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静到宋雁行开不了口,困倦在思绪搅乱里涌上来,眼皮缓缓下落。
也是轿厢里太亮,无法入睡,他视线飘了半天,落在斜前方的闻新阕身上。
黑色大衣里是同色西装,领带是常见款的经典色,扎得很规矩,这换到普通人身上,最多觉得这人很讲究。
但配上闻新阕那张禁欲略冷淡的英俊面孔,一切似乎变得更为赏心悦目。
多数时候都说人靠衣装,到闻新阕这里,衣服成了点缀。
宋雁行知道他长得好,否则不会那么频繁被人叫老公,只不过这会儿无所事事,第一次认真打量起他的长相来。
薄厚适中的唇,鼻若悬胆,侧看高挺,最惹人议论的是他的眉眼。
深邃多情,多被冷淡所压,只要气势稍柔和,看谁都有情。
比如,现在。
宋雁行眼眸微睁,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闻新阕对上了他投在轿厢的视线。
糟糕。
他借着轿厢偷看被人抓个正着。
意识到这点,宋雁行的脸腾一下子红了,想解释又无从说起,最终想起今天在闻新阕那丢脸的够多,也不差这一次。
这大概就是虱子多了不痒,宋雁行快躺平了。
闻新阕收回视线,低垂着眼睫,竟没有开口的打算。
宋雁行觉得自己还有救,挣扎着又坐起来。
叮。
一楼到了,离开电梯。
闻新阕和他并肩而行两步,轻声说:“是在确认我真的回来了吗?”
以为事情就那么过去,没想被打个措手不及的宋雁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什么意思?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闻新阕,今晚很多地方都是未解之谜。
不好问,也不能问。
宋雁行没忘他们结婚的真正原因,所以不能对闻新阕有过多好奇。
甲方愿意说,他就愿意听,继而配合。
不该问的千万不要问,严格遵守一个乙方该有的规矩。
宋雁行给自己一通PUA,抬眼看见闻新阕站在已经开好车门的车旁静静等着,PUA中断了一瞬。
“……谢谢。”
他坐进车内,先看见副驾驶座转头看过来的人。
做设计这行,记忆力都还不错。
宋雁行没忘记对方雨夜递伞过来的善意模样,再看坐过来的闻新阕,前后连上,什么都懂了。
同时还有个疑点。
那晚闻新阕出于什么心理对他施以援手呢?
他不吭声,姚泊不能当哑巴,客客气气的:“宋先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宋雁行。”
“姚泊,闻总的助理。”
两人简单交谈,车内温度似乎降了不少。
有外人在,宋雁行不会没话找话,看眼旁边的闻新阕,似乎在看产品图纸,估计是在为立源的新品做准备。
忙是真忙,连车上时间都不放过。
宋雁行浅浅打个哈欠,在温暖静谧的氛围里昏昏欲睡,强撑抵不过困意,他还是闭上了眼睛。
临睡前牢记不能靠近闻新阕,免得打扰对方。
他的呼吸声很浅也很平稳,睡得很熟,路灯反复切过的光影落在他脸上,照亮他毫无防备的乖巧。
放下许久没翻页的平板,闻新阕终于光明正大看他。
四天没见,憔悴人也瘦了。
每天高轻度的工作,又吃不好睡不香,哪里会长肉?
难怪他一直这样瘦削,仿佛风吹就会散。
车拐大弯,熟睡的宋雁行身体随着弯道惯性往闻新阕这边偏,两人之间还有能容下一人的距离,如果闻新阕不动,宋雁行最多会因坠落失空感惊醒。
但在宋雁行身体刚有倾斜,便有一只手牢牢扶住他的肩膀,接着高大身影挪动。
闻新阕从最右边座位坐到中间,很轻柔的让宋雁行靠在自己肩头。
从姚泊的角度看,闻新阕表情并无多大变化,还是很冷淡。
眼神和动作骗不了人,他喜欢宋雁行。
姚泊倏然收回视线,不该看的画面要少看,不该知道的事不要问。
接下来的路姚泊眼观鼻鼻观心,没敢往后座再看一眼。
夜深寒意重,别墅外的灯很冷清。
车停在原地有一会,宋雁行悠悠转醒,发觉身上盖着块灰色毛毯,上面有清淡的茶香。
是闻新阕常用的东西,他抓在手里焐热掌心,又叠好抱在怀里,推门下车找人。
“宋先生,你醒了?”
