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桃在母亲危险的注视下,乖巧地下马上马车,夏露也被她拉了上去。
她不能一个人被训。
等沈夫人停下喝茶时,沈宅到了,沈青桃如蒙大赦轻巧地一个跳跃。
马书林出现在她眼前。
他今日提前请了假,没再穿那身引人注目的明光甲,他端详着沈青桃。
她好像和从前一样,没有多大的变化。
一位男子当街拦下一位姑娘,很多人看过来。
沈青桃听见了被挡在府外的、关于她的流言。
“这是谁?如此行径真是无礼之徒。”
“沈家姑娘的前夫,你没听过啊?”
行人议论纷纷,她看见人影重重叠叠,他们伸手指向她。
沈青桃按住幕篱,匆匆回府,她不能留在这里,徒惹人非议。
马书林也知道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跟在沈青桃身后一起进了沈宅,
他在这里等了许久,门房好说歹说让他没有光明正大的在门口等,现在也不敢闹大,只好放他过去。
沈老爷扶着夫人,见他跟着进府眉头紧皱,以前没觉得这马书林这般没有分寸,不知廉耻。
看走眼了。
沈夫人安抚两句,她道:“青桃心中有数,让桂嬷嬷安排几个信得过的婆子陪着。”
看来不听见青桃亲口断了他们的缘分,他不会罢手,莫让青桃吃亏就好。
沈宅门前迅速恢复平静,但恢复不了已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一会儿功夫,马将军不忿被绿,上前妻门口找茬儿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沈青桃并没有回她的西院,而是带着身后的人来到花苑旁边的亭中。
四方通透,她看见桂嬷嬷带着人埋伏在附近,嘴角抽动。
“青桃妹妹。”
听见马书林叫她,这个称呼让她犯恶心,她不想理他,但他已经站在她眼前了。
沈青桃做足礼数,将关系重新拉远:“马将军久违,不知将军找民女何事。”
马书林并不满意眼前人一直戴着幕篱,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想看见她是生气还是…
他伸手想摘她的幕篱。
沈青桃后退一步:“将军,男女有别。”
马书林举着手僵在那里。
他只是想来问问为什么,能不能看见沈妹妹没有关系。
对,只是无关紧要的事,不能对沈妹妹生气,他会吓到她的,
会吓到她。
他想起曾经的海誓山盟,情绪激动起来:“男女有别这话与你我何干?你不是我的妻子吗?”
她应该是他的妻子,等他从边城回来就能圆房的、新婚的妻子,是他盼了一年,两头瞒骗才能早早娶回家的妻子。
要不是为了她,为了她!
沈青桃再退一步,这人好像不太对劲。
在外养女人的是他,为什么一副自己辜负他的模样。
她将刺激他的话咽回去,委婉地提醒:“马将军,您府中已有新人,何必对从前念念不忘。”
新人?只为那个没有名分的人,她就将从前轻易地忘掉吗?
是不是没有那个人,她就会回来。
原来他只是想她回来。
马书林一念通达:“要是没有呢?将她打发出去好不好,只要你高兴。”
沈青桃不为所动。
今天的风格外惹人,马书林看见幕篱下的人面无表情。
他沉默良久,艰难地开口:“你是不是与别人在一起了?”所以才回在我回京当天迫不及待地离开。
他想起刚才沈青桃的反应:“你有没有怀上别人的孩子?”
他低头看她的腹部,双眼逐渐布满血丝。
啪!
沈青桃忍不了了,不回家陪着他娘他奶他儿子,到她这里发疯。
真是好久不见把她当病猫了。
啪!啪!啪!
她左右开弓连扇几下,巴掌打得瓷实,马书林措手不及,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婆子摁住。
沈青桃一改方才的以礼相待,一针见血开门见山道:“马书林,你到边城头一年就养了外室让她下了个崽儿,就以为我与你一样卑劣是吧。”
“你移情别恋、薄情寡义,就要幻想我水性杨花、不安于室?”
