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有事需要用我?不然怎么青天白日的给我又是送茶又是送点心的?”
孟父和王同事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平时多是他奉承人家,人家拿着礼物登他孟家的门奉承他可还是头一次。
“我来提前给你道喜啊——你家二姑娘的事,你可别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王同事冲孟父挤眉弄眼,一副洞悉的模样,看得孟父几乎快听不懂他的话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了,愁眉苦脸道:“我这个女儿,叛逆的厉害,哪里有这个福气。”
不然也不会放着好好的赵家少爷不要,偏偏喜欢上那个穷学生。
“你这是什么话,我瞧着你家二姑娘福气大的很。”王同事以为孟父这是拿腔作势的谦虚,连忙摆摆手不敢恭维。
“若是她福气大,也不会和赵家少爷不成了。”
孟父说起这个,心里满是抑郁。
“哎呦!你这个时候还提赵家做什么,这赵家和顾家——”王同事都要被孟父逼急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儿呢。
他左右瞅了几眼,生怕别人听见了一样,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这赵家和顾家可差了这么大一节呢!南城的顾家——你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王同事说着,激动的握紧杯子凑到孟父身旁,指了指堂屋外面的天。
顾家和孟家,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么大的差距,要是孟兄的女儿嫁进去,那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等了好半天,王同事正纳闷孟父怎么如此平静,两眼一抬,见孟父木愣子一样老神在在的傻子模样,酸的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能揭穿他假谦虚的虚伪来。
“什么顾家?——你是说那个姓顾的穷教书的?!”
孟父总算回过神来,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身后的椅子撞倒:“陈妈!快把我前几日看得那份北城公报拿出来!要十八号那天的!快!”
陈妈被他吓了一跳,见孟父着急,眼疾手快的就把那天的报纸从架子上抽了出来。
头版上的黑色字体很是醒目。
[南洋广顺实业顾先生昨日下午五点在南城被刺杀,凶手疑似海城青帮]一列大字很是眼熟,孟父擦了擦眼镜,看到报纸上那张众人皆知的黑白照片,手都颤抖的拿不住报纸了。
他越看越觉得,顾径洲那张脸和这张照片相像。
“是——是南洋首富顾径筠的那个顾?!”
孟父浑身发热,激动的脸都红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同事,做梦似的,生怕是他诓人。
据说顾家祖上是前朝落魄贵族,前朝皇帝退位,顾家人漂泊到南洋发家,包揽了南洋一带的洋行、商铺、百货公司,还投资了南洋本土的橡胶产业,赚了个盆满钵满,后又开采矿石,一跃成为南洋首富。
顾家到如今已经传了三代人,生意遍布东南亚,不仅垄断了南洋等地的衣食住行,还隐隐有垄断东南地区的意思,后来国内动荡,顾老先生当机立断回国,捐献了部分资产大力发展国内经济,光是给北城这边的政府都提供了四五千万的贷款,在国内很有爱国慈善家的名头。
坊间有句传言:顾家一块砖,民家千户米。说的就是顾家的富贵。
孟父实在是不敢想这破天的富贵能沦落到他头上。
“这事儿我哪敢作假,不然我那赵家外甥也不会任由一个教书先生截胡啊,你这脑袋啊,还真是该转的时候不转。”
王同事艳羡的摇了摇头,抿了一嘴茶,拿起文件起身要走。
今日这事他算是办成了,往后喝喜酒肯定算是半个媒人了。
“哎——走什么?时间还早,我把我那珍藏多年的女儿红拿给你喝。”孟父双颊泛红,小小的眼睛迸发着刺眼的光亮,伸手热情的拉着王同事就要喝上几杯。
“算了,咱们来日方长,你今日还是好好歇息吧,别晚上睡不着了,明日顶着两只熊猫眼上班。”
王同事笑嘻嘻的打趣他,拿起桌子上的帽子便告辞离开了,孟父送到门口,走路都是飘忽不定的。
“爸爸?”
孟婳已经回了卧房洗漱完毕,见孟父把客人送走了,回来的时候满脸泛红,圆滚滚的身躯一摇一摆的,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同那姓顾的——顾先生还有往来吗?!”
孟父现在见到孟婳,慈祥的都快笑出花来了。
“爸爸……”孟婳见他这个样子,想到他平日对顾径洲的厌烦,不敢回答。
“他是南洋首富顾家的亲戚!”
孟父深吸一口气气,激动的语无伦次,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家人,只可惜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都歇息了。
“顾家的亲戚?!”
孟婳细眉轻挑,十分吃惊,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件事也许顾径洲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她。
从一开始的相处,到今日西餐厅他那大手笔的慷慨,很多细节都能瞧出来他并非只是表面上的教书老师。
尤其是今日。
她中午和卢安泽单是两份腓利牛排的主食,一顿饭就付了5银元,如果再加上上等玫瑰红茶和奶油葡国鸡,可能要7个银元才能结了帐,这对于他们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奢侈了。
顾径洲却能毫不在意的请客,可见家境并不穷苦,亦或者说,他的家境可能比之赵家还要更甚。
赵家在北城也算有名有姓得豪门了。
“对!你明日就邀请顾先生来家里做客吧,前几日我被蒙蔽了双眼,几次三番将他拒之门外,实在是惭愧,不如明日我亲自给他赔礼道歉,也省的他迁怒你。”
孟父想起来之前自己对顾径洲的种种行为,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爸爸……也许他只是和顾家相识,您不必如此。”孟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知晓顾径洲也许比他们要富裕很多,可是若是要说顾径洲是顾家这样豪门的亲戚,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万一是乌龙事件可就闹笑话了。
“哎呀!你明日只管请他过来,其余的都听我的,我还能害你不成呀?”
孟父听不得孟婳说这些丧气话,火热激动的心也被她浇的透心凉了,抬头看着被黑云遮盖住的月亮,皱着眉头摆摆手,催促着她还是回去睡觉吧。
就算不是顾家的直系亲属,也要等到明日再戳破嘛。
……
次日是礼拜一,天气不复昨日的阳光明媚,开始隐约有下雨的征兆了。
一家人吃了早饭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
早上陈妈说有孟婳的信,她打开一看,发现是同班女同学的婚礼邀请函。
如今是中学最后一个学期了,许多女同学已经都不来上课了,孟婳也不经常过去,不过她是因为家中琐事的缘故,其他人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如今看来,有许多同学应该听从家里安排,结婚去了。
孟婳淡淡的收好邀请函,没有说要去。
前一段时间她也听从孟父的安排相看了赵家少爷,其实本质上和她的同学没有什么区别。
孟婳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张氏,还有陈妈,心里不免有些悲凉和无奈。
大门处传来一阵清脆和缓的敲门声。
陈妈放下手里的杂活,绕过院子中央的芭蕉树,过去开门。
一开门发现竟然是已经去上班的孟父。
“爸爸?你怎么又回来了?”孟婳看他热的脑门上都是汗水,从水盆里绞了帕子拿出来让他擦汗。
“顾——顾先生来了吗?”
孟父胡乱的接过来帕子,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在院子里到处寻找。
生怕顾径洲来了他不在,家里陈妈又把顾径洲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