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韫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关键是理由还那么荒谬。
她抿唇,表情一言难尽。
“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你觉得太仓促,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思考。明天,如果你还是犹豫,或者拒绝,那我可能也就心灰意冷了。”江星澜露出委屈的神情,声音越来越弱,但始终维持在沈知韫能够听清的音量。“突然从男孩变成了男人,第一次和人表白还被拒绝了,感觉心里堵堵的,找个时间和我爸倾诉下吧。”
“别别别。”沈知韫一激灵,猛然坐直身子,神情也认真起来,“我一定好好考虑,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商量一下。”
江星澜鼓起两腮,按耐住得逞的内心,继续装作黯然神伤。
“我不是不想负责,你也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相差了八岁。我都要奔三了,你才刚高考毕业。确定关系这事我会认真考虑,但我们之间实在缺少感情基础,就算是我对你负责,我们在一起,你爸指定不能接受。”沈知韫脑海浮现起江叔憨厚的笑脸,她和江星澜在一起无异于向他心窝里捅刀子。
“所以我俩悄悄谈,别让他知道了。”
沈知韫眉心舒展开,“这样,好吗?”
她的思想有些刻板,总认为恋爱涉及到并非只有情侣二人,不管结果怎么样,多少都得给双方长辈一个态度。
但江星澜的反应,听着像只是玩玩,都不用请示长辈的那种。
以为对方不是认真后,沈知韫的心思也没那么紧张了。
“那我给你爸发消息,叫他给你开门,你先回自己家,我明天再给你答复。”说着她就拿起手机,准备给江叔发信息。
“我爸这会儿在出摊。”江星澜提醒她。江路明一天出摊三次,早晚在附近某中学门口,中午在某写字楼下,给沈知韫这样的社畜提供便宜午餐。
这会儿正赶上午饭时间,估摸着已经到半途了。
“可你留在我这也不是个事呀,我下午……”沈知韫垂眸想,得趁杨岑找上门之前把他东西都丢出去,她不容许自己和渣男的东西同在一个屋檐下。然后转点钱做房租的均摊,从今往后他爱去哪去哪,和沈知韫一毛钱关系没有。
“我帮你收拾。”江星澜说,“我也不想看见你前男友那些垃圾,还有你再不吃面就要坨了。”
沈知韫没心思吃饭,她吃饭习惯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埋头吃了两口,沈知韫便放弃,连着江星澜的碗也一并收走。
仔细合计了一下,杨岑的东西并不少。人随时可能找上门,多个帮手能早点收拾完。
“你帮我把那个房间的东西都丢出去吧,拿床单裹裹,被子也丢出去。”沈知韫指着另一间房,神情冷漠。
她和杨岑同居之后一直是分房睡,无论气氛怎么样,他都坚持自己睡一间房。一切明朗后,她也明白了,杨岑从一开始就发现自己有毛病,也一直在欺骗她。
沈知韫一直被蒙在鼓里,居然还愣头愣脑地信任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说不定他在发工资时模糊其词,也是因为要拿钱去治男科病。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岑到“家”时,楼梯间一片狼藉。房门大开着,陆续有东西从门内丢出来。向阳的客厅落满日光,沈知韫跪坐在地,从柜子抽屉里扫出一堆混乱的生活用品。
她吹了只垃圾袋,一股脑装进去,也不扎口,准备丢出门时与门外呆滞的人面面相觑。
“知韫,你这是干什么?”男人的神色中参杂几分不明所以,迈进门时,沈知韫的身形一滞,随即把手里物品重重砸在他身上。
物品七零八落掉了一地,两人对峙。
“你听我解释。”一如很多被捉奸后上面道歉的场景,杨岑跪倒在地,本想膝行到沈知韫身前,却被从自己房间出来的江星澜率先一步拦住去路。
“江星澜??”杨岑问。“你怎么在这?”