沈青桃让人找了个凳子给他,待客之道嘛,然后让人将他摁住了:“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你骗我。”
三年,她为这样的小人耽误了三年,甚至辗转反侧。
她忽地落下泪来,抬手又给了他一下。
“是你骗了我,直到你回京我才和离,我对你仁至义尽。”
趁他在战场时提和离,中宫不会同意的。
瞥见夏露带着人来了,快速说完最后两句:“你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找了新人,在你回京第二天。”
“将他从后门扔出去。”
桂嬷嬷不怀疑姑娘的任何吩咐,哪怕是扔掉一个将军。
以后还能跟隔壁林家的炫耀炫耀。
沈青桃打完人神清气爽,她将幕篱摘了随手戴在彩云头上,示意夏露讲讲。
夏露从袖口掏出一卷信纸,说起马府来直呼其名:“马书林回府当天,何田田带子上门,门一关就没见人出府。”
春雨:“看来是留下了,到底是他儿子。”
“小姐吩咐断马府货源那天,当铺收到三件姑娘曾经的摆件,都是活当。”
兰舟:“已从清单上划掉,还差十八件。”
“今日新到的线报,马府辞退了短契的奴才,有几个婆子被发卖到牙行了。”
夏露微笑道:“是往日倚老卖老那几个。”
彩云捧场:“好,大快人心,那个何田田怎么样了?”
“有孕在身,吃好喝好,那个孩子被马夫人要要走养在主院。”
沈青桃蹙眉,她耳边响起马书林的话。
‘要是没有呢?将她打发出去好不好,只要你高兴。’
彩云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惊恐:“不对啊姑娘,那三件东西是当铺用银子换回来的,我们亏了。”
兰舟拿起腰间系的迷你算盘,快速拨动:“不会亏,马府的生意每况愈下,马夫人一个月摔碎三套杯盏,马二姑娘每月要做三件新衣,老夫人每顿饭四凉八热少不得,没有姑娘撑着,最多月底,我们又能收一件回来。”
“姑娘在马府时,习惯了沈家的东西,马府连青蔬都是沈家田庄出的。”
当铺给出去的银子兜兜转转还是她们沈氏的。
夏露补充道:“现在有孕妇在府上,每日一碗燕窝,半月一支人参;那孩童养得精细,马夫人花大价钱找了五位乳娘,每日用人乳做点心给他进补;马将军在京营要笼络人心,花销不菲。”
“如今马府月钱消减一成,平日里得伙食也差上许多,很多消息都瞒不住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沈青桃一笑而过:“马夫人果然大方和善。”
马府与她没有关系了。
“夏露,马府那边的消息不重要了,明日替我送一方端砚给五哥哥。”
她注视着夏露:“你亲自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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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秋与众人回了小院,大部分学子回房潜心备考,有见识了京城花花世界按捺不住的学子出去逛街。
相熟的学子来叫李兄,跨进院门,顾南秋正在院中踱步,李兄准备好了出来见此,笑道:
“顾兄,难得你没在屋中看书,不如我们一起出去涨涨见识?”
顾南秋踱步良久,仍然心绪难宁,他想出去逛逛也好,或许就能静下心来。
或许能忘记在他脑中徘徊的倩影。
李兄上下打量顾南秋洗得发白的儒袍,将他推回房间叮嘱:“换你最好的衣裳,莫穿这些旧衣。”
最好不是儒袍,不知道顾兄有没有别的样式,今天要去的地方若是一身书生样太过显眼,不过这个书呆子早去早回的,也没什么大事。
先敬罗衣后敬人,他要是这身打扮出去,可不会有人愿意搭理他。
顾南秋回房在箱笼翻了许久,才找到一件新衣,是嫂嫂新做的,还未上过身。
他不习惯地拉扯几下,自他有了秀才功名后,一直是儒袍不离身,还未穿过这种衣裳。
既然收拾好了,不可让人久等不出,他抿嘴走出去。
院中等待的两人看见房门推开,顾南秋着一身缥色直裰,衣领袖摆绣着翠绿色竹叶,腰间系着一只颜色暗淡的铜绿色荷包,除了往日的儒袍,头上的方巾也没了,换成银质小冠。
来叫人的学子用力拍在李兄身上:“顾兄这般样貌与我们同去,想来这顿酒可以省些银子,你二人那份就不用拿了。”
平日里没注意,要是以前就带顾兄一起,能省多少花销啊。
李兄双眼发亮,他用力拍回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一把拉过顾南秋,以防他后悔:“还没看过京城的美人呢,今日就去带你长长见识。”
不等书呆子反应过来,一行人兴冲冲地直奔目的地,踏进那条特殊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脂粉的香气,大红轻纱装饰在楼外,穿着薄纱的女子向新客招手。
他们到了天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