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妻 第1章 第 1 章

玄序玉沙满睡，银屑枝头重缀。温酒对颜欢，酣畅与尔兼醉。荟萃，荟萃，凝雨翩跹慢绘。

天佑十八年冬，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银装素裹的大虞皇城看起来像是人间仙境，皇宫里更是积雪深深。

浮光殿

长公主姬窈蹲在地上赤着双手玩雪，她一捧一捧雪的堆着雪人儿，只见她跟前那小雪人已有模有样。

姬窈贴身宫女竹菱刚踏进殿门，她瞧清了地上蹲着一团的动作，她连忙出声：“公主，您可别再玩了，小心染了风寒！”

长公主身子骨不太好并不是秘密，蹲地上玩雪这等事情更是被帝后极力制止的。

闻声，姬窈抬头朝着门口望去，见是竹菱，她将方才捧起的雪堆在那雪人身上后才缓缓起身。

许是天冷，她又在屋外待了许久，姬窈脸颊攀上些红，她曲了曲手指将绯色斗篷上的帽子拉拢，把自己捂得严实。

她接过竹菱递过来的暖炉才不疾不徐的开了口：“本宫在屋子里待的闷了，出来透透气，不要紧。”

姬窈嗓音带着些许凉意，格外的动听。姬窈将暖炉抱在怀里，她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朝着屋内走去，她暗自叹了口气，回头望地上雪人一眼，往后想要再堆个雪人恐怕就难了。

姬窈幼年落水后身子骨一直不好，将养许多年，用无数名贵药材才堆砌出了眼下这勉强的身体，方才放肆一番已属难得，更多的也强求不了。

思及此处，她精致小巧的面容不禁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贴身宫女常会察言观色，姬窈的小动作都落在竹菱眼里竹菱出声安慰道：“公主不必忧心伤神，如今您的身体比起前几年好了不少，好全再玩也未尝不可，反正这浮光殿不会跑的。”

因着竹菱的话，姬窈心情放松了不少。

两人进了屋，屋子里地龙烧的正暖和姬窈取下了披在身上的斗篷，那斗篷上落了雪，现下雪化了若是再披，寒意会透进身体。

姬窈温吞的询问着：“清音的如意糕可做好了？”姬窈无事就爱琢磨糕点，皇后对她琢磨出的糕点也是喜爱得紧。

今日初一，该是后宫各嫔妃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姬窈作为长公主自也不例外。

故而一早姬窈就吩咐了清音去小厨房督促着，让厨子们按着她写的法子做。

竹菱回答：“该是要好了，奴婢去催催。”姬窈眼眸微微垂下，没什么情绪，她淡淡道：“罢了，等着吧。”

她话头一转，“父皇可下朝了？”帝后伉俪情深，从前请安时宏景帝都陪在皇后身边，若是皇帝在，糕点自是要多备一份的。

这也正是竹菱方才外出的原因，她神色恭敬的回答道：“尚未，大抵……”

“公主！”竹菱话还未说完，宽大的殿中就响起了清音的声音。

“糕点做好了……”

姬窈闻声抬眸，只见方才她与竹菱口中的人提着个膳盒朝着她们走来。

正是赶巧呢，姬窈心下想。

“公主。”清音走近，她对着姬窈行了礼。听到姬窈说了声“免礼”她方才起身。

清音甜着嗓子：“厨子们都说公主厉害呢！能写出这么多做糕点的法子。”

姬窈被她声情并茂的“表演”逗笑：“属你嘴甜，这些法子书上都有，算不得我写的。”

清音受教般点点头，却在心里感叹姬窈的自谦。万事俱备，只差更衣。

方才那绯色斗篷护的里面衣裙仅仅润湿了下摆，只是若再穿着这衣服去请安不仅不合礼数，更少不了一番数落。

姬窈自是不想被皇后知晓她方才玩雪之事，因着她身子不好，皇甫华荣没少操心，如今皇后年岁渐长，姬窈不愿她因自己忧心过多。

屏风后，姬窈正在更衣。

她挑了件手绣鸳鸯狐皮袄，内里是粉色对襟，下身厚厚的棉裤藏在裙装里。

冬日里穿的厚，她皮肤本就白皙，粉白相配的料子更是将她的优点一展无余，姬窈一双灵眸含光，时不时睫毛扇扇。

宫女动作轻柔的为她穿衣，姬窈像是任人打扮的瓷娃娃，半晌，姬窈终于更衣完毕。她迈着小而端庄的步子，不疾不徐的走到梳妆台前款款落座。

竹菱与清音要重新给她梳个发髻，说是为了搭配这身衣服，对此，姬窈也是乐的享受，清音与竹菱常在嘴里念叨，如此姣好的容貌，不打扮岂不磨灭了。

直到最后一根发钗簪上发间，这发髻总算完成了。

姬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不禁伸手扶了扶发，真重啊！

一整套的掐丝祥云白玉头面，戴的人头疼。

“公主出落的秀美端庄，像话本上写的仙女！”清音脱口而出。

竹菱表示赞同：“也不知谁有那天大的福气，能做公主的驸马。”

“胆子真是愈发大了，都敢打趣本宫了。”姬窈出声，虽是责备的话语，语气中却不见半分的责怪，反而有些玩笑之意。

“是！奴婢知错了……还请公主责罚！”

栖梧宫

“凤栖梧桐”皇后寝宫以此命名，可见皇后身份之显贵，大虞皇帝之重视。

大雪一刻也不停歇的下着，为了不弄湿鞋袜，姬窈乘了轿辇。

到栖梧宫已是一刻钟以后了。

姬窈到时各宫嫔妃将将退下不久，她与她们打了个照面，双方问了礼。

宫门口的两名小太监见着姬窈连忙弯腰请安：“公主殿下。”

