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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机械心脏说晚安 第9章 不熟

作者:冬月凉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8-30 04:39:57 来源:文学城

“我没有!”孟拂雪噌地站起来,把手里的纸塞回给她,解释,“教官,我不是这个罪,我是看邪教的!”

白理深要命地闭了闭眼,叹气:“你小点声,给你骄傲的。”

“……”孟拂雪瑟缩了下,坐回去,“抱歉。”

其实打从心底里来讲他是感恩白理深的,但同时他也清楚,白理深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帮自己。至于他的动机,孟拂雪能够猜到一二,大约和船叔有关。

但现在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办公室被一通训完,几个男生悻悻离开办公室,孟拂雪跟在最后一个。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上幽城律令的无情,推演一下,这事情确实可大可小。

他在那则新闻上停留了太久,未成年人可以对科技公司感兴趣,这没什么可指摘的,但进一步调查后,绝对会被挖出自己并不是那所谓的“远房亲戚去世后唯一的继承人”。

并且搭载一颗机械心脏。

上幽城不讲人情,没报备过的医疗器械注定被挖出来报废。

公羊事件后,一切不通过正式组织的机械部件,都是隐患。

上幽城拒绝任何隐患。

直到回了宿舍里,孟拂雪才实质地松了口气。室友们幽幽叹气,今天是没法午休了,写检讨吧。

三千字的检讨,军训结束前就得交。孟拂雪抽开椅子坐下,自己是什么罪名来着……哦,邪教异端。唉,这怎么反思呢,他压根不知道公羊崇拜的那些人在干嘛啊……

“那个。”孟拂雪扭头,问离他最近的室友,“公羊崇拜的人都做些什么?”

室友:“……”

室友:“你疯了吧,不是刚被训过吗?”

孟拂雪哑然,心道是的,但怎么解释呢。遂收声,收回目光,咬着笔杆沉思。

这检讨,孟拂雪憋到军训倒数第二天才憋完。

主要是不知道这检讨究竟给谁看,要是给白理深看……搞不好他真的破罐子破摔重复写“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这么干了”填满三千字。

开个玩笑。

不能这么干,白少将暂时是个好人。孟拂雪推了下眼镜,今天要从军训宿舍搬出来,大家在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你需要这个袋子吗?”室友问他,“我多拿了两个回来。”

“谢谢。”孟拂雪接过来抖开,一个足够大的软壳手提袋,可循环利用,很结实。于是孟拂雪又道了声谢。

室友摆摆手说他真是见外,都住了一礼拜了还这么客气。

确实如此,甚至孟拂雪都还没把他们的名字记全。大家的私人物品都不多,一个大的手提袋足够了。

所有人收拾好东西后下楼集合,教官们统计军训得分,这个流程比较快,因为坚持到第七天的学生本就没剩多少。

操场草地上的学生们仰头看着主席台,提尔军团少将为军训最高得分者颁奖,在民用小型飞行器的启动机上录入他的身份卡。

“哗——”

孟拂雪吓一跳,诧异地从主席台往下看。

这是第一次这么多人为他鼓掌,还有人吹口哨欢呼,是他的几个室友。

“这边。”白理深掌心里一个圆形启动钥匙,“握住它。”

启动钥匙会匹配上主人的掌纹和指纹,这台是民用,所以没有触发型启动,需要进入座舱触摸启动。孟拂雪犹豫了片刻,他不知道这个东西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卡,身份卡上没有所谓的“上幽城远房亲戚”这一信息。

但片刻后,他不假思索地握上去。

自己在白理深面前还差这一条?没所谓的。启动钥匙录入成功,白理深说:“这个会安插回飞行器内进行认证,下周一由你班级老师转交给你,恭喜。”

他伸手,孟拂雪和他友好握手。

台下又一片欢呼掌声,尤其室友们,在向旁边同学大肆炫耀:“我室友!这是我室友!!”

“哎不用下台。”白理深叫住他。

“嗯?”孟拂雪不解。

“下一个流程是交检讨。”白理深今天没有覆面,整张脸露在外面,带着不明显的笑意,看得出来憋着呢,“所以不用下台了。”

哈哈。孟拂雪在心里冷笑,面无表情地看着白理深,心说好好好。总归他不在乎这些不足为道的脸面,不就递个检讨吗,大声读出来他也都可以。

事实跟他想的一样,这次军训犯错的学生仅仅只是把写好的检讨装进信封,然后交给教官,就没了。甚至类似于“我再也不会了”这种六个字挖不出半颗真心的承诺也不用做。

晚上孟拂雪坐公交车回到琉璃街。

这一带是上幽城发展得比较……孟拂雪找不出词儿,秀清镇上的居民都是农民,政务组织为了确保秀清镇是一个淳朴且无害的地方,一直控制着那里的经济发展。像温水煮青蛙,但不同的是,那水,恒温的。

