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梳妆打扮一番后萧定柔带着身边的另一个内人意欢来到了晏安宫晨省问安,看着晏安宫三个字,萧定柔苦笑了一下,回想起了过去。
六岁那年因为落水事件,陛下就把你接到晏安宫调养身子,这一住就住了四年,对所有人来说这是多大的恩典,回想起来当初陛下待你真的是极好的,是那种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溺爱,可提起想要去见太子或是表哥时陛下就会笑容尽失,那冷漠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就好像你说的话是多大逆不道。
那时的你被陛下的眼神吓到心生畏惧,所以就没敢再提,之后陛下以你调养身子为由,连给娘亲请安的礼数都免去了,那四年你几乎都是待在晏安宫,连和娘亲还有哥哥见一面的机会都难,哪怕哥哥来请安陛下也会让你去偏殿读书作画,就是不让你们兄妹相见。
若不是表哥忍无可忍出谋划策,和连安合谋趁陛下上朝时让你穿小内侍的衣服偷偷带着你去见娘亲和哥哥,等快下朝他再把你送回来,虽然是短短的相见而且次数不多但对你来说这是你那段时间最开心的时刻。
直到十岁那年你才回到娘亲身边,你忘不了那天,那是你第一次看到温柔和蔼的娘亲不畏惧陛下龙颜大怒和陛下据理力争,就是为了把你带回来,后来连舅舅都来了,陛下只好作罢,你回到娘亲身边,虽然没和陛下一起生活,可陛下待你还是如当初那般对你疼爱有加,甚至是只要是你想要的他都会答应你。
三年前娘亲去世、哥哥关进宗正寺,你为了哥哥去晏安宫向皇上求情,没想到会发生那件事,这让萧定柔对晏安宫有着无比的恐惧,这曾经居住过得地方现在也成了她噩梦之地,每次来这萧定柔的右手总隐隐作痛,甚至是发抖起来,因为这彻骨的伤太深了。
萧定柔手握着温暖的手炉,闭上眼一会就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晏安宫门前,便不再想着过去的的事,静静等待内侍的通传。
此时天黑压压的一片,没多久就下起大雪,雪花飘落到萧定柔的身上,寒风呼啸,身后的意欢因为寒冷都有些瑟瑟发抖。
萧定柔听到背后意欢的呼气声后就转身把手里的手炉给了意欢:“意欢,这手炉你拿去用,你先回去,要是初夏姐姐要罚你,你就跟她说叫你回去是本宫的意思,吩咐你回去是为了准备早膳,晨省问安后本宫就回来。”
意欢手里握着萧定柔给她的手炉很惶恐,赶紧要把手炉还给萧定柔:“公主,使不得,你比我更需要这手炉,奴婢要不得。”
萧定柔见意欢慌慌张张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她伸手推回手炉,温柔的看着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内人:“不用担心,本宫身上这件狐裘足以御寒,看你衣着单薄,要是继续陪着我肯定会被冻成冰棱子的,回去以后叫连安煮点甜酒酿还有分发棉袍给庆德宫上下的宫人,本宫可不想你们一个个的生病呢。”
意欢看着萧定柔这么温柔体贴的对待他们这些宫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是先皇后选定的内人,从小就跟着公主,在她心里太子和公主都是好人,她不懂这么好的两个人为什么陛下要厚此薄彼,明明都是他的孩子啊。
“是,奴婢知道了,公主的吩咐回去奴婢就跟初夏姐姐还有连安公公说。”意欢低下头不让萧定柔发现她眼眶泛红,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开,可还是很担心萧定柔,一步三回头,直到萧定柔挥手让她离去她才离开。
萧定柔看着意欢离开后,转身面向晏安宫门前,攥紧身上的狐裘大氅御寒,继续等着内侍的通传。
此时萧睿鉴正一人下棋,內侍省都都知陈谨进来通报:“陛下,乐阳公主前来问安。”
听到陈谨说萧定柔来问安,萧睿鉴手里的棋子微微停顿一下,眼神复杂的望了门口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棋子下在该下的位置,也没说让萧定柔进来。
陈谨进退两难,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放话让公主进来,公主也是他看着长大,陛下当初多疼公主人尽皆知,那可是把她当做心尖尖上的宝贝。
乐阳公主因为落水身子孱弱,陛下多怕公主再出事就破天荒的把公主接到晏安宫调养身子,公主吃药都是陛下亲自来喂,哪怕是批阅奏折陛下都会把公主放在膝上,吃食也是一起同吃,这一住住了四年,直到公主十岁那年陛下才把公主还给了先皇后,可就算这样陛下对公主还是万般宠爱集于一身。
陛下溺爱公主,难能可贵的是公主非但没有恃宠而骄,而且她性情温顺乖巧,对宫里上下都是善待有加,从来没有半点娇纵跋扈。
三年前先皇后逝世、太子关进宗正寺,公主为了太子拖着病体来晏安宫求情,结果得来的却是公主因为这件事失宠,这三年除了晨省昏定,陛下就再也没召见公主,而公主也不像从前那般来找陛下,给陛下送她做的糕点,陪陛下一起下棋作画,甚至是喊他一声爹爹,她对陛下皆以君臣之礼相待,父女两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美好。
陈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低头等待萧睿鉴的吩咐,不敢出声,直到小内侍传话齐王也来了,还和公主起了争执……
