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的早上。
杨枝醒了后起床,穿着睡衣拿着牙刷走出房间洗漱。
在小屋里度过的这几天,气温渐渐升高,早晨相对还是凉快些。
杨枝一边刷牙,一边走到屋外的露台。
这个时间,公路上没几辆车,入眼皆是山林和晨起觅食的小动物们。
风吹过山林,吹过旷野,吹过小屋。
杨枝转过身,回去洗漱完。
杨枝再次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也没换掉睡衣。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有什么能拿来做早餐。
穆子平罕见地早起,也洗漱完,从一楼房间里走出来。
“早。”杨枝和穆子平打招呼。
穆子平像是没听到,走到了客厅。
杨枝愣了愣,关上冰箱,又看看柜子上有什么。
陆里青从二楼房间下来,已经洗漱好了,换了一身简单的家居服。
无袖背心露出有肌肉线条的胳膊,随意扎起的头发漏了一缕,垂在领口锁骨处。
陆里青从二楼楼梯走下来,楼梯口正对着客厅。
他一眼先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穆子平,接着才看到厨房里的杨枝。
杨枝离他近一点儿,陆里青先和杨枝笑了笑,招了招手。
杨枝也和他说:“早上好。”
陆里青看了穆子平一会儿后走过去:“早啊,在看什么?”
穆子平动作神情微僵,捧着书却更像在发愣。
他在听到下楼的脚步声的时候就抬头看过去了。
陆里青问他问题,他便把书合上,把封面露给陆里青看。
——《电影作为艺术》
“这个好看吗?”陆里青没坐下,倾过身去看这本书。
“不知道,还没开始看。”穆子平摇摇头,把书递过去,“这不是我的书。”
事实上,那是祝余带过来的书。他带过来客厅看,忘了拿走。
可穆子平也不知道书的主人是谁,他只是恰好看见桌面上有书,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地拿起来了。
陆里青接过这本书,随手翻了几页,盯着书页看的目光很认真。
“看起来挺有意思的。”陆里青把书递回给穆子平。
穆子平拿回书。
他手指摩挲着书本的边缘,指尖的肤色比书还白。
“要一起做早餐吗?”陆里青邀请道。
穆子平垂着眸用余光轻轻往厨房那边扫过去,又摇摇头:“不了,我等下洗碗吧。”
“好吧。”陆里青也不强求。
陆里青走过去厨房那,对待穆子平的态度和对待杨枝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同。
“今天早上的早餐让我来做吧,”陆里青弯出一个很温和的笑容,“你辛苦了很多天了,休息一下吧。”
“我来帮忙吧?”杨枝也没法看着陆里青一个人在忙活。
“不用,没事儿,没什么东西要做的。”陆里青眼神诚挚。
“可是……”杨枝不知道要怎么说,“一个人做早餐很累的。”
“我做的超简单的。”陆里青笑得很浅,淡淡的,又很让人安心的样子,“这样吧,你帮我烧一壶开水,我们今天早上泡花茶喝,好不好?”
“嗯。”杨枝当然没问题。
陆里青做了小糖饼和煮了馄饨。
他们一起度过了十天,作息也都渐渐有些趋同。
起床的时间也都大差不离。
杨枝发现。
穆子平最近好像不怎么想理他的样子。
杨枝纳闷。
又感觉自己应该是知道原因的。
是自从祝余来了之后,祝余选择和他约会,祝余带他出门,穆子平才开始渐渐不怎么再和杨枝说话的。
比起祝余,杨枝和穆子平认识的时间更长一点。
虽然再怎么说,也就是这十天半月,差不了几天的差距。
他和穆子平相识的长度放到生活中完全不算很长,可他也是真心把穆子平当朋友的。
杨枝有时忍不住怪祝余,如果没有祝余,穆子平也不会开始和他生分。
杨枝也曾为穆子平感到愤懑和可惜过,可又清楚地明白,祝余何其无辜。
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杨枝没有想要和穆子平争祝余。
[杨枝:“如果换做我,我肯定也没法平心静气地对待蒋琰在小屋里新的好感对象。”]
只是蒋琰也没有太主动积极去做什么。
杨枝以为自己没法好好去做好面对蒋琰去对其他人示好的心理准备的,可是现在却渐渐有些只是单纯希望蒋琰能过好,去寻找新的人、对新的人好。
中午。
节目组宣布:
[明天是前任约会,请大家各自和前任商讨过后,在下午18:00前,确定约会地点。]
江故和周上在二楼书房。
按节目组的规划,书房是江故的“秘密基地”。
因为江故喜欢看书,是学霸。