秀清镇趋近于乌托邦,上幽城用资金和技术援助那里。使用噪音微弱的无人机对田地洒驱虫药,每户人家里都有免费的家政仿生人、按摩设备、微型飞行器快递等等。

秀清镇上的农民们只要种地畜牧养殖,孟拂雪喜欢那儿,不喜欢上幽城。他下车后在公交站台傻站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这条街。

晚上九点一刻,灯火通明。大约是社区管制,无论火锅店还是文具店,灯光都是统一的暖调黄色。再向上看,二层三层的商户在向街的窗户贴着自己的灯牌。

什么什么按摩,什么什么K歌,还有个二手合金回收……

等一下。

二手合金回收?孟拂雪推了下眼镜,往那儿走了一截,抬头。那家店的灯比较暗,像是灯牌蒙了灰尘,也像是年久失修。

他没有立刻上楼去问,灯牌下边有一串数字,但孟拂雪发现那是仿生人对仿生人的射频代码,并不是店主的联系方式。

这种经营方式刚盛行的时候,孟拂雪在秀清镇刷到过,那会儿镇上给学校送马铃薯的阿伯锐评:这叫什么做生意,做生意就得人坐在店里大门敞开着做!

所以这二手合金回收店主是个极端社恐,躲在仿生人后边的那种,让自己的仿生人和客户的仿生人交流。他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记下了这串射频代码。

他没有自己的仿生人,那玩意太贵了,两三万一台,现在他目前手里只有九千多,都是他攒的。

回家后洗完澡立刻躺下,没有玩手机,也不听音乐。

十点半在琉璃街中心广场有戏曲表演,演员加装了机械声带,声带调试的数据是几百年前过世的某位名家。不过孟拂雪这间房子的隔音隔温都是极好,一丝声音都传不进来。

他正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维恩合金是维恩金属的一条分支,它更稀少,是燃料的一种。孟拂雪知道有一些高端跑车会用到它,配合某种燃油能够让跑车动力更夸张,他也知道有些枪械用上它能够加强火力。

现在他要做的是收集维恩合金,再将它们加热成液体,注入机械心脏。

——对于一个十七岁高中生来讲,真是太有挑战性了。

孟拂雪躺在床上苦笑了下。

不过他也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颇有一种“天不亡我”的意思。

去垃圾站做义工的那天,是军训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

孟拂雪骑摩托车跟着导航来到上幽城的垃圾站,坦白讲,这时候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科技城市的优势——垃圾没什么味儿,因为合成原料不易腐臭。

“孟拂雪!”

有人叫他,他把头盔挂在后视镜,抬手拨弄了几下头发。是军训时候的室友,不是他们班的……叫什么来着。

“快过来!”他又招呼了一声。

“来了。”孟拂雪走过去,“怎么就你一个?”

“许望和池蓝蓝去上厕所了。”他说。

孟拂雪点头,所以面前这位不是许望也不是池蓝蓝,那么根据孟拂雪模糊且稀少的人名记忆,他很有可能叫苏何枫。

“你还没领防护服吧?”他指了一下这大院里的一间独立的小白房子,“去那儿,你说你是我这一组的,报我名字领,因为我第一个到,白少将封我做组长了!”

……你还挺骄傲,这叫什么组长,垃圾义工检讨组组长?

白理深你真说得出口。

孟拂雪点头,说:“好。”

垃圾站的大院子里空得像八百年没有活人,当然,这个猜测恐怕很正确,处理垃圾这种工作早在家政仿生人还没有投放市场时,就有仿生人,或者说单纯的机械臂在做。

所以这地方没什么人气,灰白的厂房,灰白色的垃圾车停在院子里,灰白色的分类车一趟趟从大垃圾车里运送垃圾进入厂房。

“您好?”孟拂雪试着从窗户叫了一下里面的大爷。

他不确定那是真的大爷还是仿生大爷。

大爷摘下老花镜,拧着眉毛凶巴巴地看着他:“谁啊。”

是真的大爷。

仿生大爷的话不会这么凶。

“我是……苏何枫小组的义工。”

“哦。”

嘭!

窗户是往外推的,还好孟拂雪闪得快,不然一玻璃直接拍脸上了。大爷不管不顾地直接推开窗,甩了个塑料包装过来,孟拂雪眼疾手快抱住:“谢谢您!”

