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竟有这样的事,真是骇人听闻呐!”
“南源县是谁管辖的?竟出这样的纰漏?”
“这次也不知道是谁遭殃了。”
朝臣小声嘀咕,一眼也不敢看上位者。
帝允礼一点都不惯着他们,厉声就将刚才几位大臣的话重复地大声念了一遍。
“督察御史何在?”
“启禀陛下,臣有罪呐!”
“我朝自从与大邺签订和亲止战协议后,将士的归田安抚工作量庞大,都察院人手稀缺,无法一一落实到位,这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呐!还请陛下再给微臣一次机会,亲自前去南源县探查清楚!”
“给你机会?朕你给机会,谁给那些无辜的百姓机会?”
“陛下,兰大人已然年迈,虽有过错但为我朝殚精竭虑多年,还望陛下开恩呐!”
“臣附议!”
“臣附议!”
大王攥着血书,眼中分明染上了杀意。
帝衾一言不发,站得笔直,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云游去了。
帝允礼作揖,与傅阳氿对视一眼后才开口。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这件事交给二哥来做是极好的。”
“臣附议!”
大王看着底下各怀心思的几人,眼底的愤怒愈加不满。
他年少登基,自然知道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有什么能力。
而很明显,他这两个儿子都没有这样的天分。
“傅阳氿!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查!务必给朕查得水落石出!”
“臣遵旨!”
傅阳氿早就知道大王的心思,即使在朝堂上说得多么大义凛然,暗地里还是会派人收尾。
这就是大王一贯的作风,他见不得儿子优秀,也见不得儿子太差。
先帝曾说,他缺少帝王气量,如今看来,倒是说得分毫不差。
这是尚佳人早就预料到了的局面,也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局面。
漠北朝堂,如今一派倒的都是支持三皇子帝衾,地位明显不是这小小的案子可以撼动的。
哪怕是查出真相,将帝衾的罪证送上了大殿,不过就是一顿紧闭或者抄书。
“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忽然感觉挺无力的,权势的力量竟这般分明现实。”
尚佳人站在屋檐下,她看着倾盆而下的雨滴,他看着伸手触雨的她。
眼前这个人,曾经被他藏于字画上,如今却出了画,入了心。
“不必担心,舅——丞相一定会找出真相的,无论那人是谁,我相信他都不会放过的。”
尚佳人转身看了他一眼,没有点破他的幻想。
她淡淡笑了,朝着大雨落下的屋檐指了指。
这雨在她看来是诗情画意,在那些贫农看来是天灾**,所以什么是公平呢?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册封大典那日,前往南源县的傅阳氿死讯传了回来。
说是在去南源县的路上遇上劫匪,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尸骨至今没有找到。
朝野上下,无不哀悼,百姓更是纷纷自发为他送行。
尚佳人不敢置信,一代丞相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柳儿,准备马车,我们去驿站。”
“好的,小姐。”
倘若这件事是真的,那谢裕岂不是?
她的思绪混乱,先前她只想到要为百姓讨回公道,如今想来,悔恨万分。
驿站的大门敞开着,在她的马车停下时,帝允礼刚好进了驿站。
尚佳人没有进去,若是傅阳氿当真死了,帝允礼怕是不会这般淡定。
仔细想想,这倒是一个让对方露出马脚的好机会。
但根据她对谢裕的理解,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布局。
一个丞相死在了去查案子的路上,这样的布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让陛下惶恐。
这人敢动丞相,自然也敢动高处的那位。
自古以来,帝心多疑,若是受了猜忌,无论那人是谁,都绝不可能完好脱身。
不得不说,这一步走得妙纳!
“小姐,那我们还进去吗?”
“进!自然要进,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了。”
柳儿虽没懂她这话,但还是说了个好。
驿站内,安宁祥和,全然与外面的喧嚣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尚佳人面露笑意,提裙款进。
看见她,帝允礼连忙起身。
“公主怎么过来了?”
“听闻二殿下与谢将军布了一个局,本公主自然也要来凑凑热闹。”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主。”
帝允礼准备和盘托出时,谢裕一声咳嗽给他拉回了现实。
“公主怎么来了?”
“想念将军,过来看看,不可以吗?”
