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随着静王回府,洗浴更衣完毕,换回洁净白衣,栎发垂至肩上,脑后留女真人的颅发,以五色丝带相系。
他们的阿玛是同胞兄弟,丰沂两府之间平时来往多,两人自小相识。一个是王子中最长子,一个是独生的郡主,两人与其他皇子公主都不同,两人一起长大,关系也是最好。
完颜守忠在连池后面看她梳妆,笑道,“七妹妹是着汉服好看。”
完颜连池系上丝带,对镜子左右照照,“王长兄是说我金服不好看吗?”
完颜守忠只是玩笑话,连池居然当真了,解释道,“我是想若池儿穿的若是女装,那就更好看了。下次出门,可别再穿男装了。”
王长兄的话,平时连池还是听几分的。她吐吐舌头,“那我以后不穿男装好了。”
只是,她另有办法应付王兄。
完颜守忠无奈说,“今日你又闹了什么事,让护卫满城捉你?”
完颜连池也想跟王长兄说,顿时来了精神,
“王长兄,我今日碰到两个奇人,他们来自草原,和我讲了很多北疆的故事。”
完颜守忠道,“原来是他们。西北部落众多,朝廷一直疏于管辖。虽说这些人称金国为宗主,但实际上却暗地里募集兵马,自立为汗,这些年来骚扰边境,让人颇为头疼。”
可拖雷不是这么说的,完颜连池低声说,“可他们说,是金国欺压他们,杀掉他们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
“连池,”完颜守忠打断她,“你是大金的郡主,他们是金国的敌人,无论他们怎么讲,你都不可以相信他们。你们差距巨大,今后不可再与这些人往来了。
完颜连池要反驳,完颜守忠接着道,“你在民间玩闹,只会惹事。隔日我去和皇后娘娘说,给你请个宫女教习礼仪规矩。”
完颜连池自然不情愿,“我们女真人是刀箭得的天下,我也是女真人,为何不肯教我骑马射箭?”
完颜守忠被问住,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不管女真还是汉人,习武打仗都是男人做的事,”他贴近过来,摸摸连池的额发,柔声道,“妹妹身为女子,守礼恭顺即可,不用操心这些事。”
完颜连池说,“那王长兄喜欢的是守礼恭顺的女子吗?”
完颜守忠笑笑,“也不尽然。”
“我听说,”完颜连池试探地问,“皇后娘娘为给王长兄指婚了?”
她早就想过,王长兄一表人才,脾气又温和谦顺,想必有京城有不少女子早有心思吧?可王兄一直没有定亲,是不是已经有意中人了?
完颜守忠脸色一沉,问道,“你听谁胡说的?”
“是府中的丫鬟说的。”完颜莲池很郑重的说,“可是,王长兄已到该娶亲的年纪了.......”
完颜守忠摸了摸连池的秀发,似有所思,几不可闻地说,“是啊,七妹妹也要长大了。”
“王长兄,你有中意的人吗?”连池眼睛一眨一眨,想要看穿静王的心思。
完颜守忠侧过身去,“七妹妹,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话说了一半,珠帘微摇,静王的贴身丫鬟绿绣拂帘进来。
“王爷!”
绿绣一来,完颜守忠又回到了那个冷冷清清的静王。
“什么事?”
“沂王爷来接小郡主了。”
“绿绣,您先请皇叔到正厅,我随后就到。”
议事厅内,沂王在堂内来回踱着。
他身为皇弟,兼任着兵部尚书,军务本就繁忙。朝堂上又有太多杂事,他几乎无暇分身照管连池。幸好,连池和静王这个王兄交好,平日里常常照拂连池,他也宽心不少。
这次他来,除了听到李嗣成的报告来接女儿回府外,更有重要的国事与兄长相商。
他这次运气不好,丰王受皇后之命去了后宫,府中只有大王子完颜守忠前来。
西北招讨使位置已经空缺了好几年,沂王推荐了好几个能干武将,皇上都何迟迟不给回复。
最近有人说,原来的大兴府事胡沙虎,因为征伐南宋有功,要被升任招讨使的位置。
这胡沙虎当年拒绝去西北征伐草原塔塔儿部,被人状告贪婪残忍、专横放肆,不奉法令,虽然皇上的施恩宽宥没有处罚他,但他屡次犯错却不改过,反而更加跋扈骄横。
西北诸部虽不如金宋交界处,常年战乱,但也威胁着金国北部。尤其是他听说漠北兴起的铁木真部最近统一了整个草原,发展越来越壮大,已经成为金国的隐患。
女真也是游牧民族出身,同为善骑射的民族,沂王深知他们的骁勇能战,对草原上的蒙古族格外重视。这西北招讨使的职位,万万不能落入一个蛮夫手中。
沂王有一丝不安的感觉,于是让侄子静王转告皇兄,他准备亲赴西北一趟,视察军情。
西北招讨使的事情给静王交代俱妥,沂王想起女儿,不禁皱起了眉头。
沂王半生投身戎马,战事上举重若轻,唯独不知道如何管教自己这个女儿,是最让他发愁的事。
眼见丰王教的完颜守忠聪慧冷静,沂王想出一法,说,“如今有一人,这次出门,叔父最放心不下。”
“不知王叔所言何人?”
完颜守忠躬身细听。
沂王苦笑道,
“此人不务正业,别人做事她挡着,她闯祸事别人担着,懵懵懂懂不知世间险恶。”
完颜守忠不禁轻笑,此人还有谁,当然是沂王家的郡主完颜连池。
“我这女儿,还得托付给侄子多多照看了。”
完颜守忠说,“皇叔放心,只要我在,没人敢惹池儿妹妹分毫。”
让完颜守忠管教女儿,也是无奈之举。沂王叹了口气,“在这燕京城中,她不欺负别人就行了,你是由着她了。”
沂王突然想起连池的身世,这事瞒了多年,虽然只有他知,但仍然有点不放心。
他特别嘱托完颜守忠说,“切记,不能让她离开燕京城中。”
完颜守忠一时不明,正欲详问原因,贴身婢女绿绣一脸慌张地进来。
“我阿玛回来了吗?”完颜守忠问道。
绿绣跪地不敢抬头,一个劲地以头磕地,“王爷,大事不好。”
“你这样子是做什么?”静王心内大诧。
绿绣悲声道,“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皇上突染暴疾病,刚刚驾…驾崩了。”
“什么?”二人如遭雷击,同时道,
“皇叔驾崩了?”
“皇兄驾崩了?”
绿绣双手高举,递上一条白色的锦带,“两位王爷,丰王有密旨从宫中带出。”
沂王接过王兄玉带,看了一眼,差点站立不稳。
完颜守忠一看,也不禁脸色煞白。
丰王的锦带上写着:皇弟驾崩,宫内生变,本王被卫王叔圈禁,切莫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