姬窈落地站稳，她将怀里的暖炉抱得紧了些随后开口，“起来吧。”

听了回话，其中一名太监便迈着快步朝着宫内跑去了，许是去传话的。

姬窈不疾不徐的步子，清音两人位于她身后，主仆三人朝着宫内走去。

皇后喜欢腊梅，故而栖梧宫的院子里栽了许多，现如今开的正盛。

姬窈瞧了心情都愉悦爽利了不少。

普天之下，并不是所有皇后都有这般待遇的。

“长公主到——”

姬窈到了殿门口就有太监大声的通报，先前就有太监传过话了，皇后正期待着呢。

“儿臣给母后请安。”说话间，姬窈双手微微提起裙摆，随后双膝跪地，俯身给皇后行了礼。

“弗儿免礼，赐座。”皇后笑着启唇，她坐在矮榻之上仪态端庄，唇角微微勾着，带着些和蔼慈祥的笑。

姬窈闻言谢过方才起身落座。“儿臣前两日在书上瞧见了做如意糕的方子，今日让清音做了些，母后可要试试？”

“弗儿又研究了什么糕点？母后定是要吃吃的。”皇后笑说，她顿了顿唤了身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走近，清音将碟子递给她，嬷嬷上了台阶走到皇后跟前，弯腰将手中的碟子递了过去。

皇后拾起一块如意糕，她轻咬一口，又接过了李嬷嬷递过来的茶，她呷了一口轻声道：“不错，弗儿用心了。”

闻言，姬窈脸颊洋溢了一抹笑，“母后心喜便好。”

——

太极殿

天子尚在早朝，群臣列于大殿之上。

“臣兵部尚书韩谌启奏。”

皇帝姬渊身着五爪黑金龙袍，端坐于御座之上，他威严开口，声音洪武有力：“爱卿准奏！”

“近日定北侯书信一封，南隅已退，不日班师。”

定北侯宋冀平叛平乱无数，军功卓越实乃大虞功臣。

“好！好！好！不日，朕定当好生嘉奖定北侯。”

姬渊一连说了三个好，他喜笑颜开，语气里带着豪迈的笑意。

大臣们齐声应和皇帝：“陛下英明。”

“陛下对有功之臣从不吝啬褒奖，有此君主可谓是臣等之幸、百姓之幸、大虞之幸啊！”右相缓缓出声，语气里尽是对皇帝的尊崇和敬意。

“咱们大虞有陛下这样的明君，必定千秋万代啊。”

右相话落，大臣们也都纷纷议论起来。随后，他们又齐声开口：“陛下圣明！”

“陛下，还有一事。”

此时开口的是大将军邓齐。他也是常年在外征战，今年才回京驻守。

这样的人最是明白朝外局势。

众人都清楚，这大将军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如今开口，恐怕不是什么小事情。

意识到这个问题，先前一派轻松的朝堂氛围消失殆尽，气氛开始紧张了起来，他们都等着邓齐的后话。

“大将军请讲。”

“是。”

闻言，邓齐回答：“近些年我国大军凶猛，屡战屡胜。只是接连多年的战争，如今虽是赢了，可若再开战……”

他继续道：“眼下大虞最需要的便是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只是大虞虽无作战之心，却也无法阻止他人进犯……”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叹息一片。众人皆知大虞连战几年，边关一直有邻国骑兵挑衅。

不是大虞好战，而是不得不战。

“大将军此言有理，不知众爱卿有何对策？”

就在众人陷入苦想时，一名身穿盔甲的侍卫小跑进殿。只见那人半跪俯身大声喊道：“报！启国皇帝急件。”

“启国？启国为何突然来信？”

“启国如今势头强盛，实力不容小觑啊。”

“启国做事一向让人琢磨不透，且待陛下看过再言。”

两国相交，信件可直接呈于朝堂。

此言一出大殿内一片哗然，皆议论猜测这启国皇帝突然来信所为何事。见堂上一片吵闹，姬渊皱了皱眉，他示意身边的太监。

“肃静！”

元公公心领神会，一声压住了热浪。

见大殿回复了安静，姬渊才徐徐看向那身披盔甲的信使，他缓慢沉重的启唇。

“将信呈上来。”

元公公接过信，仔细查验了一番，确认无异后将信呈递给了姬渊。

一众大臣皆屏息凝神，将精力都放在了宝座之上。姬渊拆开信纸，迅速过了一遍，随即像是想确认什么似的，又细细的看了一遍。

随即他面色沉重如墨，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见此情形，满朝文武竟无人敢言。

有人猜测，莫不是两国要开战了？

大殿气氛焦灼，太子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父皇，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姬棠熠，风姿卓越，年少有为，及冠之年便治好了困扰澧县已久的水患，推出惠民利民政策，深受百姓爱戴。

有了他打头阵，大殿内的氛围轻松了不少，总算能让人喘口气儿。

姬渊眉头紧锁、面色冷峻，一道复杂的目光投在太子身上，他几次启唇却未言语，像是遇到了难以决断的事。

大抵想到什么，姬渊冷声开口：“启国皇帝，在信中提及和亲一事。”

众人心中疑惑颇多。

“和亲？”

“启国实力强劲，为何主动提起和亲？”

太子闻言感到不解：“和亲乃是好事，且助我大虞休养生息。父皇为何面生忧色？”

太子所言非虚，不管目的如何，如今与启国和亲确实有利于大虞。

虽说大虞皇嗣不多，倘若真要和亲也找的出人。父皇又为何忧心忡忡、满腹愁容？

太子不解，百官同样不解，故而众人纷纷看向皇帝，盼着他解惑。面对众人的疑虑，姬渊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随后他将信纸递给元公公。“元靳，你且将信上的内容一字不差的念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