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和杜小雨分手的消息不胫而走,流窜在绵城上流社会中那些所谓高阶人士的嘴边。
两人许久没露面,再出现时,已经形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绝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子里。
两家的关系也急速冷却下来,倒比杜小雨和宋乔南那次难看得多,估计还是两个孩子互相默契地维护了一下,才不至于翻到明面上。
姜婵知道,沈平仲出了点力,给两个小辈闹出的事收了尾。
“原也不打紧。”三言两语间,沈平仲就将事情揭过去。
绵城的冬天冷得要命,姜婵的皮毛外套又轻又保暖,只是有些掉毛。章尧低头一看,自己的黑色高领毛衣上全是白色的毛。
她伸手拿掉衣服上的白毛,颇为嫌弃:“你这哪来的衣服,这么掉毛。”
“不知道,你叔家随便拿的。”姜婵也来帮忙,动作慢慢悠悠,几根白毛漂浮在空气中,两女孩齐齐打了个喷嚏。
章尧停下动作,赶紧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听见,给她吓了好大一跳。这可不是他们这几个攒的私人局子,外人多着呢,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怎么了这是?”停下和旁人的攀谈,梁越河关切道。
他赶紧吩咐人把暖气开大一些。
“感冒了?”杜小雨冷不丁开口,她许久不讲话,语气倒比这天儿更冷。
“没有,你看她穿的,白毛到处飞。”章尧起身抖了抖,没啥作用,女孩们都凑过来帮忙。
良久,章尧放弃挣扎:“没事儿,待会儿又弄得满身都是,别白费功夫了。”
大家都撤回去坐着,虞栀看着梁越河:“怎么没把你家那位带来?”
梁越河耸耸肩,面无表情:“我爹不同意。”
“不是吧你。”章尧扒拉他一下,“你啥时候这么听话了,小时候让你认真念书,也没见你听他的话,让你分手你就分呀。”
梁家的事她到底清楚些,知道梁越河现在谈的是个出身普通的女孩子,她舅舅一向势利,瞧不上合情合理,就是不合自己儿子的心意。
好几次撺掇着两人分手,还给梁越河安排相亲,其中章尧认识的女孩就有好几个。就梁越河那个性子,一次面子都不给,从来不去见这些相亲对象,又帮他爹得罪了好些人。
要说这都是梁父自作自受,日子过得好好的,何必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联姻,无非就是想延续家族的兴盛。
这些事谁能说得准呢,数不清的例子摆在面前,还不如遂了孩子的心意,好歹是自己的决定,未来后不后悔,也都得由自己一力承担。
在座的这俩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自由恋爱的都能分手,逼着没有感情的孩子们结婚,能有什么好结果。再生个没人爱的孩子,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何必呢。
“没分。”梁越河解释,“她不爱出来,总不能逼她吧。”
都在一起半年多了,大家都没见过那女孩的真面目。章尧和姜婵倒是远远看见过一次,还是逛街遇上的,就这梁越河都没让那女孩出来露个面,打个招呼。
章尧倒是挺好奇的,看上去是一副非她不可的样子。可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又觉得这世上没什么绝对的事,难免让人觉得丧气。
“行吧,要是你们再分手,我真要不相信爱情了。”话未经思考,说完章尧自己也觉得不妥,闭上嘴不敢动了,悄悄瞥一眼杜小雨。
对面的女孩倒是冷静得很,泰然自若的。
这一看,倒让章尧看见了别的。
后方隔得不远的,不就是杜小雨的前未婚夫吗。
这下完蛋了,程澈主动把位置和大家隔开了。怎么分个手这么难看,大家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这么僵,以后可怎么办啊。
梁越河也看见了,拿起酒给章尧满上:“你自罚一杯吧。”
“不用。”杜小雨拦住,“没啥大事,你们别把小姜婵带坏了。”
“她都多大了。”章尧瞠目,还一口一个小姜婵,人已经大学要毕业了。再转个年,人家就是在读博士,比他们这些人的学历高出好大一截呢。
旁边宋乔南也在笑,他刚在国外水了个学历回来,如今看上去是老实了许多,大家念着儿时的情分,让他回到队伍里。现在杜小雨和程澈分手,他也没说多少风凉话。
