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查回到寺庙,召集萨迦派众人,为迎接蒙军的宴席做准备。
听到赴宴的客人是蒙古士兵时,没人敢前去为他们烹制食物。
桑查说,“现在也里城危在旦夕,只有议和一条路,如果继续打下去,不但也里城的辉煌将被摧毁,我们也一定会面临被屠戮的命运。”
桑查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发号施令,“凡是寺庙的人,都必须去。”
连池对着镜子蒙好面纱,不放心地将面纱向上拉了拉,只窄窄地露了一双眼睛。
穿着满身黑纱的她看上去,就跟一个花剌子模的普通妇人没什么两样。
明日,她就要去蒙古人的宴席上了。这样子,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吧。
这次宴会,发动了全城的劳动力,大量的牛羊和蔬果被送到城中来,城主的城堡里,到处是宰杀牛羊的凄厉叫声。
这半夜连池和寺庙中人基本没睡,彻夜为这上万的蒙古士兵准备膳食。
天蒙蒙亮,城主带着城中的显贵在门口迎接,希望接受蒙古人的管制,归属蒙古的大汗。
有仆人匆匆来到后厨,催促众人说,“你们还等什么,快去给城主他们上菜。”
要去把菜品一盘盘端上,这也是她们在城堡中人手不够时该做的事。
黑纱的比丘鱼贯而入,将菜品置于客人面前。她们都是修行之人,平时行为就很低调,此刻大家心中都是惧怕,更无人敢抬眼。
宴会上,赴宴会的蒙古将士不动声色地欣赏歌舞。
而和城主并肩而坐的金椅上的客人,则由城主亲自奉菜。
“将军,我们愿意献出也里的土地和所有的财产,换取最尊贵大汗的宽恕。”
城主花白的胡须吹得飞起,悄悄地打量着金椅上人的神色。
他不是蒙古大汗,只有二十多岁,可他正襟危坐,缄默不语,让人感到无形的压力。
蒙着黑纱的寺人上完菜,像进入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在后院清理蔬果,为餐后做准备。
连池提着的心,放松了下来,看来她这副样子,的确是没人能认出她来。
她不打算再上宴会,慢慢地磨蹭起来。
其他人排成整齐的队伍去送蔬果了,她躲在一个角落,把葡萄酒分在酒杯之中。
负责的总管指指葡萄酒,“你把这些葡萄酒,送去后面,放在城主的房间里。”
只要不上宴席,让她做些什么都可以。
连池端起托盘,摆上刚盛满的葡萄酒,绕开热闹的宴席间,向城堡的主屋中走去。
城主的城堡,是阿姆河中的砂砾粘合所建,虽然粗糙,但也有一种粗犷的美感。
这里是城主的卧房区,是他和妻妾的居所,和前厅的热闹相比,这里极其冷清。
连池第一次进这异域风情的沙堡,不小心就迷了路。
这房间错综复杂,哪一间才是城主的卧房?
平时城主众多的姬妾,也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一个人影。
城主碰了个软钉子,不敢再直接和拖雷谈议和之事。
当仆人上完菜回后院后,他介绍了一番也里的风土人情,特意把几个听话的姬妾叫上台来。
“你们陪着将军吧。”城主下令说。
这几个姬妾战战兢兢地过来,给拖雷的酒杯里倒满了紫色的葡萄酒。
拖雷在将领们面前,是个摸不透脾气的首领。他不动,谁也不敢多喝一口酒。
拖雷听着城主恭维的言语,心思却在宴席之外。
这次父汗把蒙古精锐的怯薛军交给他统领,他就必须彻底攻下这片大陆上重要的交通要塞也里。
除了哲别和父汗,没有人完全了解他,他也并不是一个完人,不需要在敌人面前表现大度。对顽强抵抗了八日的也里,他不打算轻易地饶恕。
蒙古军已接管了也里的大街小巷,只要他一声令下,也里就会是一座废墟。
他不急,他还需要不短的时间来休养军队,既然也里主动把他需要的东西呈上,他乐得晚几日让他们得知真相。
呼罗珊的三军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要向他们表明,放心地接受也里最后的献供,连攻了几个城池的蒙古军太需要休憩。
他牵起给他奉酒的手,她正是城主的姬妾之一。城主不敢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他带了宠妾走去沙堡内。
拖雷仍在计划如何进攻下一座城池,幸好也里有丰富的物资,可以作为他们的补给,能暂时解除他的后顾之忧。
他正想着,姬妾善解人意地贴靠上来,温柔地环绕上他的脖颈。
异域女子的热情没有引起他任何的涟漪,他背靠上墙,想让疲惫多时的身体放松一会。
连池听见了佩饰相互碰撞的声音,是不是城主的守卫?
她仔细听了一会,在中间的一间大屋里,确有人走动的声音。
她在门口聆听,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壮单子推开门,待看清屋内的情景,忙不迭地想退回去。
屋里有对男女在交吻。女人背对着她,从她鲜艳的衣裳能看出应该是城主的姬妾之一,而她揽着的男子比她高出一截,连池可以清楚地看清他俊毅的脸庞和合上的双眼。
她起初还以为撞到了城主姬妾的私情,微微尴尬,正想溜走,男子的容貌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后知后觉出他是谁。
她不由自主地睁大眼又看了他一次,他像是觉察到了,蓦然睁开双眼,眼神是不相符的清明和冷静。
连池磕磕绊绊地跑出来,一路朝向后院奔去,没入黑衣黑纱的比丘尼中混然不见。
拖雷太疲倦,以致于没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等他发现有人误入的时候,房门已经敞开。
他马上睁开眼,一位戴着花剌子模传统的黑纱黑衣的女人,惊诧地看着他们。
四目相对,拖雷以为是想连池想出幻觉了,这眼神太熟悉,他记得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大胆肆意地瞪视他。
他不知道到她在门口看了多久,可他只看到她才一瞬,她便像小鹿一般惊慌逃了。
他手忙脚乱推开城主的小妾,追出门去,还是晚了一步,女人已经不见踪迹。
他四处碰壁地寻找,一直到了后院厨房,这里有无数个穿黑衣戴面纱的女子,都一样有双美丽的眼睛。
拖雷让自己定住心神,拉回理智,连池在另一头的金国陪她的阿玛和长兄,这个平白出现的花拉子模女子怎么可能是她?
拖雷突然来了兴趣,这个极似连池的黑衣女子,他真想见见面纱后她的真容,是不是也像连池一样动人。
他弯弯嘴角,勾了一抹魔鬼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