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路上的炮灰 第18章 利益

各家千金养在深闺，所以关于钱家小姐的情报不多，通篇便是充满感**彩对钱家父子不要脸想法的主观批判。

不得不说写这些的人文采不怎么样，但是语言却很是诙谐，姜令仪看着看着就有些忍俊不禁。

她注意到了其中记录的一件事。

把薄薄的几页纸卷成筒状，敲了敲手心，又惊觉带着调查报告去见正主不太合适，便又细细展开抚平折了起来。

随手递给小玉:“快，藏好了。”

眼见已经看到目的地了，小玉也配合的伸手，拿到便塞到了袖子里，动作行云流水，态度十分镇定，仿佛做了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这样的默契和熟练程度，一看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达到的地步。

里面坐着忐忑不安的钱家父子。茶水早已凉透，但是三人却一点儿不满都不敢有，他们虽说有钱，但也只是有钱罢了，比起威名赫赫的将军府，他们又算是什么呢。

凉州不比那些锦绣堆里的规矩多，楚将军糙了半辈子，更是不耐烦那些磨磨唧唧的繁文缛节，如今有人给他们奉上一杯水，他们都已经觉得受重视了。

姜令仪主仆一出现在院门口，仿佛看不见钱家父子的下人们都才活了过来，井然有序的引她二人进门。

“少夫人，钱家的人在里面等着呢，瞧着怕是烦心事儿不少。”

就算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些宫里出来的人精也能猜出他们来将军府的目的，无怪乎是为了寻求庇护罢了。

将军府虽然不大富裕，但是以前楚将军从来没想着将这些富商收入麾下，一来他们这里没有精通商贾之事的人，二来他也不乐意帮他们免除灾祸，碰壁了几个人，楚将军难以打动的名声便在商人圈子里传了出来。

若不是钱家实在是没了别的路子，再加上对钱津津的信任，他们才想放手一搏。

但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楚萧居然成亲了呢！

“府上事情忙乱，让贵客们久等了。”姜令仪一踏进来便先致歉，“父亲母亲不在府中，小将军脱不开身，实在是抱歉。”

看着姜令仪笑意盈盈的模样，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钱家主到底年岁大些更沉得住气，钱家兄弟就不行了，脸上早就带了些笑。

姜令仪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不外乎就是觉得她一个新媳妇，不大可能会给他们没脸，甚至还会碍于名声让他们达成所愿罢了。

她倒是没有生气，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小玉不明白前因后果，也看不出其中的暗潮汹涌。

倒是后面跟着进来的人不乐意了，他们都是宫里出来的人，伺候公主少说也得有个二三十年了，也是看着小将军长大的，如今小主子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哪轮得到外人叽叽歪歪的。

“咱们府上事儿多着呢，诸位是初来乍到拜访呢，还是就普普通通请个安？小将军忙，咱们少夫人管着一大家子也忙着呢！”

姜令仪用帕子掩唇轻笑了一下，“安叔，钱家主初来凉州，可能不知道咱们的规矩。”

又贴心的对钱家父子解释：“这里不兴什么保护费，只有规规矩矩做事，没人会来找麻烦的。”

这是实话，就算他们不来将军府搭关系，只要他们人在凉州境内，楚将军就不会让他们白白受委屈。

但是吧，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没事儿的时候希望天上掉馅饼，出事了反而不敢相信那些平白而来的好处，总得付出些什么才安心。

安公公可是算狠狠赞同，这事儿他最有发言权，这么些年来为什么没有大商人敢来这里定居，除了经济比较萧条以外，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楚将军从不会收他们的孝敬。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收了钱就得帮人办事，楚将军可不干这事儿。

如果是真心做生意，不给钱他也给人护好了，要是想走歪门邪道，楚将军可没少抄家。

姜令仪也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便宜是没好东西的。

钱家大错没有，但是也不是清清白白的，要是没点儿乌糟事，也不可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大。

但是能让楚萧送到她眼前，也说不上是太惹人厌烦。

钱家主如何能听不出来这是在敲打他们，但是刚刚他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小女命苦，本来好好的亲事也因为我这个没用的父亲保不住了，退了婚的姑娘就坏了名声，钱某愿以全部家资，在将军府为小女求一处容身之地。”

