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书房。
谷一难得双方放在膝盖上,坐姿乖巧。
她忐忑的望着正在阅读她剧本的裴明彰,像一个准备接受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半晌,裴明彰从屏幕前抬起头,望向紧张得不行得谷一。
他挑了挑眉:“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紧张的样子。”
谷一点头如捣蒜:“我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比当时表白的时候还紧张。”
裴明彰没接话,伸手示意她把凳子挪到自己旁边,说道:“我刚才认真看了看你写的剧情,核心问题点在于,你对于虐这个字的理解太片面,而且不够深刻。”
说话间,裴明彰拉动着页面的滑动条,将进度拉到最前面:“就拿这一段来说。”
“男主角是为了报复女主角的父亲才出现在女主角身边,并且引诱女主角爱上他的。”
“女主角爱上他之后,他又在女主修圣心的关键时刻,告诉女主自己是魔,出现在女主身边就是为了玩儿玩儿她,现在玩腻了,要离开,想要让女主因此走火入魔,让女主父亲痛苦。”
“接下来是女主因为体内圣心影响,但是并未走火入魔,可是却失去全部仙力。”
“女主有些动摇,但还是不相信男主是这样的人,她认为男主这样做是有自己的苦衷,于是偷偷从圣山跑出来,一个人去找男主。”
“好不容易找到男主,却发现男主向看垃圾一样看他,并且和怀里的女人亲亲热热。”
“男主还对女主说,原本是想要杀了她,但是自己改变主意了,因为一个从天才变为废物,并且还活在这世上的女儿,才是对女主爸爸这样沽名钓誉之人最好的惩罚。”
“女主心灰意冷,认清男主真面目,回到圣山,情绪崩溃之下,反而激发了圣心的力量,仙力不但恢复,还大幅增长,在父亲的指导下,成了新一代的圣主。”
谷一点头:“就是这样的。”
莹莹的屏幕光印在裴明彰的脸上,他给出评价:“虐点不少,但都很浅,不走心。”
谷一皱皱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裴明彰拿出手边的纸笔,写下一个漂亮的“虐”字。
“真真能让人有强烈冲击感的虐,是在一瞬间击碎一个人全部的信仰和坚持,生生掰断她挺直的脊梁。在这个过程中,你需要花大量的笔墨去描写她对未来的期望,她在困境中的坚持,慢慢的将观众的心提在空中,最后狠狠的一刀刺入,这才会让人痛彻心扉。”
谷一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望着裴明彰写在纸上的那个“虐”字。
“在你原本的剧本中,虐却不够痛,被敲碎的东西只有女主对男主的爱,而且还是有一些怀疑的爱,并没有上升到一定的高度,观众会觉得男主很渣,但是却不会有深入骨髓一般的痛感。”
……
听裴明彰讲了半晌,谷一才咂摸出一点儿味儿来,有一种顿悟的感觉:“我好像来了一点儿感觉,你先去外面玩儿,我尝试修改一下。”
”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他嘴上如是说着,却还是乖乖的站起身,把电脑前的作为让给谷一走出门去,还贴心的关上房门。
谷一这时没空搭理裴明彰说什么,满脑袋都是迸发的灵感,裴明彰还没出门,她的一双手就快速的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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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至始至终都坚信着言修是爱自己的,她坚信言修和自己一样为了护佑黎民百姓而勤加修炼。
修炼圣心最后关头,心稳为上,容不得半点波动,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圣心被废,仙力尽失。
在此关头,圣山被攻,圣主被俘不知去向,圣山众人作鸟兽散。
新月怒急攻心,圣心崩碎,仙力溃散。
慌忙之际,忆起言修离开时告知的云游去向,便孤身一人前往寻找。
因仙力失九成,途中受尽磨难。
人界小混混见新月貌美,便心生调戏之意。如是往常,挥挥手便能解决,但今时不同往日,新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逃脱,躲在墙角之时,暗自嘀咕:你们这群坏人,等我找到言修,让他收拾你们。
一路南下,新月爬过高山,淌过河流,夜寐山野,食物多是别人施舍的馒头。
一月后,终至望城。
街上人流往来如梭,一片繁华景象,新月就在这时看见言修。
巨大的喜悦将她淹没,与此同时,无尽的委屈不断涌上。她快步走到言修面前,拉着他宽大的袖子,委屈的叫了一声“言修”,随后情绪便像是溪流决堤一般,倾泻而出,泪眼朦胧的讲着最近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并祈求言修帮忙救自己的父亲。
片刻,新月情绪稍稳定些许后,发现些许异样。
往常新月即便只是磕破一点儿皮,言修都是心疼的给吹吹,现在他颇为冷漠的看着新月,更让人不安的是,他旁边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柔弱靠着他的女人。
