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忆安想先确认一下,秋川白原本打算给她的书,与最终交到她手中的那本,是否是同一本书。
现在她还不知道秋川白究竟是敌是友,只好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看过那本古籍。
“我不曾仔细瞧过,是那本书有问题吗?”秋川白慌张不已,为自己辩解道,“顾允将书给我后,我先将书藏了起来,随后和她一同前往柳府,将她的衣服还给她。后来又随她在街边转了转,偶遇了轻尘表弟,和他一同回了秋府,翌日清晨才回到映杏居。”
秋川白将自己那日的行程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柳忆安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他,细细揣摩着每一句话的真假。
“你是说,那日你拿到书之后,还未来得及翻阅就拿给我了吗?”
眼瞧着秋川白的样子不像在说谎,柳忆安继续试探他。
“我想早点把书拿给你,也万万没想到这书会给你惹来祸端,所以未曾翻阅过。”
见柳忆安似乎不相信自己,秋川白着急得红了眼眶。
“我这几日一直同轻尘表弟待在一起,你可以去问他,看他的说辞是否和我一样。”
“你莫慌,我是信你的,只是这件事疑点颇多,我得问仔细一些。”见秋川白几近失态,柳忆安试图平息他的情绪。
泪珠从秋川白的眼角滚落,他啜泣道:“我,我不是怨你,你不信我,这很正常,我知道这场祸事是由我引起的。我,我只是恨自己,恨自己轻信了她人,反而害了你。”
“不用自责,若她人想要害我,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其余的手段。”柳忆安拿出帕子,轻轻地将秋川白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随后继续问道,“你还记得那本古籍的书首写着什么吗?”
秋川白努力回忆着书的样子,回答道:“好像什么都没有写。”
柳忆安见从秋川白这里再问不出别的信息,想先同方轻尘聊一聊。
“我明白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想接下来同轻尘表弟聊一聊,你能替我将他叫进来吗?”
秋川白点点头。
“好,我去叫他进来。”
说完,便出了书房,见到方轻尘正在书房门口等候。
“轻尘表弟,妻主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麻烦你将你记得的事情同她讲一下。”
说完,秋川白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方轻尘一把拉住,被他再次带到了书房内。
“柳女君,关于这本古籍,我有事要同你,还有川白表兄说明。”方轻尘合上了门后,郑重地开口道,“柳女君,你收到的那本《论语》,是我放进去的。”
“《论语》?”
秋川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秋川白不知道匣子中装的是册《论语》。
“你将我放进去的书调换成了《论语》?”秋川白惊讶不已。
“是的,川白表兄,这件事我之前未曾向你提及,多有抱歉。”方轻尘郑重地向秋川白致以歉意,“顾女君莫名拿出一本书,我觉得事有蹊跷,那日你换衣服的时候,我便趁机打开翻阅了一下。”
说完,方轻尘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向两人展示。
“这便是你原本放入匣中的书。”
随后,方轻尘将书翻到后面几章。
“这几章的内容,乍一看并没有问题,不过若是取每一章章名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便有很大问题。”
柳忆安从方轻尘手中接过书,直接翻到后面几章,目光迅速扫过章节名,只见几章的名字分别是《除患》《裕邦》《兴农》《顺本》。
除裕兴顺?
柳忆安按顺序将每章的第一个字拼在一起,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裕朝开国后,有不少顺朝的遗臣余党伺机而动,她们暗中筹谋复国,多次掀起兵乱,是裕朝历代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四个字若是落入朝廷的耳目中,柳忆安恐怕会被认为是顺朝余党,整个柳家恐怕不会留有一个活口。
“川白,你看一下,这本书是顾允给你的吗?”
柳忆安将书递到秋川白面前,让他仔细分辨。
秋川白看了看,确认道:“好像就是这本。”
“此事事关重大,你务必仔细分辨。”柳忆安叮嘱道。
秋川白接过书,同记忆里模糊的印象仔细对比,确认了此书就是顾允所谓的古籍。
确认这本书确实是顾允交给秋川白的后,柳忆安转向方轻尘,问道:“既然你在翻阅这本书时已发现其有问题,为何当时不将此事告知秋川白?而且,那时你手边为何恰好有一本《论语》可以替换?”