看上去还真是学乖了,可能真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毕竟在外头,没多少人买他的面子,宋家也狠下心,没有安排太多照顾他的人。
“就这还说什么不相信爱情呢。”宋乔南坐直身子,从靠背上爬起来,“等陆家那位也分了,你们不得更丧了。”
章尧捂着嘴:“不是吧。”
前段时间她还听她爸说,陆尚和辛竹要结婚了,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在婚前变了卦。
“不能吧。”梁越河张大嘴,也觉得不敢置信。
这对算是他们中最出乎意料的,大家都知道陆尚这些年的路,不好走是一回事,一切向功利看齐又是另一回事。和辛竹在一起,算是他做过的,最纯粹的决定。
无关任何利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为了和辛竹在一起,陆尚未来的路注定会更难走。
在座的只有姜婵稍微清楚一些内情,宋乔南是一直在关注辛竹,偷偷摸摸打探出来的。姜婵和辛竹虽然偶尔会约出来吃个饭,见个面,但两人从不交流这些事。
还是那天姜成宗回家一趟,在饭桌上提到的。
姜成宗挂了电话坐回来,看一眼吃着饭的祖孙俩:“陆尚和辛竹的婚事,要黄了。”
姜语潮停了筷子,看着儿子:“辛家的孩子,不容易,能关照就关照些吧,别让她吃太多苦。”
他对那孩子一直很怜惜,不知过了多少道关,才走到今天。在他们这些历经世事的长辈们眼里,结婚也不一定意味着迎来了圆满的结局,但两个人牵着手共走一段路,又放开,不免觉得可惜。
姜婵看着父亲沉默地应下。
言谈间,谁的过错不言而喻。
“原也是个好孩子。”
这话听得姜婵心惊,陆尚走得太急,祖辈积攒的那点家底,就要不够他挥霍了。也是那天姜婵才确定,贺方的公司,也是陆尚在推波助澜。
这已经是犯了大忌讳。
她沉默着,直到看见宋谨文和沈平仲从门口进来时,脸上的表情才稍微生动一些。
一年到头,宋谨文和沈平仲不常来小辈们的场子,这次是慕家分公司的周年庆。反正是在宋家的酒店,大家谈生意的谈生意,聊天的聊天,都不突兀。
除此之外,还因为宋乔南也在,这还是他回了国第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里,他叔担心自家这个不稳定因素,才和沈平仲一起过来看看。
正聊着天呢,章尧一转头就发现姜婵不见人影。果然,宋谨文身边的位置也是空的,她在心里叹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
“你怎么了今天,看上去这么疲惫,开公司这么忙呢。”梁越河打趣道,“请个职业经理人打理着呗,何必事事都要自己动手。”
“都还没起步呢,找什么职业经理人。”
章尧开始做自己的珠宝品牌了,这事大家多少知道一点,也知道章友安就想她做个画画的,纯粹的艺术家,不太支持女儿突如其来的决定。
父亲的理解总是会慢半拍,这么些年章尧也习惯了。
忙活了一年半载,在朋友们的支持下,已经初见雏形,等明年开年,就要正式开业了。
前段时间她还给这些人一人送了套首饰,送礼的同时,也是让大家给自己打个广告。这不,还没开业呢,已经有订单自己凑上来了。
虽然都是些人情,章尧也心满意足了。
“好想你。”
角落里,姜婵攀着男人的肩膀,一双水润的眼眸瞧着他。
他今天的西装料子有些特别,是姜婵给他定的,绸缎的料子,一点儿不像他平时的风格。伸手摸上去,触感滑滑的,很舒服。
好在是双排的扣子,将外化的风格收了些。他身材高大,宽肩,长腿,配上这一身柔软的料子,缓和了他身上过多的冷硬气质。
“回去吧,再多就要怀疑了。”沈平仲抓着她的手,将人从台子上抱下来。
两人隔了段时间,一前一后回去。
章尧松了口气,还是不得不承认:“你俩要是分了,我真就不相信爱情了。”
“自己谈呗。”
“太忙了,没时间,你知道的。”
自从前几年和珀西分了手,章尧就没再谈过恋爱,埋头扎进工作里,借口就是没时间。谁不知道她读书的时候,考试再忙都要挤出时间去date帅哥,也就她自己把这借口当回事。
两人旁若无人地讲悄悄话,有些不太合群。
宋乔南和程澈聊完天回来,看见空中飘浮了一丝白毛,他伸手抓住,视线不小心瞥到身边沈平仲的西装外套上,他好心提醒:“沈二叔,您身上怎么这么多。”
绸缎的料子沾上这些东西,黑白相间的,尤为醒目。
几道视线在空气里打了个弯,气氛无声地凝结下来。
心思千回百转的,就是没有人敢瞧一眼两位正主。
那么多蛛丝马迹,怎么就被他们给忽略了。
梁越河讲了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