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外头夜深露重,树影月深。
昏黄的灯下,烛光摇曳,宁愫在屋内刺绣,小小的绣篮里是她完成的半成品,可窥得一见男人的里衣。
旁边的丫鬟见自家夫人的那绣好的海棠花,掩面笑道:“咱们夫人的手艺拿出整个京州一比,那可是无人能比的过。”
面对丫鬟的恭维赞叹,宁愫弯唇一笑,眉眼如溪水清泉双眸如水,面容清丽过人。
此情此景,不由让丫鬟一阵恍惚,随即丫鬟想到风光霁月的大人。
想到大人已经身居高位,位极人臣,而夫人前不久还被圣上赐圣旨一品诰命夫人。
这此举,不知让京州多少官家夫人艳羡不已。
纷纷都说沈家夫人命好,嫁进了沈府。
可要她说,夫人性子性情都是她见过极好的,与大人那可是天作之合。
可是哪怕她自己这般想着,而已经绣完一切的宁愫也只是淡笑。
站起身时,想到时辰差不多了,就让身边丫鬟翠儿一起跟她去夫君的书房里走一趟。
宁愫一想到夫君,就想到夫君鲜少回府,而一回来就待在书房。
本来她是不想去打扰夫君,可是刚刚下人刚刚来通报,夫君让她亲自过去一趟。
而先前沈母,提前跟她打好招呼,说他这次回来唤她,也是为了夫妻关系缓和。
原本苦涩的心情,听完这句话后,心里也浸了甜水一样。
他心中还是有她一份情面。
当她怀揣这般心思时,缓缓来到书房外时。
外头树枝哗哗作响,寒风刺骨,翠儿缩着身子说:“今夜的风怎么这么冷。”
也在此刻守在外头的奴仆过来对宁愫说:“大人要夫人一个人进去。”
宁愫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言 迈起脚步,踏入了屋内。
可是当她踏进屋内时,一阵冷风吹得她有些难以招架,她这才发现屋内的棂窗有几扇未关。
她心下奇怪,越发觉得今晚有丝诡异。
待到她走进里面,就见暗桌上放了厚厚的折子与几本书籍,旁边放了笔墨纸砚,可她却注意在这暗桌上却放了一碗不合时宜的汤碗。
她蹙眉抬眸看向正伫立窗边,一言未发的男人背影。
男人一身青袍,明明是个文弱书生却因为曾年少入过军营,身上带上几分肃杀之气,特别是当男人剑眉横扫过来时,每每都让她心头一紧。
她怯怯开口道:“夫君。”
也因为她弱弱的一句,男人也收起了几分肃杀之气,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想到她的夫君盛名在外,师承前朝德高望重太傅门下,行事颇为稳重,不到弱冠之年,就已经成尚书大人。
面如冠玉,那时才少年时就已儒雅沉稳,周身气派无一不让人赞叹,许多闺阁少女芳心暗动。
而现在已经官居高位,她不由想到多少人暗中说她嫁的好,有福气。
可是……
她收起刚刚的黯淡,柔柔问道:“夫君,这么晚唤妾身过来是为何?”
她低眉颔首,一边将自己刚刚完成的里衣放在一旁。
而男人也就是沈蔚闻言转身,一双冷眸漠视扫了一眼她带来的东西,瞧到上面还刺着海棠纹。
他深邃如枯井的眸子闪现一丝意味不明。
只身来到她跟前,然后指了指暗桌上的汤药,一声冷意如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了,未成变过的样子。
“喝下去。”
少年夫妻,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回府一趟把她喊来,却也只是为了让她喝下来历不明地药汤。
宁愫瞧着汤药泛黑,想到前些日子无意发现自己被人在药里下药,骇然之际已经很久不敢再喝药了。
而当时她也查到下药之人后,满脸惊惧不已……
想到此,宁愫脸色毫不掩饰苍白,意识到什么,连连后退几步,看着自己的夫君并不想要解释道样子,她心里像是被刺痛了一样,她无奈地小声问道:“夫君,这药是什么?”
看着琉璃盏灯下的沈蔚,莫名的让她觉得此刻的人给她一股危险的感觉。
而沈蔚闻言后,也只是眼眸幽暗如蛰伏的猛兽,让见到这一幕的宁愫又后退几步。
沈蔚似乎察觉自己太过吓人,很快眼眸就恢复了清寒冷眸。
而宁愫却觉得今晚的夫君好生诡异,她的脑海里有什么在喊着让她快走!快走!
她心中挣扎几番,终于鼓足勇气对沈蔚说道:“那若没事,夫君妾身先行回去。”
她刚说完,就也不管他有没有阻拦转身就走,可是当她后背传来他低沉地声音时。
“这药能让你好过。不会那么痛苦。”
“而今夜过后,沈府出丧。”
寥寥几句,宁愫惊愕转过头,就见云淡风轻说出这种话,还能一脸漠然置之的沈蔚。
她的胸腔里的心不停在跳动,一双美目也不知何时流出几行眼泪。
她也瞬间如同无力被雨敲打的花,整个人脆弱不堪地望向沈蔚:“为何!!!”
