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向西 第6章 第 6 章

到了太阳底下，云娜把庄清彦的手甩开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你不想我来吗？”

云娜说不出话，她有点泄气，不管是刚刚，还是现在，那种令她讨厌的挫败感一直向她迎面扑来，明明阳光还那么热烈，她却感到这么冷，整个世界像冰冷的地窖一样，让她无处可逃。

庄清彦忽然上来抱住了她。

云娜吃一惊道：

“你干什么？”

她想推开他，但庄清彦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别动，刚那杯酒辣得我胃疼，动一下就想吐。”

云娜被吓到，但稍后、她还是努力撑开一点点空间、与庄清彦的身体保持一定距离。

终于，庄清彦也受不住云娜这样的抵抗，把她放开了。

他低头看着云娜的脸，斑驳的树影下，他的目光温柔且交织着忧愁——

“到我车上坐会儿吧。”他说。

云娜叹了口气。

“嗯。”

云珍做完采访回家，在玄关处换鞋时，看到尹洋坐在餐桌旁。

“尹洋，我回来了！”

尹洋合上电脑迎出来。

“你回来啦？”

“嗯，”云珍走进来，“姐呢？”

“还没回。”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上网看看！”

云珍一眼看到桌上的方便面，顿时叫起来：

“你又吃泡面啊？姐回来一定又要骂我了！”

尹洋笑道：

“你说和朋友在外面吃的嘛，我就随便对付一下得了，对了，采访怎么样？”

云珍把包和自己一同扔到沙发上——

“累死了！一开始还担心自己采访不上呢！”

“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个浩志咯！说好那个时间点在老师家门口碰头的，结果半天不来，然后我又刚巧被开门出来的老师家的佣人逮住了，结果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一个人先进去咯！见到老师的时候，我真的紧张到整个人快爆炸了！”

尹洋倒来一杯水递给云珍：

“第一次嘛，紧张是难免的，再多做几次就不会了，然后呢，你那个朋友来了吗？”

“来了！他敢不来，周一返校我绝对饶不了他！”云珍一口气喝光了水，她的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开心的表情，她问尹洋要不要再吃点什么、她去做。

“不用了，我不饿。”

云珍抬头看了看钟——

“都这个点了，姐还没回来，难道聚餐有那么开心？”

尹洋犹豫了一下问：

“云珍，那个余老师，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娜姐好像比我想象中的更在意这位老师。”

云珍耸耸肩道：

“没什么啊，就很普通的一个人嘛，长得也没多帅，无非是比较和气咯，不像大多数老师那样喜欢教训人。”

“娜姐除了在学校，校外还有跟这位老师联系吗？”

“没有，你知道的尹洋，自从爸爸出事之后，这些年来，姐几乎没跟过去认识的任何人有来往。”

“也许你不知道？”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知道些什么？”

尹洋沉默了一下道：

“我下午听同事跟我说，这位余老师，是意外身亡的。”

“意外？”云珍大吃一惊：“什么意外？你同事跟你说的，莫不是、莫不是老师是被人杀死的？”

云娜坐进庄清彦的车里，一抬头，看见挂在后视镜上的一枚压花书签，她一愣，问：

“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坐上驾驶座的庄清彦淡淡瞄一眼后回答：

“懒得扔掉而已。”

云娜故意道：

“那我帮你扔！——”

庄清彦扑过来：

“不用你管！！”

两只手因此握在一起。

两双眼也因此对视在一起。

终于还是云娜率先认输逃跑——

“切！随便你，哪天烂了飞出虫子来，你可不要又吓到失声惊叫——”

云娜笑。

“那我就打电话向你求救。”

庄清彦盯着云娜一脸认真地说。

云娜把头转了开去，她泄气地把背靠到了座位上。

车窗外，暮色一下就笼罩下来了。

“庄清彦。”

“嗯。”

“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

“混吃等死。”

“我认真的。”

“那你呢？你现在以什么谋生？”

云娜笑了笑道：

“包租婆咯！想不到吧，我现在过得可爽了，每月躺在家里啥事也不用干就能定期收到进账——”

“写作呢？”

“哈？”

“不会再也不写了吧？”

云娜哼一声赌气道：

“喂！我问你的问题你怎么都不回答我？”

“我？”庄清彦沉默了一下道：“我只要是能糊口的活、什么都干……”

云娜一下心疼起来——

“清彦，其实你才是最不该放下笔不写的人，想当年在写作小组——”

“你别说了！”庄清彦喝断了她，然后他摇摇头，“与其关心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我？”云娜耸耸肩道：“我很好啊！不愁吃不愁穿的，用不着你担心——”

“那你今天哭过没有？”

“我为什么要哭啊？”

“难道你不为余老师难过？”

“我——”云娜不响了，她低下头，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来了。

庄清彦自知失言，赶忙补救道：

“你跟那个林宏，很熟吗？”

“林宏？不熟啊，怎么了？”

“那你还跟他打得火热！”

