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二十五天的调训,车芷伊再也不敢逾矩半分,每个举动都迎合了戴谨然的要求,对方做什么饭菜就吃什么,谴责她时就闷声受着,让她跪在地上她就照做,把原本一辈子也不会遭受的屈辱尝了个遍。
憋屈气闷的感觉很强烈,但可以压下去暂不计数,保命才是重中之重,要是语出不慎把戴谨然惹怒了,脑袋又得见血。万一戴谨然急火攻心下手疾劲,击中了要害,她可真的要到阎王那报道去了。
她没有看够这个世界,还不想死,只好顺从。
“……放心吧阿姨,我会照顾好芷伊的,你也知道,我和她从高中时就是好朋友,这点小事不值一提。”戴谨然举着手机朝车芷伊走过来,盘腿坐在地面,“对,我和她住一起,芷伊是江大的嘛,我和她的学校离得近,上下学都挺方便,劳您费心啦。她在卫生间,可能过一会才能跟您聊,哎好的,我会帮您把话带到,拜。”
车芷伊见戴谨然腾起左手朝自己的胳膊伸过来,下意识地躲了躲,见对方眼里迸出警告,立刻捂住了包绕了厚厚几圈纱带的脑袋。
“阿姨说要提前终止出差任务,来江城看你,”戴谨然倒握住了管制车芷伊手臂的石膏托,说,“这可不行,我不想在这间房里看到与盗窃不相干的人。过两个小时,你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劝不了她的。”车芷伊小声道。
“借口。”
“那个,你打算一直把我栓在这里?这好、好像不太现实吧。”
“你悔悟了吗,窃文的事。”
“我好像跟你说过很多遍对不起了……”
“但是我为什么感受不到半点诚意?我觉得这些对不起只是你的缓兵之计。”戴谨然轻轻拍了一下车芷伊臂上的石膏托,问道,“胳膊还疼吗?”
车芷伊摇头说不疼。
“她们说四周后就可以拆,特意多观察了三天,看来是真没事了。”戴谨然起身,到卫生间用小盆接了温水,拿了毛巾和剪刀重新走回正厅。
她半跪在车芷伊身前,拿着剪刀顺着右臂石膏外沿的绷带剪了个可拆下的线头,接着托着车芷伊的胳膊顺次解下绷带和石膏托,动作轻柔细致。
车芷伊不经意瞥了她一眼,心神陡然轻漾。正常状态下的戴谨然,温柔得像个宠爱妹妹的大姐姐。一会儿温柔似水,一会儿又烈如雷火,真的很让她费解,一个人竟然能分裂至如此地步。
戴谨然把拆除物放置一旁,拧起了盆内的毛巾,水声响起,滴滴答答地浸入缄默的房间。
避开伤疤擦洗完右臂,戴谨然询问道:“身体,要不要顺便擦一下?”
“嗯、嗯。”
这些天是戴谨然帮忙放热水脱衣服擦洗身体的,私密的地方全部被她看了遍,起初车芷伊还害臊得想钻到地缝里,经过数次心灵磨炼,车芷伊勉强能适应对方的视线,以及几乎是零阻隔的擦揉了,可是眼下,戴谨然的神情好像变得不同往日,到底是哪里变了她也说不清。
车芷伊的身体却要比大脑灵敏得多,一下子察觉到对方擦拭力度的异样,扭扭捏捏白里透粉就是对此异样的反馈。
等她被戴谨然半拥至沙发才彻底明白,擦身体只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戴谨然被她的躯体勾出**了。
到底得禁欲到什么地步,才会对仇敌产生扭曲的情|欲?车芷伊一时间转不过弯,但是她侥幸地觉得这种特殊情感大有可用之处。
戴谨然负恃强力,扯着她的脖圈锁链将其分膝固定在腿上,车芷伊被迫后仰,咬着牙被迫承受着一股股地刺激。
左手被管制在后背,右手使不上力,凉飕飕颤栗无比,抽搐感发病似的显现时,她不禁吟叫出声,音量娇媚到连本人都诧异。
戴谨然轻轻舐咬了下车芷伊的锁骨,声色酥酥哑哑的,“真烦啊,为什么芷伊是个人渣……”
这番话使车芷伊体内的多巴胺加速退却。此时的她陷入难堪的境地:下身湿热上身冰寒。
戴谨然环着她的腰,下巴轻抵在她颈窝边,左手恋恋不舍地抚弄着略显骨感的细腰,将其身体的震颤与惶恐尽收于掌心里。
半分钟不到,戴谨然猛地抽出右手手指,把人推到一边,兀自拿抽纸揩指腹,厌弃地说了声“好恶心”。
车芷伊的内心首先涌起难过的情绪,紧接着就是忿懑,她反问道:“恶心你还弄我?”