声声质问,她用出平时最大的力气。
却也因为用力过猛,身体本就不好,连带着身体踉跄颤抖不已。
而始作俑者却也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幕。
少年夫妻,哪怕虽然她后面知道他根本不爱她,但是她还是一心做好沈家夫人,做好她的妻子,她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为何!!夫妻一场,竟然连着一分薄面都不肯,竟然想送结发夫妻去黄泉路下。
她看着此刻面冠如玉,周深幽暗的男人,眼里慢慢都是不甘心和绝望。
世人赞誉的沈大人,谁能想到是一个不折不扣薄情寡义之人。
她张了张嘴,却也一时说不出来话,她看着一直冷眼旁观,不动于衷,眼眶湿润了一片,身体也在此刻紧促地喘不过来气。
也在此刻,她见他脚步终于动了,还以为他改变了注意,结果没用想到他直接端起手里汤药来到她跟前。
冷眸寒意松懈了几分,可能是对死者最后一次温情她第一次见到她的夫君难得一见的柔和。
就在她五味杂陈拼命的想要躲避他亲手动药时,他却已经禁锢她的下颌。
“外头有人守着,何必自行讨苦头。”
说着就亲自喂她喝了进去。
而柔弱无骨的世家女子怎么抵得住一个男人的劲道,待到他将药全数喝入进去,有些药汁在她挣扎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明明药并不烫,可是沈蔚手却微微动了一下。
看到药效很快发作,躺在自己怀里心里惧怕绝望看着自己的宁愫。
高高在上,端坐明堂下的权臣大人也在向来冷冽的眸子第一次产生了迷惘。
却也很快转瞬即逝。
而躺在他怀里的宁愫不停的睁大眼睛,双眸流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只觉得好痛,好痛!!!!
想到当年她生母去世早,十岁被接回府邸,父亲冷眼继母的故意蹉跎,那时的她孤立无援,摇摇欲坠,甚至当她差点被继母指给一个品行不端的纨绔子弟时,她已然窥见自己未来糟糕处境。
可却偏偏在一场家宴上,这人却在一众世家女子中,挑中了只是走个过场的她。
那时的她迷惘抬头,瞧见众人眼睛嫉妒的盯着她,而那人就像天神下凡一样对她说。
“以后你就是我沈家妻子。”
如一颗救命稻草,紧紧的将她从快深陷泥潭的她拉了起来,自此她的心系在他身上。
想到过往,她的心不知觉中已痛苦不堪,她看着他俊美如斯的脸,很想问他。
如若不喜,为何要将她娶回去,给了她一生的希望,哪怕知道他并不爱她,可她却还是保留着一分幻想。
而现在这人却在打破她仅剩的幻想,甚至还不惜毒害与她,一点夫妻情分都不留。
迷迷糊糊间她又想起了前些日子无意发觉自己的药汤被人下毒,调查一番后,竟然发现是她的夫君,那时她不敢相信,却也只是强压这件事情,当做不知道。
彼时,她还在想夫君怎么可能有弑妻的想法,夫君风月霁月,为人沉稳,怎么可能是夫君,肯定是外人想故意挑拨她与夫君的关系。
就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她敏感的察觉外头门被推开,有一道曼妙身段的女人款款向她走来。
意识模糊的她只能感受到是一个女子。
就在她快陷入黑暗时,她就听到让她当头一棒的话。
“她死了,那真是太好了”
女人声音妩媚说不出来的勾人,这话一说宁愫强撑仅有的意识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女人真站在沈蔚身旁。
甚至姿态暧昧的依靠在他身边,她震惊,想来洁癖的夫君连她当初都不喜她接触,可是这个女人熟练的靠在他身边时。
她突然想到有次梦中惊醒,她无意听到夫君提到一个女人的名字,还有一直挂在腰边的金枝香囊。
一个呼之欲出的真相在她脑子里闪现。
“怎么你心疼了。”
“为何心疼,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女人一听妩媚动人的笑起来,“如此有魄力的大人可真让妾身刮目相看。”
男人的冷眼冷语,女人妩媚的交谈。
宁愫就在她们交谈下心里的巨石不停往下压,泪珠子也不要钱的流出来。
她心里好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头剐着她。
彻底陷入黑暗里的宁愫满是心如刀割,想到她一心爱之人,如今却成了一个刽子手,毫不留情斩断她们之间的夫妻情分。
她泪流满面,悲戚回望这一生,只觉得来生再也不要遇见这样的人。
让她如此痛苦,如此心如刀绞,恨不得再见亲手咬碎对方无情无义的心肠。
作者有话要说: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