“哪有啊！”

“你还跟他喝酒！”

云娜心虚：

“老同学，不好意思推嘛——”

“哼！”庄清彦不屑地冷笑，“有多老？比跟我还老？”

云娜笑：

“你吃醋啊？”

庄清彦道：

“以后离那人远点！”

“为什么？”

“不听我的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庄清彦被噎到了，他拿手顶住胃、咬牙切齿道：

“杨云娜你真是没良心，亏我这么担心你，你却净跟我抬杠，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云娜扯了扯嘴角道：

“你不要多管我的闲事不就得了？十年前，你抛弃了我，就该贯彻到底！”

云娜作势要下车，庄清彦慌忙拦住她——

“云娜！你还怪我？你还恨我？”

云娜淡淡道：

“我不敢，我不配。”

庄清彦怔怔地松了手。

云娜低头想了想，又觉后悔，明明是再也不想提起的事，今天怎么又嘴贱提起了呢。

难得才见到他一面的。

她默默地又把推门的手收了回来。

身边庄清彦的呼吸声突然变得很粗重。

“你怎么了？是不是胃痛？有药吗？”

庄清彦伸手指向抽屉，云娜赶忙拉开来，结果一堆的药像呕吐似的涌了出来——

“哎呀，哪个是？”她忙不迭地捡起来问。

庄清彦用手抖抖索索地指住药，云娜赶紧打开药盒挖出一颗来递给他，“水呢？车里有水吗？”

庄清彦摇摇头，他用力把药片干咽了下去。

云娜忽然满眼的泪，她把脸捂了起来。

庄清彦见状，吐了口气——

“傻瓜，是为我哭吗？”

云娜闷着头、并不作答。

庄清彦把云娜送回了家，他按响门铃，门开了，没想到门后面出现的人竟然是——

“你？”尹洋一下认出了庄清彦：“你不就是今天在停车场——”

庄清彦也大大地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你？”

一旁原本没精打采的云娜插进来问：

“怎么你们认识的？”

尹洋大笑，他马上自我介绍说：

“我叫尹洋，你呢？”

“庄清彦。”

云娜管自进屋，尹洋替庄清彦摆上拖鞋——

“原来你是娜姐的朋友！”

庄清彦嗯了一下，换鞋进屋。

云娜进厨房喝水，尹洋请庄清彦客厅沙发就座。

“你们一起去聚餐了吧？老同学见面，一定很愉快哦？”

庄清彦匆忙把目光从厨房方向撤回来说：

“是啊，还不错，尹洋是吗？”

“对。”

“今天，非常谢谢你。”

“不用客气，对了，你的脚没事了吧？”

刚好云娜走出来：

“脚？脚怎么了？”

庄清彦忙说没事，然后他站起身来：

“云娜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云娜点点头，管自回房间了，尹洋送庄清彦到门口。

庄清彦换好鞋子，看到摆在玄关柜上的云娜姐妹与尹洋合影的照片——

“尹洋。”

“嗯？”

“有件事，可以拜托你吗？”

尹洋笑嘻嘻地说：

“当然可以啊！”

庄清彦说：

“这几天，留意一下云娜的行踪，尽量别让她单独跟外人见面。”

尹洋心一沉，但仍笑道：

“为什么？”

庄清彦轻轻道：

“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拜托你，我相信，你也不想云娜有事的，对不对？”

尹洋聪明地没再追问下去——

“好的，我知道了。”

“再见。”

“再见。”

庄清彦开门走了。

翌日，云娜起来，看到只有一个人在吃早餐的云珍。

“云珍，尹洋呢？”

“早走咯！”

“今天不是周日吗？他又去上班啦？”

“想也知道啦！”云珍撇撇嘴，“天天就爱表现自己多优秀，工作狂！”

云娜白她一眼：

“那他吃早餐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起来的时候灶台都是冷的。”

“又没吃饭就跑！”

云娜头痛似的拉开椅子坐下来。

云珍小心翼翼地瞥了姐姐一眼：

“姐，昨天在追悼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云娜反问能有什么事。

云珍呶呶嘴道：

“那个余老师啊，以前不是对你挺好的嘛，我也觉得他人很不错的，结果这么突然就走了，你会不会……很难接受啊？”

云娜没说话。

云珍见状不对，赶忙又笑笑找补道：

“不过现在的人都很难讲的，本来有很多老年病啊，都渐渐年轻化了，怪只怪现在的食品卫生堪忧，又加上自然环境恶化什么的——”

云娜抬头道：

“吃你的饭吧，扯这些做什么——”

手机响了，云娜走去接起来：

“喂？林宏？你找我有事？……啊，你要拿余老师的书给我？好啊好啊！那我们几点见面，你说地点好了！”

云珍一等姐姐通话结束立马问她：

“姐，你要约会啊？”

云娜瞪她一眼：

“小屁孩，不关你的事！”

说完，云娜进房间去了。

【未完待续……】

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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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