“前些时日,邻家幼童哭闹着不愿做功课,将书从围墙另一侧扔了过来。我拾起后原打算归还,奈何敲门无人应答,便将书暂时留在了身边。那日发现书问题,情急之下,便以这本书替换了匣子里的古籍。”
方轻尘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未与川白表兄商议,是因为当时我无法确定他是否参与了这件事,担心贸然提起反而会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方轻尘对着秋川白拱手行礼,以示歉意。
“川白表兄,很抱歉一开始怀疑了你。经过昨日的观察,我已经断定表兄与此事毫无关联。表兄对柳姑娘一片赤诚,绝不可能与她人勾结陷害柳姑娘。”
听完方轻尘的回答,柳忆安陷入沉思,其余两人也不敢出声惊扰,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秋川白才小声说道:“妻主,昨夜官兵也搜查了柳府,没搜到什么后便撤离了。”
柳忆安一声冷笑道:“想必是在书院没搜到,便去家里搜了。”
她再次翻看了那本暗含了谋逆之语的书,将每一页内容仔细确认了一遍,随后走到烛台前,将书一页页烧成了灰烬。
“妻主,我们不用留着书报官吗?”见柳忆安将书烧毁,秋川白不解地问道。
柳忆安摇摇头,那天来搜查的官兵拿的令牌并非是来自本县,若贸然报官,恐怕只会被人倒打一耙。
“我们现在只能假装从未见过这本书,若有任何人问起,你就说从未见过什么书,顾允来找你只是为了取走自己的衣裳而已。”
秋川白坚定地点了点头,他相信柳忆安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柳忆安继续说道:“现下我已经确认顾允和此事脱不开干系,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话毕,她和方轻尘一同看向了秋川白。
秋川白看见两人齐齐看向自己,心里有些发慌,申辩道:“我和她虽是幼时相识,但是已经多年未见。这次重逢也仅仅见过两面而已……我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妻主的事情。”
柳忆安也并不觉得顾允闹出这么大动静,仅仅是为了将秋川白从自己身边抢走,她低声劝慰道:“你莫慌,这桩祸事绝不是因你而起,不必自责。”
安抚完秋川白,柳忆安转头看向方轻尘,感激道:“多谢轻尘表弟,幸亏你提前将书调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必多礼,今日事端已了,我就不多留了,先行告辞。”方轻尘微微拱手,向两人道别。
见方轻尘起身准备离开,秋川白也跟着站起来。
“我送送你吧,轻尘表弟。”
随着方轻尘和秋川白一前一后走出了书房,柳忆安再度陷入沉思,她取出笔纸,将目前掌握的线索一一梳理。
首先是顾允,她准备了一本写了大逆不道之言的书,企图用此书陷害自己。而秋川白原打算将此书交给自己,中间被方轻尘掉了包。
方轻尘替换了书,所以他一定不是顾允的同谋。
至于秋川白……
虽然有方轻尘替他作保,但是这件事关系柳家所有人的性命,她不能仅仅因为方轻尘的一句话而完全对秋川白卸下防备。
毕竟她亲眼看见了秋川白与顾允重逢时表现出的欣喜,也知道秋川白是如何不情愿地嫁入了柳家。
如果事情真如她最坏的设想发展,自己因谋逆罪被官府带走,而顾允可以作为举报人保下秋川白,那么秋川白就可以借此摆脱这段令他厌恶的婚姻。
最令人起疑的是,他将书交给自己不过半个时辰,官兵就找上书院,这其中必定有人通风报信。
从这个角度看,秋川白身上的嫌疑很难洗清。
而方轻尘,作为秋川白的表弟,为什么会主动换了书而不告诉秋川白。从结果上看,对方救了自己,但是柳忆安实在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柳忆安决定先按兵不动,这次顾允陷害她不成,很可能会采取下一步行动。只要对方有动作,她就有机会抓住对方的把柄。
这段时间,她需要仔细留意秋川白的举动,若他真的是无意被顾允利用,她便可彻底放心;若是秋川白和顾允有意勾结,她也可利用秋川白反将顾允一军。
方轻尘救下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他早就与秋府有嫌隙,想借此事给自己一份投名状,还是另有所图。若是另有所图,他图的又是什么?
分析完局势后,柳忆安将写下的所有笔记投入火中,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面庞上,照亮了她眼中的坚定与冷静。
另一边,秋川白领着方轻尘往门外走去。
“这次多谢表弟了,若不是表弟,恐怕我已酿下大祸。”秋川白开口道,语气中却带着和谢意并不相配的冷漠。
方轻尘觉察出了秋川白的不悦,客气地回道:“表兄不必与我多礼,能帮到表兄是我的荣幸。”
“是吗?如果是为了我,为何你发现书有不妥的时候不与我明说,而是今日当着妻主的面才道出?”
秋川白停下脚步。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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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