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意在洗澡。
盛野知道,楚知意有很轻微的洁癖,每天洗澡是楚知意必做的事情之一,很累的时候也不例外。
但今天在洗澡前,楚知意显然经历了好一番内心斗争。
楚知意在思考在担心,思考要不要在他身边洗澡,担心把洗澡后的自己曝露在他面前,毕竟这是种极端暧昧的行为。
盛野猜出来了——楚知意的小动作和小表情他都太熟悉不过——虽然他的鹊鹊自以为隐藏得很好。
所以他得给小喜鹊一点安全感。
他说,鹊鹊,去洗澡吧,洗完澡会容易入睡。今天温度高,有汗闷着的话会不舒服。
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却完全调动了他的演技。
他必须做出饰演,否则那股骨子里的渴恐怕会淹没小喜鹊,让小喜鹊感到害怕。
害怕的鸟是会飞走的。
好在效果不错,楚知意最终选择了去洗澡。
盛野也猜到了。
本就该如此,楚知意不应该抗拒他们之间的关系——恋人关系——这是必须的。
……幸好,幸好。
他的鹊鹊很单纯,他的鹊鹊没有真的将他隔离于世界之外。
否则他根本没办法窥探到鹊鹊的内心,哪怕一丝一毫。
就像刚才在画室里一样,楚知意表面故作冷漠,实际上眼睛里闪着明晃晃的漂亮光芒,瞒不了任何人。
爱勾引人的小喜鹊。
勾引了人却不负责任的小喜鹊。
这样恶劣的小鸟,就应该乖乖躺在我的怀里,被我亲吻最柔软的羽毛。
……但他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不是吗?
他给鹊鹊准备的东西还不够完美。鹊鹊喜欢画油画,他就准备了很多油画工具。可万一鹊鹊突然想用彩铅或者玩油画棒呢?
他应该再选些东西,添置到这间画室里才对。
都怪鹊鹊。
这间画室装修时,鹊鹊还在他找不到的地方,他总是想着鹊鹊,很难一心二用,才产生了如此大的疏忽。
盛野面无表情回忆着楚知意明亮清润的双眼,走到浴室门前。
他想,作为惩罚,他应该亲自给小喜鹊涂抹沐浴露,然后亲自把沐浴露揉出连绵的泡沫。
小喜鹊应该会挣扎,因为小喜鹊有些怕痒,不过没关系,他会抱紧小喜鹊,不让他飞走更不让他坠落。
水声潺潺。
渐而止歇。
盛野抚摸过门上磨砂的玻璃,不紧不慢回到原处,神色姿态一如往常。
楚知意从浴室出来了,穿得很整齐,丝质的睡衣,连扣子都扣到最上面一个。
可惜夏天的睡衣再遮也遮不到哪里去,裸露在外的肌肤依旧白得晃人,需要烙下点痕迹才能稍稍遮掩这惊人的春色。
“鹊鹊,洗好了吗?”盛野听到自己随意的语气。
“好了。”
于是他拿起一条白色的干毛巾,问楚知意:“帮你擦擦头发,好不好?”
“不用。”楚知意小心地捏住毛巾一角,将毛巾从他手里抽走,“我自己擦就可以。”
“好。”盛野觉得自己似乎又渴了,“那你擦一擦后记得把头发吹干,吹风机我放在桌子上。”
“嗯。”
“那我去洗澡。”他说,“如果累了,吹好头发后就先睡觉,关灯也没关系,把我旁边的小夜灯打开就可以。”
“好。”
盛野捻了下楚知意湿漉漉的发尾,没再多说什么,抬步走进浴室。
-
在确定盛野进入浴室不会再出来后,楚知意开始胡乱快速地擦头发。
等头发不再滴水,他将毛巾扔进小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而后窝进薄薄的被子里。
在被子的掩映下,他偷偷解开一颗睡衣的扣子。
其实解不解都没关系,睡衣宽松,并不会勒着他,可解开后心理作用会让他认为衣服的束缚变少,这样他就能睡得更好。
不过他没有睡意。
他闭着眼睛,不断想着刚才看到的画室,脑子里很是清醒。与此同时,新被子新床新空间,还有周身的陌生清香——大概是空气清新剂或者洗衣液的味道——也极大程度地助长了清醒的加剧。
楚知意想,他高估了自身对新环境的适应程度。
这个念头一出现,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剥离了,唯剩浴室的水声清晰不已,那明明是很小很小的声音。
他唯一熟悉的人正沐浴在水声下。
楚知意不知想到什么,整个人含羞草般蜷了起来。可水声迟迟不停,他便也学着适应这嘈杂的声音,然后渐渐舒展开身体。
他半坐起来靠在床头,拿起放在一侧的平板,指纹解锁,打开画画软件,调出上次没完成的那幅图。
——一只黑白线稿的小狗。
——他取名为“盛野”。
现在,他准备为这幅图上色。
他最先选出一种偏红的深粉色来——盛野胎记的颜色——给小狗脖子上的桃心狗牌上色。
很特定的颜色,在整幅线稿图中不显突兀,却很是鲜明,画龙点睛。
楚知意握着笔在空中悬停两秒,生出了“不需要再为其余部位上色”的念头。
或许这样就够了。
但好像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呢?楚知意想了半天,依旧没想明白。
此时的盛野终于结束洗澡,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
在盛野走到他身边之前,楚知意及时按黑了屏幕,没让盛野看到完成的画作。
“没有睡觉啊。”盛野说,“在画画吗?”