“是你先暗示我的。”
“决定权还不是在你手里。”
戴谨然在心里过了番味,又问:“你喜欢我对你做这种事吗?”
车芷伊别扭地答:“我不是同性恋。”
“行吧。”戴谨然将纸团扔进垃圾篓,道,“我也不是。”
车芷伊不作声,快速地睃了对方一眼,在心里斗争了片刻后下了个决心。
她挪到戴谨然身边,试探了一下,见其没回拒,就挽了胳膊化作了棉纱柔若无骨地靠在戴谨然身侧,“虽然我不是,但我对你有感觉。我并不排斥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我说得是真的噢,很早就在默默喜欢你了,大概是在高二……”
戴谨然揽她入怀,柔柔地抚摸她的背脊,安静地聆听她吐露“真情”,听着听着就哧哧发了笑,“你这是在模仿那些斯德哥尔摩病患吗?”
车芷伊闻言一颤,愣愣地与戴谨然对视了一眼,上至眼角眉梢下至朱瓣唇线都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她很快就避开了视线。
戴谨然呼了口废气,抚摸背脊的手一路上溯,搭在了脖项上,逐渐作捏合之势,声音哝哝犹如热恋情侣之间互诉衷情,“芷伊,别演了,技法实在是太拙劣了。”
车芷伊惴惴不安地颤抖起来。
戴谨然把居家睡衣的衣带解开,又将工字背心的下摆撩了起来,敞露腹部,按低车芷伊的脑袋,迫使对方近距离看那道刚愈合不久、呈红褐色的疤痕,道:“我再怎么蠢,都不会在一个坑里面栽两道的。”
“我、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车芷伊语无伦次起来。
“你没有什么?”戴谨然松了她的脖子拍了拍脑袋,示意可以起开,“都说看小说不适合把写手本人的性格带入到角色里,我觉得这种说辞完全是狡辩,写故事就是在演戏,创作形形色色黑白不一的人物时,自己就成了史蒂文森笔下的化身博士,要想将她们塑造成有血有肉的生命体,就需要一会正义善良一会邪恶无情,一会情绪化一会理性主义,一会阴柔一会强硬,角度切换个不停,写正面角色时传递的是社会公德,写反面角色时满足的是我们心中深藏的黑暗,别给我假惺惺地反驳说什么绝对不会跟邪恶的角色有所共鸣,都是鬼扯,这种人不如猪狗的年代,没有半点儿戾气和埋怨才叫不合常理。
“看你的文给最大一个感觉就是:有钱人的苦难模仿秀。明明没有体验过底层的辛酸苦辣,还非要硬写她的痛苦,结果越写越虚浮,颠三倒四混淆不清,你以为无病呻吟青春疼痛就是苦难了?别太搞笑,那都是富人之间自娱自乐的玩意儿,真正的穷苦是渗透在每个生活细节里的。文笔风格你可以模仿,故事情节你可以模仿,甚至于生活场景也可以写得很逼真,但是无孔不入的穷酸味和颓废感你是死也模仿不来的。
“但是像我这样的人想要描写你这种富家子弟并不算难。只需要在各种软件上晃两眼,看看各类有钱人炫富的图片视频,再换位感受一下,尽量按照你们富人的‘顶层逻辑’看待事物。呛呛,一个精神巨富就完美出炉了。”
车芷伊低声抗议:“写个网文而已,想这么多干什么。”
戴谨然面露厌恶地笑了两声,道:“你当然觉得没有什么,你可能只是把写文当成吸粉的一种手段,可是我不同,我把文字视作比生命价值更高的存在。非常的形而上对不?没办法,我生来如此,难以改变。再说,现在的网文越来越普及,要是每个名气写手都像你这样唯名唯利,这块领域迟早会被染成墨鱼汁一样的死黑色。”
“你这么有责任心,怎么不去写书,当个传统意义上的作家去?”
