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蒙古军带着大队的战利品和奴隶启程了。拖雷领着自己的怯薛军,早早地便去队伍前面打前锋。
连池去距离蒙古军营不远的膳食营拿食物。膳食营为提供蒙军膳食,金国送来的一千男女大多就收置在这里,是蒙古地位低微的奴隶。
他们原本是金国普通的平民,刚躲过了战乱,又成了金国献出的战利品。他们蓬头垢面,被迫辛苦劳动,个个看上去弱不禁风。
在膳食营,□□上的劳累,精神上的羞辱,这都还只是可以承受。但是没有希望,才是压倒他们意志的稻草。
连池尽量地多取了一点食物,分给太过于瘦弱的奴隶,再多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了。路过营卫的时候听见两个营卫在说话,“咦,昨天点少了两个女奴,今天点又少了二个男的一个女的,莫不是见了鬼了。”
“这会人太乱,你点错了吧,等明早出发我们再点一遍。”
他们见连池不住地四处看,起了疑心,拦住她。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连池说,“我是拖雷帐下的,来拿点马奶酪和牛肉路上备用。”
营卫怀疑,他们有带斡儿朵随军的习惯,军营里也允许女眷活动,但拖雷从没带过女眷。
另外一个营卫说,“你在膳食营还不知道吧,金国和亲的公主,有一位就许给了拖雷,应该就是这位了。”
他的话让连池解了围。“既是拖雷说了,那你走吧。”
冬天西北的沙漠堪称鬼域,狂风肆掠,大雪纷飞,面对面都看不清人脸。
天地在黄沙中颤颤发抖。黄沙旋天飞舞时,整个天地都不见;白雪旋天飞舞时,整个人间都不见。白昼闻鬼哭,黑夜必见鬼。
蒙古归来的车辆、奴隶、牲畜和军队如一条长龙缓缓行进在路上。到了一处歇息地,大家纷纷停下,清点人和马匹数,以备扎营。
在白雪之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有人愤怒地喊,“今天谁轮值?有人闯入膳食营帮奴隶逃跑,就在前面,快给我追。”
连池想起两个营卫的对话,难道真的有奴隶逃出?希望别被抓回来否则就惨了。
她走进自己的毡帐中,愕然发觉,里面有个浑身肮脏的小沙弥,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他惊慌不安,两手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松开。
他不会就是偷马给奴隶被追杀的小贼?看上去才是个小不点,真够胆大的。
连池竖指嘘了一声,“别紧张,我不是这里人,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沙弥放下心来,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怎么不骑马跑?”连池问他。
“我的马借给别人了。”小沙弥沮丧,“能多跑一个就多跑一个吧。”
连池问,“你救了多少个了?”
小沙弥斜着眼睛数了数,“前天2个,昨天3个,今天跑了5个。”
连池摇头, “这数千个奴隶,你这样救可救不过来。要是被蒙军发现,你也保不住自己。”
小沙弥说,“积少成多,再说我不是幸运地遇上你了吗?”
连池说,“你怎么离开?我这帐外有士兵巡逻,你这身装扮出去,一看就知道不是军营里的人。”
小沙弥看了看自己,说,“你可有办法?”
连池说,“我这有男装,但衣服过大,女装你倒是穿得了,不如你换上我的衣服。”
小沙弥连连摆手,“要是被父亲大人得知,我就无颜回家了。”
连池说,“你不肯穿女装,是不是看不起女子?”
小沙弥被她问住了。
连池拿了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上,肥瘦正好,就是衣衫稍微短了一些。
连池嘱托说,“一会你出去,驮着背弯点腰,这样就看不出了。”
小沙弥别扭地点头,连池说,“我帐里的人就快回来了,门口有一匹马,你从这里出去,千万别回头。”
小沙弥把自己包围得严严实实地,连池听到一阵马蹄声远去了。
连池把毡帐整理一遍,将小沙弥换下的衣服藏在自己包裹里,点起了火,拖雷回来了。
连池给两只酒杯都盛了一些茶水,举起其中一杯,说,“拖雷,喝口茶吧。”
拖雷席地而坐,单手将杯子在手中细细地把玩了一会,笑着说,“你今天干什么主动亲近我?”
连池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手掌正地盖在拖雷的手背之上,自己还没察觉。
“我有点冷。”连池触电般地缩回手。
拖雷也不勉强,盯着连池,问,“这帐篷里,可有除我之外的人来过?”
“当然没有。”
“那么,门口我那匹青稞马,又去了哪里?”
连池说,“我怎么知道,也许是它自己跑了。”
拖雷雷霆般起身,啪地一声打落她手中的杯子被打落,他可不想和连池嚼舌根子。
连池的腰被他伸手捞起,紧紧钳贴在他腹上。
“有空救别人,你不如多想想,以后如何过我这关。”
连池羞怒,“你冷静一点,你累了,去好好休息一会吧。”
连池使力推他,拖雷却动也不动一下。
他贴着连池的脸,目色深沉火辣。
“我的头脑比狼群清醒,体力像野马一般充沛,你知道吗?你想知道吗?”
雨雪霁了,帐门外围了一队全身武装的蒙古兵,在外面乱哄哄喊,“拖雷,拖雷,有一个生人,骑着你的青稞马跑了,你看见他了吗?”
拖雷放手,山一样的逼迫感消失了
连池窘迫,手脚不知放去哪里。
拖雷瞟了连池一样,出帐外应付找他的蒙古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