钱家主到底没听女儿的劝告，他想的很好，以前没人能打动楚将军，但不代表他不能啊，白白得了一个美人儿和万贯家财，谁会傻到拒绝呢？

姜令仪就纳了闷了，为什么偏偏要执着于把自己女儿送去做妾呢，妾通奴仆，主母是可以做主随意发卖的，不是说钱家主挺疼女儿的吗？

姜令仪不能理解，是因为她终究还不能适应这里的规则，其实比起做一个普通人的正头娘子，倒不如做大户人家的妾室，如果能得宠诞下子嗣，这一辈子也就有了依靠。如果钱津津能得到宠爱生下长子，难道谁还能发卖了楚家第三代独苗苗的生身母亲？

可以说盘算打的挺好，但是架不住姜令仪不接招啊。

“钱家主的意思是，要将钱姑娘送到父亲院子里？”姜令仪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父亲对母亲一往情深，这种事情是万万不会做的。”

“安叔，送客。”严词拒绝之后，姜令仪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佯作怒状甩袖出门，临走前给了安公公一个眼神。

安公公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让这不知好歹的三个王八羔子好看。

他可是知道少夫人最近在忙什么呢，比起暴利的盐，区区一个钱家算得上什么。

等钱家父子不可置信的回府，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姜令仪为什么会有底气拒绝他们。

是的，他们认为姜令仪只是在装傻充愣，把事情推到楚将军身上，然后干脆的拒绝。

难道她不怕楚将军怪罪吗？

最近凉州这里的经费可是被砍了大半，难道圣旨还没有传过来吗？

圣旨当然传过来了，楚将军在军营里大动肝火，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底下的兵对这位皇帝的不满早就越来越多了。

楚将军和楚萧商议此事时，实在是忍不住自夸自己挑儿媳妇的眼光好，若不是姜令仪带来的晒盐法，他们凉州可能真的就被困住了。

“儿子啊，你出去好好干，争取早日配得上檀娘。”越想越觉得儿媳争气，楚将军深觉自己儿子还差点儿意思。

楚萧无奈喊他：“父亲。”

楚将军朗声大笑，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性子像了谁，明明他和公主都不是什么寡言的人，但是他们生的儿子却是个一句废话都不肯多说的性格。

所以楚将军才乐此不疲的逗儿子，非得看到人变脸才开心。

“听说你让人去教训了钱家，怎么回事，不是想用他们吗？”

楚萧把安公公告状的内容简略说了一遍，楚将军也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个钱家......”

安公公倒是没想着告状，但是他想整治钱家，那就有必要提前报备一下了。

楚萧当然不会阻拦姜令仪的做法，他找钱家的本意是想着给姜令仪送人的，既然不合心意，那换了便是。

至于他们口出狂言，自然也得付出代价。

楚将军还不甚放心的叮嘱他:“我可是拍着胸口发过誓的，你这一辈子只能有檀娘一个，不要去招惹什么花花草草的，男人嘛，花花肠子最多了，你这小子看着冷冰冰的，但想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楚萧长的优越，脑子还好使，楚将军不爱看的那些之乎者也，他全部都能倒背如流，如果他想，多的是姑娘前仆后继的来，就算是没名没分的露水姻缘，她们也不觉得吃亏。

楚将军觉得自己得时不时敲打着点这小子，如果他真的有了花花肠子，他可对不住师兄的在天之灵。

楚萧对他的话丝毫没有反应，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气得楚将军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你别给我装哑巴，听到了没有？”

楚萧终于抬头正视楚将军的眼睛，肃声保证:“除了檀娘，再无他人。”

比起情情爱爱，他更在意的保护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更何况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未婚妻，有父母的耳濡目染，虽然他不说，但也向往这样的感情。

他也曾想过如果和未来妻子相处不来怎么办，但是他的抱负还有很多，这样的问题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是见到了姜令仪，他才惊觉万幸。