戴谨然嗤之以鼻地回应:“我倒是想,可是要把范围扩大至大众,真正能接受女本位、同性/爱本位的读者又有多少呢?”
车芷伊沉默了。
“芷伊,我忽然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发生的事跟东野圭吾写的那本《恶意》很相仿,只不过野野口是因为嫉妒杀害了日高,而我是因为怨愤。”戴谨然说。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戴谨然拢了拢睡衣,重新系上腰带,道,“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也找不到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我给了你机会,但你没有好好把握。”
车芷伊瞪大双眼,右臂神经性地发起疼。
不行,她绝对不能死在这个钻牛角尖的疯鬼手里!
车芷伊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左手紧抓戴谨然的睡衣下摆,情绪激动地哭诉道:
“求求你了!不要走极端,算我拜托你,去看病好吗?如果觉得医疗费用贵,我可以替你付,你和我都那么年轻,为什么要白白赴死?你文笔那么好,缺的就是沉淀,只要你有恒心,未来你的名气肯定能远远超过我,面前的路有很多条,不要往死胡同里钻,要想开啊谨然……”
戴谨然起身扯过长链,往她的脖子上绕了两圈使劲往后提,森森地说:
“够了,真的是够了,口是心非的东西。跟你说了那么多还是作了废。你知道我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吗,想去构思故事却被没来由的泪水打断,想和自己和解却把自己割得遍体鳞伤。你根本不能想象我有多么绝望,还一个劲地叫我想开。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当你是神职人员吗?”
车芷伊向外扒扯着脖圈,努力地给自己争取呼吸的机会,她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费劲地说:“我理解你啊,我真的理……”
“给我闭嘴!”戴谨然恼火地将她踹翻在地,坐在她的腹上朝她的右脸掴了几下。待车芷伊又开始哭哭啼啼,她重重吐了一口气,摇晃着站起身,猛力踹了茶几一脚,然后朝厨房走去。
十分钟后,戴谨然将车芷伊拖拽到了流理台边上。
燃气灶左侧被戴谨然布置成了执刑之地:四四方方、摞得较高的佐料盒上放着一长条木板,木板左侧压着一大袋被割破了小口的米袋,右侧挂着较轻的面粉袋,灶上燃着明火,只需等到左侧重量轻于右侧重量,粉尘抖落的那一刹那与火焰产生化学反应,赴死的目的就能达到。
戴谨然盯着正在簌簌滑落的米粒,陡然觉得生命有了具象。
她平淡道:“把这里布置成意外事故现场,就没人会怀疑了,火焰和闪爆会摧毁一切可疑痕迹。”
“不、不要!!”
车芷伊拼命往回逃,却被戴谨然强行按压在怀里。
“你觉得媒体会怎么报道我们的事呢?两个同居好友做饭时不慎,厨房发生粉尘爆炸,危险离我们并不遥远,需要谨记粉尘危害——大概会像是这种安全教育的调调吧。”戴谨然拍抚着怀中哆嗦着的脆弱躯壳,漠然地说,“事情的真相将无人知晓。”
“谨然,对、对不起,我是个渣滓,是个虚伪的垃圾,吸血虫,罪孽不可原谅,我愿意受到任何处罚,除了死……”
戴谨然看了看渐渐往右侧倾斜的木条板,又看了看车芷伊,突兀地笑了笑:“我好像感受到你的诚意了,但是,已经晚了,芷伊。游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