（万一呢！），她今天穿的是反串西装，双排扣长礼服，浅色马甲与纯白衬衫，打了夸张的蕾丝领结，蹬着十厘米的高跟皮靴（尽管如此，她可能还是会比何皎矮那么一点点，或者差不多高），画烟熏妆。她跟一向只接受预约制、行情紧俏的礼服店好说歹说，给亲哥楼琛也搞到一套差不多款式的衣服，色调偏暗，价格也没楼珏这套早早预定的贵，但架不住楼琛身材比例实在优越，肩宽腿长，立在那里像个男模。楼珏深感不能一直在楼琛附近呆着，这一对比，谁还和她跳舞？

六点过一刻，来宾陆陆续续，逐渐填满了大半个礼堂。大家都穿得像模像样，沉浸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打扮与社交礼节中：舞会设置得极有古典情调。所有女士（或女装大佬）都会在礼堂一侧的小桌台拿到一把蕾丝羽毛点缀的小巧折扇，扇面光滑，可用来写字。男士（或男装女郎）则会拿到一根羽毛笔，邀请看中的女子跳舞并征得对方同意后，可在女子扇面上签下第几支舞蹈与自己的姓名简写。

现场的布景与餐饮也是一流的——

礼堂四周都挂着色彩柔和的天鹅绒布帘，椭圆形的下沉中央舞池铺深色胡桃木地板，光滑明净，镶嵌了一圈点缀贝母的窄条大理石。乐队暂未开始演奏第一支舞，偌大舞池空着，人群都聚集在它两侧的长排餐桌边，那里有切成小块的水果、蛋糕与桶装的冰镇饮料，桌子一头堆着高高的小圆瓷盘，盘边的刀叉餐具方盒上半盖着方巾。

餐桌再外围至墙，就是楼珏目前选择落座的一片小桌椅区了。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楼琛去了舞池的另一边；她因为来这边来得早，独占了一张小圆桌，拿了四五碟小食，一杯猕猴桃汁，一杯柠檬水，佯装等人。不然她对面的空位也迟早要被别人占走。

人太多了。

楼珏目所能及的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座位之外的间隙也站着人。维多利亚时期的裙装繁复隆重，带有裙撑、蓬松的裙摆，夸张的款式还有长拖尾，本身就非常占地方，更别提现场人头攒动，不同味道的香水混合在一起，令楼珏头晕。

大家都画了精致的妆，反串惟妙惟肖，楼珏主要靠身高和体型勉强分辨男女。她顺着人群一个个看过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何皎。

或者，何皎其实在另一边？楼珏想着要不去她哥那边找找，但舍不得眼前独享的小桌子。

礼堂入口的门悄悄开关，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这其中不包括楼琛。

他拒绝了四五个女孩的暗示和邀请，正百无聊赖倚墙站在门旁，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进门的一对。着燕尾服的明显是个女孩，脚穿令人望而生畏的高跟靴，长发盘在脑后，戴一顶硬质礼帽。挽着她手臂的人和她差不多高，乌黑发丝鬈曲盘在脑后，散乱的几缕坠在耳侧，斜戴一顶小巧的宽檐礼帽，帽顶米白钉珠的扎花网纱十分自然地垂落下来，虚盖住头顶与鬓后发丝。那件礼服是如月亮一般清浅柔和的金黄色，款式简洁甚至称得上朴素，只在后腰处打了个长蝴蝶结，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腰线往下，裙撑小而轻盈，裙摆零星绣着天竺葵。

楼琛心中一动，从懒散靠墙的姿态直起半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