万幸是她，也只能是她。

姜令仪还不知道楚将军在背后替她操着老父亲的心，也不知道楚萧的承诺。

她正给小玉解释为什么把人赶走，“如果轻易就把钱财送出去，那我们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

所以她才会给安公公使眼色，把人丢出去再找点麻烦，钱家自然就没有了做买卖的底气。

只是她不知道，安公公为了给她出气可是下了大力气了。

安公公是跟着如安公主的掌事太监，从宫里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公主，到了凉州，公主府是个摆设，将军府人口简单没太多内宅的事情，安公公就帮着开始管家了。

因着有了楚萧的首肯，钱家自将军府回去之后便十分不顺。

一天两天还可以说是初来乍到，这里的人不卖给他们面子，但是天天如此，傻子也回过神来了。

在凉州城，谁能比楚将军的面子还大呢？

“咚”的一声，银制的茶盏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已经没有热气的茶水有几滴溅到了钱津津的衣摆上，她垂下了眼睛。

“真是无知妇孺，为了私情阻碍我们为将军府献宝，大将军就这么由着她？”

钱老爷五十有三，虽未发迹的时候也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可那都是非常遥远的记忆了，很久没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下他面子了。有银子敲门，王公贵族也不会闭门给他难堪，何况如今他打算用全部身家求一个庇护，却被拦在了门外，他如何能不气？

钱有金和父亲走南闯北的时候最多，他也更能体会父亲的愤怒，别说父亲，他自己也很生气，而且他现在也很怀疑:“父亲，那我们还要留在这里吗？将军府这样把我们的脸面往地上踩，真的会给我们提供便利吗？”

一同前来的钱有财心里也赞同，不过他没有打断钱老爷和钱有金说话，只和钱津津一样在一旁候着。

钱老爷有二子八女，唯有钱津津一个嫡女，剩下的尽数都是庶出，但是他膝下男丁少，长子钱有金便得了重视，钱有才小大哥三岁，待遇却大不相同。

也因为两个男丁都是在正院养到了六岁，然后才搬到自己的院子，比起亲生姊妹，他们和钱津津还更加亲近。

听到大哥这样说，钱津津反问:“除了凉州，我们还能去哪儿呢？”

这话说的不错，除了大将军，谁还能护得住他们呢？

叹了口气，钱老爷摆手让他们出去:“先和其他来投奔的商户打听打听，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要钱津津来说，这根本没有必要，将军府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新媳妇就是下一任的女主人，她的态度完全可以代表将军府。

但是父亲心里还抱有其他想法，她脚步一转走向门口，算了，他们刚来，多问问多打听打听也是好事。

与此同时，姜令仪也在看这两天他们的成果。

“少夫人，畜海水的池子都挖好了，什么时候开始晒？”

前几天只是小范围测试，如今再看海边密密麻麻的滩池，姜令仪也是心生震撼。

其实晒盐的过程并不复杂，只是他们遇到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把海水放入滩池进行结晶？

这里主要就是一个蒸发池一个结晶池，先把海水蓄到蒸发池，当海水经过蒸发里面的盐到达一定浓度的时候，再让它在结晶池继续日晒，很快就能得到食盐。

姜令仪想到自己参观盐田的时候，一个老师傅告诉过他们，有一种叫黄鱼茨的植物，它能检验卤水的浓度。

幸好她记忆里还有这个黄鱼茨的模样，问了一下当地人，就有人说见过这种模样的植物。

姜令仪交代给他们:“把树枝扔下去，如果能飘起来，说明就可以了。”

有了这个法子，时间就能很好的控制的。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就算没有这个树枝，他们也能慢慢摸索出规律，老手艺人都是这样的。

之前的那个嫂子也被聘来做工，就只看天气，一个月也能到手不少的银钱。

这里她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了将军府。

“安叔，父亲在吗？”一进门，姜令仪就问起了楚将军的行踪。

安公公上前两步回话:“大将军一早就去了军营里，还没有回来呢？您要找大将军，不着急的话要等到晚饭了，着急老奴就派人给您递个信儿，还是您亲自去找人？”