然而江故看的也就是课本比较多,课本在哪儿都能看,江故本人倒是没对这书房有什么执念。
他都没怎么来过书房。
录制恋综的小屋选在郊野,近山林,从屋子里哪个窗看出去都是山野美景。
午后的阳光漂亮地洒在书房的架子上。
周上和江故各自坐在书房中央的两张懒人沙发上,坐得很近。
周上伸长了腿,又跟江故似的盘起腿坐,膝盖故意要碰到江故膝盖。
晃一下,撞一下,拿着膝盖轻轻地蹭一下。
“没想到我们第一次约会是这样来的。”周上懒洋洋地、没什么形状地半躺在沙发上。
“不愿意?”江故的语气总是清淡,叫其他人不太摸得着他的情绪,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乐意还是不乐意。
[周上:“江故其实还挺会隐藏情绪的,‘有点儿不愿意’在他那属于‘可以接受’的范围。”]
于是周上和江故在一起时总爱逗他,爱追问,直到知道江故最最愿意的回答。
[周上:“希望江故在任何事情上都不要为了迁就我而让步。”]
“不是,”周上抬起眼,微小的笑意在脸上流连,声音稍微放轻些,语调也拉长了点儿,“我挺愿意的。”
江故偏过眼看他。
“我想要在有选择的时候看你选择我,”周上也看他,眼睛里充盈告白的情意,“也想看你没有选择,只能选择我。”
“你这么确定我会选你?”江故问。
“是我希望你选我,”周上用眼睛和话语同时在说,“我好像已经对你说过这句话了,但是我还要再说一次。”
——“我想和你约会,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去什么地点,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能很快乐。”
由于周上的“只要是江故,一切都可以”宣言,他们两个定下约会方式倒是快。
确定完了也没下楼,在书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倒变成最晚才下来的人。
蒋琰、穆子平和伍恩贤已经在厨房里做饭了。
杨枝在给陆里青和汉堡包拍照。
祝余在收拾餐桌,他在碗面走了一圈,捡来了些野花和枯叶装点台面。
周上拉着江故走近音乐区,他让江故坐在他旁边,他则坐在钢琴前。
江故心里一动,没有和周上同坐在一张凳子上,只是站在旁边。
周上开始弹琴。
弹他自己即兴创作出来的旋律。
他是想为江故弹琴,很快也就沉浸进去。
杨枝被音乐声吸引了,好奇地看过去,调侃:“要准备约会了,心情很好?”
“是啊。”周上也不避讳。
“哎哟。”杨枝笑了,仿佛替他们不好意思,又真心实意地为他们高兴。
周上手下的旋律也愈渐轻快,抒情的调子不带一点儿深沉。
杨枝为了准备约会,要很早睡觉。
他提前和伍恩贤说他今晚得早点儿休息。
伍恩贤特别好奇:“你们要去哪儿啊,这么早就出门吗?”
“嗯,”杨枝点头,转眼已经拿好了洗漱用的衣服。
“下午和蒋琰聊天的时候没哭吧?”伍恩贤还很关心这一点,关切地盯着杨枝的眼睛,试图看这双眼睛有没有变得红肿。
好像是消退一点儿了。
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前几天老是哭的痕迹。
“没哭。”杨枝也很快回应他,“我也不是老哭的。”
伍恩贤仔细分辨,看杨枝确实不像哭过,而且情绪看起来也不至于太低沉的样子,信了杨枝的话。
也莫名感到一股欣慰。
“你已经在我这留下了哭包的回忆,不要挣扎了。”伍恩贤说。
“是是是。”杨枝仿佛还有点儿不服气。
伍恩贤觉得好笑,又问他:“明天也不会哭吗?”
杨枝脸上的不服气很快就变成有点儿无措。
杨枝不说话。
杨枝不说话,伍恩贤和杨枝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伍恩贤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把杨枝搂进怀里,用哄小孩子似的口气说:“杨枝乖,不哭啊。”
伍恩贤给杨枝讲了很多,什么想哭的时候抬头望天,或者瞪着眼,还有倒立之类的……听起来就很不靠谱,而且越说越不靠谱的止泪方法,终于被杨枝赶出房门。
“你信我,有用的!”伍恩贤拍着房门对杨枝说。
“不信。”杨枝的声音慢慢变远。
“你把我关在外面干什么?”伍恩贤又说,“这也是我房间。”
“你被放逐五分钟。”杨枝说,
伍恩贤要和陆里青出门,就是全然的快乐。
但小屋里的人总是有喜有悲。
穆子平吃过饭之后自己发了好一阵呆。
要和祝余约会,好像是自己期待了很久的事情,可是高兴也高兴不起来。
穆子平去找周上:“我能找你说会儿话吗?”