姚泊从别墅里出来,见到他东张西望:“找闻总吗?他在那边打电话。”
指的是一楼阳台,那儿是有道熟悉的身影。
宋雁行按亮手机,七点五十,他在车上睡了挺久。
“嗯,你们还没吃饭吧?”
“您醒了,我就下班了,家里有保姆做好的饭菜,您和闻总吃吧。”
宋雁行耳朵烧得慌:“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
姚泊知道他误解了:“不是,因为闻总在接电话才让我来看看您。”
如果闻新阕没临时忙,就让姚泊走了。
换做闻新阕来看在车里熟睡的他,会更难为情。
宋雁行攥紧怀里的毛毯:“这样啊。”
“外面冷,您进去吧。”姚泊说,“车我开走了。”
宋雁行点点头:“再见。”
等姚泊开走车,他转身,即将进别墅前,又看眼还在打电话的闻新阕,前几天逃避掉的紧张无措感卷土重来。
该来的逃不掉。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把闻新阕当做一个需要配合多的甲方来看待,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别墅里和前几天来的时候一样整洁,餐桌上放着在保温的饭菜。
他站在客厅,等着闻新阕。
大意了,应该先回趟家,起码收拾些日常用品过来,不至于就过来个人,什么都没得用。
陌生居多的环境让宋雁行放松不下来,像个客人太拘谨。
闻新阕进来,一眼便觉得他像只刚到新家还没适应的小奶猫,没主人陪伴不敢乱来。
“领证那天的话还作数。”
宋雁行一脸茫然。
闻新阕弯腰放下手机:“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选个你喜欢的小区住。”
原来是这件事,宋雁行抿了抿唇:“这里挺好的。”
闻新阕的视线在他抱着不肯放下的毛毯上停留数秒,再将视线转回他不自然的脸上。
“介意和我吃顿饭吗?”
宋雁行没傻到以为这是真让他陪着吃,明显要借吃饭的时间和他谈谈。
身为乙方不该拒绝甲方任何要求,他把毛毯放到沙发上:“好。”
饭菜还热腾腾的,一桌六个菜,全是宋雁行爱吃的。
闻新阕吃得斯文又安静,宋雁行因为早吃过晚饭,象征性陪着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抱歉,今天我不该不打招呼就去工作室找你。”
冷不丁听见他道歉,宋雁行微怔,张张嘴:“没事。”
闻新阕因为他这两个字微微皱眉:“这是很不尊重你的表现。”
宋雁行笑了笑:“真没有,以前徐…也有人经常这样去找我。”
两人都很清楚他没能说出口的完整名字是谁。
闻新阕语气低沉,好似还带着点不自觉的教育:“你太好说话。”
所以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宋雁行:“是吗?闻先生,你去找我难道不是因为我三天没回来,想亲自让我长长记性吗?”
没控制好语气,能听得出有点脾气。
闻新阕没有被质问的不悦,语气平缓:“嗯,我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
看,果然天下的甲方都是同样的讨厌。
宋雁行面无表情。
闻新阕:“你当时道过歉,我原谅你。现在再说是我在检讨,不请上门失礼还轻视人,并非要求你做什么。”
一句解释成功浇灭了宋雁行心里的闷火。
不是秋后算账,也不为说教,是在通过自我检讨告诉他这件事的错误属性。
“至于你说的以后出差你来送,回来你来接,可以在情况允许的时候做。”
这是宋雁行自己说的,不可能反悔。
作为有过错的乙方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不算过分要求。
他也该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闻新阕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宋工,我是个成年人,有独立行动的能力,具备理解他人工作忙碌的基本素养,不会无理取闹,你不用这么补偿我。”
即便事忙,提前打过招呼不会去送来接,他完全接受。
宋雁行脸上闪过丝窘迫,心思全被戳破。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宋雁行期待着,太多的亏欠让他觉得像个欠债的,还找不到正确的还债方法。
“以后你下班不能准时回家能不能告诉我?”闻新阕看着他问。
那双眼里包含的情绪太多,让宋雁行一时没防备陷了进去,竟忘记要说什么。
温柔明亮,像浩瀚的宇宙,引人沉溺。
闻新阕声音很轻:“同样的,我也会和你说我的行程,避免别人问起,你一问三不知。”
宋雁行猛地眨眼睛,心悸不已,偏头不看他:“好。”
不能再看了。
“嗯,你的日常洗漱用品备在三楼左边卧室里。”
今晚谈话到此为止。
宋雁行逃也似的地上了楼。
背靠着门,心跳声大得过分,他分不清是上楼太快还是别的原因。
没说破前,闻新阕: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说破后,闻新阕:他怎么不来送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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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