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住手!枫青!”
唐蕖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他提着衣摆,连奔过去,将那摔在地上的半大少年护了起来。
眼看着板子就要落在了他身上,还是阿尧眼疾手快,刀光一闪,左右两边木杖被劈成两半掉在地上。
少年看到他又惊又喜,“表……”可话到嘴边,却立刻改口,“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少年有着雪白的脸颊,此刻却蹭得脏脏的,红肿得老高的。而且不但嘴角开裂,连左耳也开始渗着血。唐蕖知道这必然是被人狠狠甩了耳光的缘故。
这是跟着原主作为…陪嫁一起入云京的随从祝枫青。说是随从,其实也是表兄弟。
唐蕖替他拭着脸上的灰,又立刻检查起他那只受伤的耳朵。皮外伤不要紧,鼓膜破了却很难好起来了。
“枫青,你怎么样?这边耳朵还听得见吗?”
枫青似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耳朵在淌血,他伸手摸了摸,然后摇摇头。
“听得见,我没事的,殿下……殿下你有没有事?”他凑得近,也看到了唐蕖身上的伤,湖绿色的瞳孔骤然缩小,“他们伤你了?!”
“我也没事,这都是……这猫抓的。”
“猫?”枫青疑惑不解,“殿下,您昨晚究竟去了哪?他们……”
唐蕖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有些烦躁地挠挠头。
“说来话长……等我先教训了这几个傻逼再说。”
但不等他上前,阿尧已经把刀架在那嬷嬷脖子上。
“谁许你们随意打人的?”阿尧冷声道。
几人立刻扑通跪下。
嬷嬷战战兢兢,“不、不,傅侍卫…奴婢们只是……”
枫青恨恨地打断了她的话:“殿下,这嬷嬷根本不是咱们寝殿的人。她一大早突然带着人闯进来,说你坏话,还把你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你好不容易从幽谷带来的花……也被她给糟蹋了。”
唐蕖道:“你的脸是这老太婆打的吗?”
见他轻轻点了头,唐蕖立马捋起袖子,步伐凌厉地向前走去。又先是一脚踢在了那嬷嬷的膝盖上,逼得她瞬间跪倒在地。随即把她拽拉起来,一抬手,就是“啪啪啪”几下清脆的耳光声。
“别打了!别打了!我、我错了,太子妃殿下…奴婢也只是听人支使啊!”
嬷嬷还想辩解,但唐蕖根本不听,每句话都被巴掌声打断。
向来守法守纪尊老爱幼的五好青年唐蕖这辈子还没打过人,更不用提打这种老婆子来了。但他从一早被莫名其妙绑起来开始,就有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泄。此时终于找到发泄口,便管不得什么礼仪道德了。
何况原主和祝枫青这个表弟的感情非常非常深厚。
在后续剧情中,原主被卷入兵变,是祝枫青豁出性命一路护着他逃跑的。
在触碰到祝枫青时,唐蕖眼前也开始闪回着画面。火海中的少年已比现在五官更加成熟硬朗,却满身是血一把推开了他。
那份情感也已经开始深深地影响着他现在的情绪。
打到那嬷嬷的左右脸肿得简直像个猪头,呜呜咽咽着,连话都说不清楚,阿尧才拦在唐蕖面前。
“太子妃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殿下应该已经在等着您了。”
他这才想起来进宫一事。随即抽了抽眉,活动着火辣辣的手掌,不满地叹了口气。
“阿尧,能不能派人把这几个畜生看好了?等我回来,还得好好教训一番。”
“那是自然。”阿尧淡声回应,“今日之事,殿下那边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唐蕖甩了袖子便进了寝宫,祝枫青紧跟在他后头小声道。
“表兄,你昨晚什么时候溜出去的?来之前你不是…说,说死也不和那个人在一起吗?结果我早上醒来,天都要塌了……”
唐蕖见四下无人,把声音压得更低。
“枫青,今早之事你也看清楚了。情况有变,我若是…不找个靠谱点的,我俩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祝枫青先停下了脚步。
“那么,你是真的已经跟他……”
“是啊,阿娘不也是让我去勾引那病秧子的吗?我是个男妖,又没什么损失。等阿爹他们接了我回去,我还想娶妻生子呢……不过前提是有人不嫌弃我。”
当然这些都是屁话。
不过唐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原主是真的这么傻乎乎地想的。
而对唐蕖来说,他不但要获得孟怀慎的好感度,还要想办法混到剧情点……这刚开始就差点出了大岔子。而原主虽身负重命,但确实是个傻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八十多章的。
他继续往前走,没注意到被落在身后的祝枫青眼神暗了又暗。
只是唐蕖这边前脚刚说不用人抬,后脚再出门时,就被迫钻进孟怀慎的车里。
这马车坐起来倒是舒坦,车里还暖着炭火,围着厚厚车帘。想必是因为孟怀慎那弱鸡身子受不了一丝风寒。
然而见他进车后,孟怀慎却眉头紧锁。
“……这衣服是谁让你换的?”
“衣服?”唐蕖低头看着自己脖子以下,“枫青啊,这么麻烦的东西我又不能自己穿。”
“你能不能回去换一件?换一个颜色的外袍就好。”
不说还好,一说唐蕖便气不打一处来。
“我已经没得换了。”
接着,他将早上应公公派去的嬷嬷把他寝殿从里到外翻了个底朝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了状。
孟怀慎越听脸色越差,却没有说话。
“说来也怪,她们不糟蹋那些金银细软,净糟蹋我带来的衣服,最后就剩这么一套紫袍子是完好的。不过,只可惜我那株‘不羡仙’……也被他们踩烂了。可能已经没救了吧。”
“不羡仙?”