沈知韫脸色语气比以往任何一次争吵都冷,眼圈红红的,鼻音很重,说话时嗓子都在抖。
“我叫他来帮我收拾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你的东西都在门外,滚吧。”
有外人在场,杨岑从地上爬起来,讨好的神色显而易见。
从前沈知韫一直觉得他老实本分,虽然长得不算出挑但中规中矩。经历完昨晚,她重新审视眼前的男人,只觉恶心,连面相都变了。
“要不要我帮你回想一下?你出轨了,咱俩已经分手了。”
“不不不,没有分手,咱俩好好聊聊,当着孩子的面呢……”杨岑目光转向江星澜,想越过他拉住沈知韫时,被江星澜左挪一步拦住。他捉了团空气,只得讪讪收回手。
“没什么好聊的。”沈知韫吸了吸鼻子,回身朝屋内走。
“知韫,知韫。”男人想要追,奈何被江星澜堵死了,他往左江星澜也跟着往左,摆明了不让他进去。
“她不想和你聊,那和我聊聊呗,哥。”江星澜环臂,俯瞰眼前的男人,个子不算高,样貌也平平无奇,听说干了三四年销售月工资水平依旧四千不到,沈知韫倘若眼神正常怎么会看上这种男的。
准确说男的都算不上,□□那二两肉纯属摆设。
想到开心的事,江星澜不屑一笑。杨岑反应过来,抬头看他,神色里充斥着不耐烦和疑惑。
“你拦我做什么?这是我家。”他命令得理直气壮,“出去。”
“你东西都在门外呢,怎么证明这是你家啊?”江星澜指指门外成堆的物件,包括杨岑睡过的床单被褥,牙刷毛巾径直摔在地上。
沈知韫又拎着一挂衣服从他的房间出来,江星澜侧了侧身,衣服抛进杨岑怀里,是衣柜最底的冬装。
“我转了一半房租水电给你,这间房子和你没关系了。”沈知韫道。
“我没同意,不算分手。”男人惊恐,没有预料到沈知韫会这么决绝,“我们先静下心好好聊聊行吗?”
沈知韫一点情面也不讲:“那你出去约经过我同意了?”
“你听我解释。”男人尚且保留一丝侥幸心理,不相信跟了自己七年的女朋友会轻而易举就说分手,他们有感情的,沈知韫耳根子软,认个错绝对会原谅他的。
“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约还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男科病?”沈知韫不擅长吵架,满脑子都是昨晚酒店的场景,在疯狂煽动克制的情绪。
“觉得我会念旧情是吗?哪个女人会宽容到继续和一个出轨还没能力的男人生活?我没大度至此。你要是不想我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就滚出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沈知韫几乎咬牙切齿说出这一段话。
她的态度摆在眼前,表明了没有不给转圜的余地。男人梗了梗脖子,不再遮掩丑恶的嘴脸。“你威胁我?”
“你在威胁我吗沈知韫?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绝情?”男人甩开怀里的衣服,用力推向江星澜。
江星澜早知他会这样,暗自发力,脚下纹丝未动的同时将男人扯回来。
“干嘛干嘛,说了已经不是你家了,还打算往里闯?”江星澜警告道,“已经下逐客令了,听不懂人话?”
男人置若罔闻,继续喊:“知韫,你不能罔顾我们七年的感情啊,我们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都忘了吗?我们许愿去旅游的你不记得了吗?我们……”
有温热的液体顺脸颊淌下,沈知韫的视野模糊变清晰。
怎么会不记得呢?从校园到社会,轮换的二十多个季节,她都有清晰的记忆。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变成熟,却也逐渐感觉陌生。最初的他或许单纯,但如今,他分明在道德绑架自己,一言一行都与沈知韫记忆里的人割裂、背离。
“你也知道是七年,一个女人青春里有几个七年?你和其他女人在床上厮混的时候又想到我吗?”沈知韫吼出来时,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心里当然有你啊,我知道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我也有我的苦衷啊。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更应该理解我为什么是去找别人,是因为我舍不得碰你啊,那些东西……”
江星澜钳着男人的一条胳膊,声音直钻耳朵,意义荒唐至极。
他难以置信世上居然有这种厚颜无耻的个体,在他口中出轨还能被美化为爱伴侣的一种方式,属实是令人大开眼界。
房屋的隔音并不好,对门的邻居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小老太太一打开门就看见平日里和睦的情侣指着鼻子互骂,江星澜夹在中间代替沈知韫做出动作与杨岑周旋。
“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吵什么架呀?”小老太太一拍手,老伴也放下孙子跟进来作和事佬。
在场的人越来越多,沈知韫知道杨岑没实力又好面子,放低声量,竭力克制发抖的声线:“最后一次机会,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不想闹得你父母都知道你这档子破事,就从这里滚出去,这是我出于七年感情留给你最后的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