周上对穆子平来说算得上是来了小屋之后最熟悉的人了。
周上那时也和江故待在一起。
他没立刻回复穆子平的话,虽然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可是周上并不想当着江故的面去和别的嘉宾一对一私聊。
“我能和江故一起吗?”周上问穆子平。
“你们去吧。”江故猜得到周上心思,但也觉得没什么必要。
他还是信任周上的,也希望穆子平能以自己愿意的方式去和别人对话。
“一起吧,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穆子平并不介意江故一起,而且在周上这么说了之后,也感觉江故一起来是更好的选择。
他们三个人到了书房,开灯,面对面坐下。
穆子平坐在一边,周上和江故坐在他对面——莫名幻视某种二对一恋爱辅导班。
“明天要和前任约会,”穆子平没有绕弯子浪费别人的时间,可话说得很慢,“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你在担心什么吗?”周上问。
穆子平垂着眼,实打实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他不是不想回答,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担心祝余会很冷漠?”周上话说得有点儿直白。
“不是,他不是这样的人。”穆子平说。
“你对他有什么滤镜吗?”周上扬了扬眉。
可能有,这个穆子平也不能很客观地去回答。
但退一步来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穆子平已经习惯了祝余的不热情了。
“我有点儿迷茫,”穆子平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继续下去。”
穆子平从来没有把对祝余的感情当做是负担,可每个人都说不对,这份感情的结果也不好。
穆子平只是想得到喜欢的人的喜欢。
也许对。
也许不对。
想往前,又总是受挫。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才对了。”穆子平努力撑着让情绪显得平静,可失落和无措还是从话语的各个缝隙里漏出来。
“你还喜欢他吗?”江故平静地问。
“嗯。”穆子平凄然地直视江故的眼睛。
哪怕这份爱情最后得到的结果并不好,他在此刻也依然爱着祝余。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放下了。”穆子平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周上和江故的。
再次听别人告诉他应该放下,寻找一下放下的办法。
可是江故只是仍然用很平静的语气问穆子平:“说放下就能不喜欢了吗?”
穆子平一愣,心底各种情绪浮上来,把眼睛都熏得有点儿红。
周上拍了拍他肩膀:“你有没有什么其它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
修车的话……
“喜欢汽车吗?”周上试着问。
穆子平摇摇头,轻声回答:“只是因为我爸是驾校教练,我从小耳濡目染,所以从事了这一行而已。”
“修车店会很忙吗?”周上其实想问能不能忙到不去想祝余的地步,还是感觉不该这么问。
“还好。”其实穆子平的答案是,即使很忙,也不能完全阻隔他对祝余的思念。
如果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就好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遇见过祝余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
穆子平也无法后悔遇见祝余。
哪怕他的愿望没有实现,遇见祝余之后感受到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庆幸。
穆子平在不缺物质的家庭长大,从小到大没有被加之于什么特别的期许和目标。
他对一切都淡淡的。
对祝余也是淡淡的。
可就是放不下。
周上还想问穆子平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事情,江故不着眼地拍了拍周上的手,示意他别问了。
“顺其自然吧。”江故对穆子平说,“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情。”
喜欢就追求,想放下就放下。
江故想,既然穆子平有了要放下的想法,那么离真的能放下祝余的那一天或许也不远了。
在没有对不起谁的情况下,穆子平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只有一切都按照自己想法努力过,走到不能再走了,才可以放下吧。
“在祝余在的时候,也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江故点到为止。
穆子平愣住。
江故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新鲜、特别了不起的地方。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过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念头,可江故这句话就是像在有点暗的房间点了个蜡烛一样,把他的想法照得更清晰了一点。
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指喜欢祝余这件事情。
一切——玩电动,去远的地方兜风,去喝可乐、红茶和糖水……
什么都好,不是喜欢祝余就围着祝余转,不是他一味地去试图了解祝余,而是让祝余也要了解他。
心跳一声一声,空空地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