“嗯,是我院前栽的荷花。还是我出生时,阿娘给我栽的。”
原主为了睹物思乡,特意从家门口挖了一株荷花不远千里带了过来,用妖力悉心照料着。结果还没种进池子里,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唐蕖不禁问,“你宫中下人,为何都如此嚣张?”
孟怀慎显得有些无力地靠在软枕上,唐蕖明显地听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出来。
“我东宫之中,原本就只有阿尧这种知根知底之人。那些奴才都是为了你入宫,有人硬塞进来的罢了。”
话一说完,孟怀慎又立刻补充道:“蕖儿,我并不是怪你的意思。”
“我明白。”唐蕖点点头。
过了会,孟怀慎又掀了那侧车帘。
“阿尧,几时了?”
车外传来阿尧的声音,“已是午时初分了,殿下。”
刚进车时孟怀慎被炭火烤得脸色还稍显红润,此刻又是惨白惨白。唐蕖不禁问:“我这衣服怎么了吗?”
孟怀慎却摇头,他拉过唐蕖的手柔声道:“没什么,你这是第一次进宫,千万别怕,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万事跟着我便是。”
“……我一句话都不能说吗?”
主要是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人,唐蕖感觉肯定自己会忍不住。
孟怀慎笑了笑,“你若真想说什么,也没关系,有我在。”
可唐蕖却越想越不对劲。
伴着车轱辘吱呀吱呀的转动,他在心里喊了两声。
“……系统。统子哥,我亲爱的统子哥在吗?”
【宿主,我在。】
“我能不能问一下,这孟怀慎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宿主稍等。根据资料显示,攻略对象初始好感度为40%,当前好感度为66%。】
不是……就算是galgame,谁家一上来攻略角色上来初始好感度就40%的!那他岂不是不用刻意做什么就能蹭蹭往上涨好感度?
“这也太高了吧!”
唐蕖一个没忍住直接叫出了声音。
“什么高?”孟怀慎问道。
“哦,我是说……车里温度太高了。”
“温度?”
“就是太热了。”
车里暖炉烧得很旺,唐蕖的的确确捏了把汗。他恰好掀开车帘想透透气,突然一阵马蹄声从后方由远而近。
唐蕖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面前飞奔而去。
而骑马之人突然猛勒缰绳,‘吁’的一声,那匹马便听话地放慢了脚步,蹄声渐缓,骑马之人也缓缓转身,与伸着半个头的唐蕖四目相视。
这东宫御用车驾也停了下来。
唐蕖见那马上的少年,倒不如想感叹一声青春正好。这少年看着是高中生模样,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呢。应该不过十七八岁,但一身红色劲装,编着麻花高马尾轻轻随风飞舞。可谓是真正的鲜衣怒马。当社畜当惯了的唐蕖,很久都没体会到那种在户外迎着风和日光奔跑的感觉了。
孟怀慎这时也从前面掀开了车帘,他笑道:“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越溪吗?你长高了。却你怎么也来了?”
“噢……太子哥哥。”
少年立刻下马行礼。
“太子哥哥,我人还在东岛那边揍蝙蝠呢!阿姐突然来信说,说您成婚了,还娶了个……”少年顿了顿,声音里有些惋惜,“我骑马跑了七天,从东岛拼命往回赶,却到底还是没能赶上您的婚宴。”
“确实,原来是因为越溪不在,就说本宫的婚宴怎么少了几分热闹呢。”
“那正好,太子哥哥,你们这是去宫里见圣上和娘娘们吧?阿姐说,你们之后还会去皇奶奶那,所以这才让我进宫跟着蹭一顿饭。”
听他二人说到这里,唐蕖这才对此人渐渐有了些印象。这是东成郡王家的嫡次子孟越溪。七年前,东成郡王夫妇在东岛边界与一大妖激战,最终双双战死。世子尚且年幼,如今家中事务皆由长女孟越渊代理。
这位倒是协助孟怀慎上位登基的大功臣。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但原文中勇猛得堪比某位赵氏将军。
孟越溪渐渐又将目光定在唐蕖的脸上。
唐蕖立马放下车帘,身子缩回车里。
“太子哥哥,这位就是…皇嫂……”
他似是也不知道应该唤唐蕖这么个男妻什么。
“蕖儿跟你同岁,就比你年长两个月,他姓唐,不然你也唤他一声哥哥吧。”
但是这位下场最后的却不太好。
孟怀慎在唐蕖死后,性格就愈发变得乖戾。动不动就疑神疑鬼,仿佛所有人都成了潜在的威胁。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自古帝王孤家寡人,不是仅仅字面上的那个意思。
而这位孟小郡王下场不好的原因,就是因为竟被孟怀慎发现他从小就深深爱慕着自己的那位过世已久的皇嫂。
孟怀慎却从此心里多了一根刺。
只要一想到他俩过往的互动,便越发觉得愤恨。后期妖族大军压境,他竟只许孟越溪带了三千骑兵前去迎战。
妖族是挡住了,孟越溪也是回不来了。
唐蕖却不禁心里念叨。
原主一个傻子,到底哪来那么大的魅力……
保险起见,他还是离这位郡王世子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