萧定柔直挺挺的站着,还是没等到內侍的传话,“妹妹身子孱弱却每年都能准时在这时辰来给爹爹晨省问安,可真是孝顺呐。”人未到声先到,你不转过身也知道来的是你最讨厌的齐王,便没回头,连句话都没回无视了他。
萧定棠见萧定柔没回复他的话有些恼怒,走到她身旁,看到她身上的一些积雪就知道她站了许久,就和往常一样陛下并没有立刻宣她进去,而是把她晾一会,直到他来了才宣他们一起进来问安。
萧定棠太明白皇帝为何这么对萧定柔,因为她的哥哥,当朝的太子萧定权还有先皇后的母家顾氏,想想萧定柔也算是被他们连累的,当年皇帝宠爱萧定柔到什么程度他也很清楚,甚至都超过了他,可惜当初多宠爱那么现在就有多冷落她,甚至是打击她。
尤其是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东西让他以为这种落差会让这个病弱的女子受到伤害,可这三年他看到的却是人家风雨不改的早早来给皇帝问安,哪怕皇帝对她冷若冰霜,萧定柔也是面不改色,就好像她毫不在意皇帝对她的冷落和打击。
萧定棠看着身旁瘦弱的女子,积雪压在她身上,可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等着,有些小小的于心不忍便伸手将她狐裘上的积雪轻轻的扫开,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炫耀皇帝对他的偏爱:“就是可惜,每次你早来爹爹都没宣你进去,直到我来了爹爹才肯宣你进来请安,也没留你吃早膳,不然今天哥哥就替你求个情,让妹妹和我们一起吃早膳如何?”
萧定柔一听就明白萧定棠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皇帝对他的偏爱,听到他呱噪的声音萧定柔实在想不通,萧定棠是皇帝的庶长子,聪明有野心还善于交际,先不说皇帝的偏爱,他有赵贵妃帮衬,背后还有岳丈中书令李柏舟和他外父赵慵等人的支持,就因为他们萧定棠到现在都未赴封国。
按道理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对你视而不见顶多冷嘲热讽而不是每次见到你就要在你面前说皇帝对他多宠爱,跟未长大的孩子一般炫耀,赵贵妃也算是个精明之人,怎么就生了个这么反差的儿子,又想起萧定棠同胞兄弟五皇子萧定楷,他聪慧过人,不比其他兄弟差,却被赵贵妃这般忽视。
想到此处萧定柔转头打量萧定棠许久,身形挺拔,剑眉星目,这眉眼和赵贵妃有三分相似之貌但更多的是像萧睿鉴,虽长得一副好皮囊,可惜本性就和他亲母赵贵妃一样狠毒。
见萧定柔一句话都没说,萧定棠被她这么一看也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萧定柔被他的话有所打动,其实萧定棠并不反感这个妹妹,只要她服个软,站在他这边,他也不会去针对她,说不定回头还会给她说几句好话,本想再说什么,没想到萧定柔又把头转回去,继续无视他,当他没存在。
萧定棠看到萧定柔居然这般戏弄他,便走上前用力抓起她的左手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声直呼其名:“萧定柔,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受爹爹宠爱的乐阳公主吗,现在的你犹如丧家之犬,居然还敢这般无视我!”
萧定棠手劲太大,萧定柔疼痛到娥眉紧蹙,没一会手腕便红了一圈,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要断掉了,但她还是没求饶,咬着唇冷眼看着萧定棠,萧定棠没控制好力道看到她左手腕红了一圈想起那件事本想放手,可见她这般作态那股子的心软一下子灰飞烟灭,更是用力的拽着她的手腕,他倒要看看萧定柔能忍到什么时候给他求饶。
“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稍晚来到的萧定楷看到萧定棠的举动连忙拉开二人,挡在萧定柔身前,两手展开不让萧定棠接近。“大哥,你在殿前这般对待姐姐,要是陛下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看到来人是萧定楷,萧定棠轻蔑的看着萧定楷:“五弟,是公主不敬兄长在先,我这是在教她如何尊敬兄长,怎么,难道你也要和她一样不敬兄长吗!”
在萧定柔心里只有太子才是她的兄长,他萧定棠算什么,而且连自己亲弟弟都这般对待,终于忍不住出声,清冷的声音言语间皆是对齐王的斥责:“齐王若是真把自己当做我们的兄长,就应该以兄长宽厚仁爱的心来待我们,可这些年你仗着陛下对你的偏爱处处打压我们,除了欺负我们有哪次是把我们当弟弟妹妹,让我尊敬你,也请你学会怎么尊重我们!”
“萧定柔!”萧定棠听到萧定柔的斥责更是恼羞成怒,一把推开萧定楷,正要抓萧定柔的时候,陈谨及时出现告诉他们陛下召见,萧定棠放下手,看了眼萧定柔和萧定楷,便先一步进了晏安宫。
萧定柔扶起萧定楷,萧定楷看到萧定柔的白玉般的手腕的出现的那一圈骇人的淤青,又不敢伸手去触碰,很心疼的看着萧定柔:“姐姐,很疼吧。”
“我没事。”萧定柔忍着疼痛摇了摇头,看萧定楷的白衣沾染到一些灰土,便伸出那只没有淤青的手帮萧定楷身上的灰土拍打掉,让他看起来整洁些,“五弟,我们走吧,陛下要是久等了会怪罪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