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在袭兰的轻声中,云相思悠悠转醒,在床榻上手脚柔柔躺开,一脸清冷阴郁,就如被那梨花檀木大床捆绑一般。
萧锦离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前一刻还冰冷的威胁她,立时便可换一副轻声细语逗弄她的面孔。
“郡主,您还是快些下床洗漱吧!按照规矩,今日是要进宫的......”
“袭兰,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伴随着一些细碎响动,床幔中传出的一阵不急不躁声。
袭兰无力反驳,想来郡主都是有理的。只是她手上动作未停,准备着郡主的一应物品。
云相思坐在八瓣菱花镜前,看着镜中白皙瘦削的小脸,叹息一声:“袭兰,我是不是瘦了。”
“郡主,奴婢反倒觉得您比在云翳丰腴了几分。”袭兰觉得郡主丰腴是事实,在云翳她几乎都在静空寺与皇宫两头跑。
哪如眼下在北辰一般,因着天气寒冷,加之对北辰知之甚少,更是都不愿多走几步,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埋在玉笙居中。
云相思拾缀好,南香推门走进屋,“郡主,适才管家过来替王爷传话:今日进皇宫后不回王府,还要赶去慈宁寺拜见太后娘娘,想来是要耽搁一两日。”
云相思默然,这北辰皇太后和皇祖母一般,吃斋念佛,也是偶尔回宫看看。
从云锦佑的后宫中,云相思得出了一番道理,能在后宫中生存的女子可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就连当初先帝舅舅殡天,外戚趁隙侵权,朝廷内外一片混乱,亦是皇祖母出面,稳控朝权,亲扶云景佑登上皇位。
若不是因着她云相思,想来皇祖母此生必是安富尊荣,何须临老了还要为她谋划。
至于北辰太后,她不是很熟悉,不予置评。
云相思携着袭兰与南香出玉笙居,缓步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间,恰巧在通向雪竹居的路口遇到一身朱红色长袍的萧锦离。
萧锦离面色淡然,唇角依旧擒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寻声转眸,见云相思今日身着一袭绯红色宫装,衣服层层叠叠,宛如云海翻腾,衣裙上绣着精美的芍药图案,线条流畅。
妆容淡雅,眉毛修长如柳,眼睛亮如星辰,嘴角浅笑。
今日的秀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盘成发髻,发髻上插着几支淡雅的簪子。
看着面前此般女子,萧锦离脑中划过昨日那朴素,一头如瀑布般的墨发,随意绑在身后的女子,大抵是今日庄重,倒显得昨日清冷脱俗。
半个时辰后,两人在马车中摇摇晃晃,总算是到了皇宫门口,从这里开始,便只能下马车。
所幸因着两个人身份不同,宫里安排了步辇。
又是一路颠簸,云相思一脸平静,只是淡然平视前方,余光悄悄打探着北城皇宫。
这是她三进皇宫,与之前两次完全不同。虽是之前来了两次,可云相思都未好好看看北城皇宫。
晨光初照,金碧辉煌的皇宫在朝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青砖堆砌连绵成一片高耸的城墙,屹立在旭日东升却微寒的冬日中。
到了皇贵妃的长宁宫,云相思与萧锦离得到太监通传后,方才相携走进去。
萧锦离将云相思的动作尽收眼底,他放缓脚步,宽大的手掌拢住云相思的小手,不轻不重的轻捻几下。
他唇角带着儒雅的笑容,压低微寒的声音道:“郡主,不要忘记本王说过的话。”
云相思唇角挂着一丝明媚的笑容,进了长宁宫,无法挣脱萧锦离宽大的手掌,只是无所畏惧的直视那一双深邃的眸子。
萧锦离有时甚为聒噪,她哪记得住他说的话,遂转眸平视前方,无视萧锦离冰凉的目光与威胁。
只见雕梁画栋之下,金漆宝座静静矗立。宫灯高悬,烛火摇曳,映照出墙上壁画的绚烂多彩。
今日,大殿之中倒是聚集了十几个嫔妃,大概皇上的一众有份位的妃子都到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相携缓步而来的一对璧人身上,只是一众妃嫔神色各异。
两人给众人行礼后,待皇贵妃慰问一二,萧锦离去往皇帝那边,独留云相思一人在长宁宫。
眼见萧锦离的身影消失在华贵的红漆木宫门边,却听其中一个女子道:“姝宁郡主与三王爷倒是郎才女貌,真乃天作之合。若是皇后娘娘在,想必甚是欣慰。”
女子话音一落,急急给皇贵妃打断,“芷儿,胡说什么,今日是见老三媳妇,姝宁郡主。”
皇贵妃娘娘话音一落,店内瞬间安静,云相思心下一凛。
在来北辰途中她就知道,萧锦离母妃才是后宫之主,可好似无一人愿意提起那一位皇后娘娘,就如风过无痕一般。
但萧锦离却是真真切切存在,且看得出皇帝对萧锦离也十分看重。
见状,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出来打圆场:“罢了,老提这些事作甚,莫要为难新媳妇。”
话音一落,外间又传来一阵通报声,“二王妃,李姑娘觐见。”
“贤妃妹妹,老二家媳妇回来了?”皇贵妃转向那一道温柔女声。
见贤妃温柔点头,皇贵妃示意身边的宫女将人带进来。
不过一会儿,两名女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其中一身着浅粉色衣裳,身段窈窕,容色昳丽,想来便是二王妃。
而那一身红色衣裳的女子,则是云相思之前便见过的萧锦离的好表妹,李诗苑。
趁着所有人的目光头落在门口,云相思被忽视也自觉乐得自中,悄然退到一边。
进来的两人齐齐参拜,声音温柔,“参见皇贵妃,参见各位娘娘。”
“映雪,这段时日陪着你母亲回老家省亲,怎看着倒是瘦了一圈。”
梅昭仪看着苏映雪,不住打趣道,“还是因着思念老二,食不下咽,而消瘦了。”
苏映雪面对着一众娘娘的调笑,小脸一窘,瞬间染上一丝绯红。
她一双小手紧揪住衣裙,朗声道,“映雪更是思念各位娘娘呢。”
看着苏映雪无措的样子,贤妃站出来道:“眼下好了,老三方大婚,不过几日李家姑娘也要大婚了,真是喜事连连。”
瞬间,几位娘娘的目光又落在了李诗苑身上。
苏映雪听到贤妃娘娘的话后,目光微转,落在一旁人儿身上,眼中不由染过一丝惊艳之色。
在与母亲回老家时,便听闻云翳姝宁郡主与三王爷联姻,如今看来还真是一个美人。
只见边上的云相思凤眼琼鼻,朱唇皓齿,远黛眉,如水墨丹青,好看得清正端方,只觉清清冷冷,不苟言笑。
真真一个美人儿,只是那一身绯红色的衣裳,反倒显得朴素了些。
在收回视线时,苏映雪的目光从身边一袭红色衣裳的李诗苑身上划过,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在一众娘娘絮絮叨叨片刻后,皇贵妃总算是放人了。云相思觉着双腿不属于自己,只觉一阵麻木。
出了长宁宫后,云相思只觉懊恼,方才萧锦离那人临走前也不告知她该在哪儿等他,眼下甚是无措。
云相思想到方才那人的威胁,还是决定自己先行离宫,让萧锦离在后面出宫。
她寻了一个宫人,正要让宫人带她出宫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轻灵般的声音,她脚步微顿,那人似是在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