新月问言修那个女人是谁,言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新月跟上。
新月内心惊涛骇浪,但还是沉默的跟上。
言修带着新月来到一座山顶。如果是以前,这样一座山并不在话下,但是现在,到山顶时,她已经摔得遍体鳞伤。
新月像是没有发现异常,同以前一般,把手上的手在他眼前摊开:“言修,流血了。”
言修笑了,同以前一般,轻轻拿起她的手吹了吹,随后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有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新月察觉什么似的,有些逃避:“不了吧,这里风大,我有些冷,我们换个地方。”
言修没有理会新月的请求,薄唇轻启,慢慢讲起了故事。
……
“所以,我接近你,是为了报复你的父亲。”
在新月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轻笑着说出这句残忍的话。
“你有没有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圣心如此容易出问题?我下了药,只要有一点情绪波动,就会走火入魔,仙力尽失。”
说话间,言修搂过身旁穿着暴露的女人:“圣女果然不行,在床上像条死鱼,一动也不懂,哪里比得上楼里的花姐儿。”女人听了这话,咯咯咯笑起来,拍着男人的胸口娇嗔:“你讨厌~”
新月虽单纯,却是个自尊心强的,听了这些话,强忍住内心的痛楚转身准备离开,不希望把自己脆弱一面全然摊开在这个男人面前任由他羞辱。
“等等。”言修出声。
新月站定,没有回头。
“你看看对面山崖上是什么。”
新月缓缓回过头,她的视力极好,即便是两座山崖相隔数丈,也一眼便看见被钉在崖上的人。
那人头发乱糟糟,还低着头,新月一时间没认出来。目光下移,到了胸口的位置,她看见左边的衣襟上绣着一朵歪歪曲曲的牡丹花——这是今年父亲寿辰时,自己送的礼物。
“为什么!!!”新月凄厉的惨叫向言修扑去。
他轻而易举的躲开,云淡风轻的说道:“你从圣山离开,圣主那个心急,一不设防,就被我抓住。”
“你知道圣主的惨叫声是什么样的吗?那可以太好听了。”
新月感觉一股热流从胸口涌出,一张嘴,满口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鲜血随着她不断张合着的嘴往下落,将一旁的青楼女子吓住。
言修凑近她耳旁:“还记得我离开前一天对你说的话吗?我说的,你怎么还不去……”
新月勉强站起身来向言修扑去:“你闭嘴!”
言修轻闪,随后靠近她的耳朵:“我真正想说的是,你怎么还不去死。”
说着他哈哈大笑,用看废物一样的眼神看向新月:“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有杀圣主的机会呢。”
新月再次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悬崖边上,看着对面了无生机的父亲,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父亲对不起……”
她喃喃低语,接着低下头,放任身体自由下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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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一一边抹泪,一边关上文档,即便是自己构思的,也虐得肝痛。
她看着电脑桌前那个大大的“虐”字,忍不住拿起笔在边上画了个大拇指的手势,裴明彰对“虐”这个字的理解确实比自己高出好几个段位,就这么稍微点拨一下,写出来的虐点就比之前要高级很多。
谷一揉了揉眼睛,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两点,便关上电脑,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想着裴明彰应该已经睡着,开门的动作便小心翼翼起来。
谁知打开房门,却发现屋内灯火通明,裴明彰正靠在床头看着什么东西。
“你还没睡啊?”谷一惊讶的问道。
裴明彰点头,随即问道:“写得怎么样?”
谷一掀开被子爬上床,指了指自己红得像是两个大桃子的眼睛:“这就是今天晚上的成果。”
裴明彰放下手中的书:“那快睡吧,不然明天可能还会肿。”
谷一看着放下枕头躺下的裴明彰,一个恶狗扑食:“老公,你这么晚没睡,是不是在等我啊?”
裴明彰被谷一突然扑到胸口搂住脖子的行为吓了一跳,耳朵可疑的红了红:“很晚了,快睡。”
谷一不依不饶:“老公,是不是啊?”
裴明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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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作者了解剧本的文字呈现形式和小说的不一样,但是剧本的呈现形式会多出很多读者不是很想要看的文字,而且也不是很直观和连续,所以用的小说的形式记载,可以当作是先写的小说草稿,然后再整理成剧本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