倒是不着急，不过……

“我能去军营？”

“瞧您这话，大将军说了，这就没您不能去的地方。”

姜令仪笑了笑，心里感念师伯的信重，对自己的决定更是笃定了三分。

“安叔，不用打扰父亲，不是什么大事。”

“诶，成，有什么事儿您就让小玉来喊我。”

姜令仪身边的人还是小玉常跟着，在院子里有原本伺候楚萧的人，楚萧本来就不怎么用人，现在基本上全都是伺候她的。

她和楚萧都不是喜欢别人伺候的主，有事还是自己动手。

晚上难得楚萧和父亲准时出现在餐厅，看得出来如安公主心情很好，笑意盈盈的指挥着丫鬟们摆放餐具。

“父亲母亲，我来晚了。”

楚大将军笑着招手:“快来快来，什么晚不晚的，这不还没有上菜呢。”

如安公主笑道:“是喊你喊的晚了，他们父子二人一同回来，就想着咱们家一起吃了晚饭，你们院子里的菜也都从厨房提过来了，快坐吧。”

楚萧站了起来，不等问他原因，又和姜令仪一起坐下，还帮她挪了挪餐具。

两人感情好，无论是楚大将军还是如安公主都笑了起来。

“这小子。”楚大将军虚点了点他。

“萧儿夫妻感情好，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又道:“上菜吧。”

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更没有说让人布菜的说法，父子两个都是在军营里吃饭吃习惯的人，受不了这种磨磨唧唧的繁文缛节，有别人夹菜的功夫，他们已经吃掉半盘子了。

如安公主一开始也是标准的贵女礼节，不过整个凉州民风粗狂，她自己还有身边伺候的人都慢慢被环境同化了，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就像现在，楚萧父子已经吃掉三碗饭了，如安公主和姜令仪都能面不改色的和他们抢菜吃，都习惯他们的饭量和速度了。

等到最后，桌子上的菜都被一扫而空了。

如安公主说了自己一天的安排，这一天的人情往来，这是后宅社交，也需要让他们知道，心里有一个底。

姜令仪也说了自己的进度，“这两天天气好，明天第一批盐应该就能出来了。”

“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楚将军肉眼可见的高兴，又想起来安公公说的事情，问道:“还遇到什么事情了？听说你今天有事找我？”

“是，父亲，我打算把盐场的生意交给您。”姜令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楚将军阻止她往下说:“来书房。”

书房是商量正事的地方，一进来几人的表情都没了刚刚的轻松，楚将军问她:“说说你怎么想的？”

盐和水一样，老百姓是离不开的，这也就意味着卖盐是长久的生意，这样源源不断的利益，楚将军想不通为什么她说放手就放手。

姜令仪能不知道盐的利益大吗？就是利益太大了，大到她不能沾手。

她也是今天才发现，这里的人工费几近于无，晒盐所得的利益基本上就是纯利，她要是手里拿着这个生意，不说别人虎视眈眈，她自己心里都不踏实。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她委婉开口:“父亲，后期盐场的生意用不到我，我也要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其他地方，这个事儿，您找一个可靠的人接手就可以，至于收益，我要一成。”

“一成太少了。”楚将军反驳了一句，又道:“说真话。”

姜令仪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说自己的想法:“这两天我算了一下，太烫手了，我拿着心里不踏实。”

盐的生意还是得官方去做，他们现在代表不了官方，但是也不怕人查。

楚萧问她:“是害怕？”

“对。”姜令仪说道:“利益牵扯太大了。”

楚萧没有再开口。

楚将军看她态度，就知道了她的想法，想了想说:“也行，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这是给您的孝敬。”

“一成利润太少，给你三成。”楚将军还不知道这个盐场的收益有多大，豪爽的的许诺了出去。

姜令仪是真的不需要，她要一成就已经是源源不断的本金了，这完全就是她的私房钱，剩下的楚将军肯定是用来养兵的，那可是一个无底洞，这些钱也只是让他没那么大的压力。

所以她坚定拒绝:“真的不用，您信我，我想要赚钱，比二哥打胜仗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