“喔喔~”
帝允礼看看谢裕,又看看他,识趣地闭嘴。
傅阳氿此举,怕是要让三殿下与帝心离异。
倘若事成,怕是漠北就要换天了。
而从这帝允礼和谢裕的关系来看,谢裕无疑就是最有前途的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尚佳人打小就懂,如今这样的形式,无疑就是表明真心最好的法子。
“公主这话,怕是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是想念将军不妥?还是过来看看不妥?”
尚佳人一步步走近,将谢裕带到了烛台边。
谢裕再次咳嗽,但明显这次是真咳。
尚佳人转身离开,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再没看一眼谢裕。
“说说吧!你们什么计划?”
“计划?”
帝允礼有些疑惑,回头看了一眼谢裕。
谢裕目光涣散,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没有计划!”
“?”
帝允礼确实不知道什么计划,他也是好奇接下来的计划才过来的。
“等!”
谢裕言简意赅,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按理说,舅舅假死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就这二人来看,知道了倒是比不知道省事点儿。
如今傅阳氿一死,皇帝怀疑到即将成为太子的帝衾身上,无疑是可能性最大的事。
然而此时的帝衾始终疑惑着,傅阳氿的出行很快,他派去的人根本没追上他。
等追上时,见到的就只有半架悬在悬崖上的马车。
他清楚傅阳氿的威望,也没有想要真的对他做什么。
但如今傅阳氿一死,待到皇帝派过去的那些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他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了。
“你确定傅阳氿是死了?”
“属下确定,傅阳氿的半截官府还挂在悬崖边上的枯枝上,除非是人掉下去,否则根本没什么人能做到。”
“死了便死了吧,这老头子原本就多事,如今没了倒也是有点好处的。”
“你派人盯紧点南源县那边,让我们的放机灵的,别给我传什么不好的消息回来,”
“是!”
看着手下离去的身影,帝衾忽然想到了什么,招手示意侍卫进来。
不一会儿,帝衾左手搂着薄纱微颤的女子,将他那向来泛着黑点的胡须抵在娇唇上。
右手抱上去,在这个娇艳欲滴的美人身上,寻找片刻的欢愉。
京中都说,三殿下谦和恭瑾,二殿下美色绕身。
无人知道,他的后院内,囚禁的女子不下三十人。
“模样长得是不错,就是比那位平阳公主还是差了点。”
“妾身蒲柳之姿,怎敢与公主相比呢?”
“怎么不能比?等到本王登上那至高位,你就是皇后,至于那公主嘛,封个贵妃都多了。”
这话一出,女子稍稍羞怯的脸上忽然张扬了些,手放肆游走,试图激发这人的垂怜。
那一夜,烛光微颤抖,夜晚轻呢。
派去南源县巡查的官员回来了,奏折上只字未提朝中牵扯的人,只道是当地县令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王将奏折重重一摔,大殿上鸦雀无声。
“一个县令,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们真当朕是傻子?”
“陛下息怒!”
群臣跪下作揖。
虽未言明,但“这样的事”,明显说的既是傅阳氿遇难一事,也是南源县安置一事。
……
“你说的是真的?”
“娘娘!这是御前侍奉的公公传回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的。”
“傅阳氿这老头,死了还要拉衾儿一把,当真是祸害!”
宫女小心地将茶水奉上,观察着她那美貌的脸颊。
她跟着皇后多年,却每一次还是会为她的美貌折服。
宠冠后宫,祸国妖姬,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后的想法。
“娘娘打算如何?”
“什么也不做,就看着就行。册封大典在即,本宫可不信,他会做什么。”
这个“他”,指的是皇帝。
尽管这件事,怎么看都和三殿下脱不了干系,但就高位上的那人的脾气来看,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就在册封太子的前一夜,出了一件怪事。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朕的寝殿?”
“陛下可是忘了?十几年的那场大火?”
“老奴这张几近斑驳的脸,皆是拜您所赐啊!陛下可还记得?”
……
传闻那夜,陛下的寝殿内亮如白昼,宫女们轮番守在陛下的床榻旁,太医更是害怕地直擦汗,生怕漠北王出了什么事。
到了第二天,朝臣齐聚大殿,但高位上的那位,却缺席了。
大臣们等了许久,漠北王才不紧不慢地进殿,刚坐下龙椅上,就宣布了一件事——暂停太子的册封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