“画了一点。”楚知意用笔戳戳黑掉的屏幕,“你洗完澡了啊,为什么不穿睡衣就出来?”
“睡衣放在浴室外,忘拿了。”
“……哦。”
“为什么没有吹头发?”
“我还没想睡觉呢,天这么热,一会儿头发自然就会干了。”楚知意万分镇定地回答。
虽然真相是,他忘记这件事了。
然而他奇异地没产生任何慌张感,大概是现在有更吸引注意力的东西。
嗯,比如说盛野漂亮精悍的腹肌。
还有很多很多,盛野的手指、手臂、青筋、胸膛、喉结,含笑的眼睛……
“……你笑什么?”楚知意后知后觉地慌乱,连平板都差点没拿稳摔到地上。
盛野自然地拿过平板,放到桌上,“在想要不要把你抱起来。”
“抱我干什么!”楚知意反应过激。
“抱着你,或许你能乖一点。”盛野倾身,看上去真的准备抱他,“你可以坐到我腿上,我给你吹头发,好不好?”
楚知意突然想起来,他曾经弄掉过盛野的浴巾。盛野似乎不太会系浴巾,明明上次他只是轻轻一碰,结果浴巾居然掉了下来,而现在盛野竟然还想胆大包天地抱他,那浴巾岂不是必掉无疑!
不行!
他会碰到盛野的!
“不行。”楚知意小声喊着,掀开被子胡乱穿上拖鞋,“不许抱我,我自己吹!”
他很快跑到放吹风机的桌边,拿起插头就往插座里插,却因为手抖半天都没插进去。
很快,有热量覆上了他的手背,帮助他完成这简单的动作。
“急什么?”盛野问。
“……我不急。”
盛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坐到沙发上。”
慌乱中的人会下意识听话,楚知意也不例外。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握着吹风机坐到了沙发上。
“自己吹头发。”盛野又说,像教育不听话的小孩,“好好吹,慢一点吹,不要敷衍了事,等一下我会检查。”
楚知意不高兴地按开吹风机,想借助吹风声屏蔽掉盛野的声音。
可惜吹风机质量还不错,吹风的声音实在太小了。
坏蛋盛野,坏蛋盛野!
特别霸道的一条小狗狗!
“不然会头疼的,鹊鹊。”盛野解释。
“可你要求好多……”
“我来给你吹,好吗?不抱你,你就坐在这里。”
“……不行。”
“为什么呢?”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脑袋……”
“我也是别人吗?”
瞬时静默,唯有风声。
这一次,盛野没有先开口。不觉间,楚知意握着吹风机的手指都用力到有些发白。
他停了很久,默默关掉吹风机,垂着眼说:“不是别人啦,是我的男朋友。”
盛野仍然没说话,却默默环住他,在他颈侧轻轻地蹭。
盛野的头发柔软润泽,没有湿意,显然是被好好地吹干了。对了,浴室里有吹风机的。
盛野居然在一间屋子准备了两个吹风机,是一人一个吗,好周到。
盛野的味道依旧是好闻的檀香味,像从骨子里散出来的一样。
楚知意偷偷摸了下他的发尾,继续说:“可我不想你碰我的脑袋……我脑袋以前磕到过,做过手术,有些敏感,不太习惯被碰,可能会疼……对不起……”
“不用道歉。”盛野的声音有些涩,很轻微的苦涩,楚知意几乎怀疑自己感知错了。
“不用道歉,鹊鹊。”盛野重复,“这是不喜欢吹头发的原因吗?”
“……不是。”楚知意的心情却好了些,“……是我忘记了。”
“我帮你吹,好不好?不会弄痛,我会很小心。”
“可是我……”
难得的,楚知意不知道该不该拒绝盛野,他已经拒绝盛野太多次了。
“就当是提前演练了,好不好?”盛野用手掌贴住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地安抚。
楚知意缩了下,却没有躲开。
“演练?”他没听懂。
“《暴雨降临》的剧本中,也有我为你吹头发的情节。”盛野说,“你要提前适应,鹊鹊。”
适应亲密,适应抚摸,适应依赖。
鹊鹊,试着爱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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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坏蛋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