走回苏何枫身旁的时候,许望和池蓝蓝已经回来了,他们四个一组,说另外四个军训挨罚的在另一个垃圾站。四个人还没人接应,大家拆开防护服包装穿上。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池蓝蓝问,“我没处理过垃圾,好吧我连垃圾都没丢过,我妈总说我就是我们家唯一的垃圾。”

“白少将说叫我们在这里等。”组长苏何枫俨然端起了Leader的风范,“一会儿有人过来带我们进去,我们要处理的,是医疗废弃合金。”

机会居然来得这么快。

孟拂雪像触发了什么即时机制一样,猛然看向苏何枫:“医疗废弃合金?”

“是的!”苏何枫点头,“那种合金有一种什么……什么性质?总之垃圾站的大部分仿生人不能靠近,对它们有影响,会扰乱它们的程序什么的,所以我们要穿上防护服。”

“怎么处理?”孟拂雪又问。

“分类呗。”苏何枫说,“白少将说了,里面有几个大池子,我们要把所有废弃医疗合金按照新旧程度分类储存,今天分类,明天焚烧。”

“焚烧?”孟拂雪看着他。

“对,焚烧不用我们干,因为我们未成年,那个太危险了。”

他不干,才危险。

孟拂雪点头:“可明天不还是要做一天义工?”

苏何枫跟着点头:“明天我们去另一个垃圾站呀。”

不多时,从灰白色大厂房里滑行出来一个同样颜色的仿生人。没有性别特征,也没有脸,纯劳作型仿生人。

它没有被设计人类的腿和关节,因为垃圾站里没有阶梯,全是顺滑的平地,它的下半身是两个轮子:“你们好,请跟我来。”

四个人跟在它身后走向厂房。

厂房只有机器运作的嗡鸣声,孟拂雪没由来的感觉瘆得慌,好像他们四个人是这里唯一的活物。不对,还有白房子里的大爷。

“这边请。”仿生人说。

拐了个弯,说是拐弯,其实这厂房里没有任何阻隔,他们只是穿梭在高度与肩膀齐平的垃圾处理池。这些巨大池子的墙壁各有一道斜坡,一些安装轮子的仿生人从斜坡上去池子边缘,将垃圾投放进去。

每个大池子之间有固定的间距,他们就在这间距中行走。又拐过一个路口时,孟拂雪发现自己走在了第一个,他回头……

许望和组长苏何枫互相抱着对方的胳膊,池蓝蓝也恐慌地攥着拳头。孟拂雪向组长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苏何枫小声道:“有……有点阴森啊这地方。”

是有点儿,孟拂雪点头。

那仿生人就是个灰白色的建模,简易型,不处理人类情绪,不提供任何宽慰。它甚至没有正反面儿。

“这边请。”干巴巴的,没有男女音效的机械音。

最后一道弯过去,是一道警戒线,激光式的。孟拂雪看了眼发射源,是仿生人休眠射频。大约是为了防止有仿生人出现程序紊乱,自己乱跑的时候误闯进废弃合金处理池附近。

“谢谢。”孟拂雪下意识道了谢,毕竟人家带路了。

“你挺奇怪的。”池蓝蓝说,“你跟一个……呃,机器人,说谢谢。”

的确,这样的外貌对于家里有制作更精良的仿生人的孩子来讲,实在没法说这是“仿生人”,而是选择了更质朴的“机器人”来称呼它。

带路的仿生人不理解什么是“谢谢”,自然也不会跟孟拂雪说“不客气”,它甚至不用掉头,直接以“退”方式离开了。

这对城里小孩来讲可怕极了,许望和苏何枫快黏一起去了,孟拂雪叹气,想推眼镜但食指直接戳到护目镜上。他说:“走吧,操作的方法白理深都教过你了吧?”

“啊?”苏何枫都快吓傻了,“白理深是谁?”

“少将。”孟拂雪说,“白少将。”

“教过了。”苏何枫这会儿想起来自己是组长,立刻撒开许望,站直,“啊对对,里面有四个大池子,我们四个一人一个。”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以孟拂雪的身高,还是可以看见厂房其他地方,这里的地形很简单,全部都是“田”字型。只是这个“田”字的区域都是废弃合金。

池子的左上角标注了这里处理的类型。

孟拂雪真是点儿背了十七年,终于让他走运了一次。他站到写有“维恩合金”的池子边,说:“我处理这个。”

“哦,好啊。”苏何枫说,“咱们要先下到池子里面,把它们按照大小、成色排列分类,对了里面还有几个箱子。少将告诉我,每个箱子上有尺寸要求,把符合要求的放进对应箱子就行。”

简单的判断式分类劳作,孟拂雪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们也顺着斜坡走上去,站到处理池墙上的时候,孟拂雪回头看了眼。

寂静的垃圾处理站厂房,仿生人们的轮子在地上没有摩擦出多少声音,微弱的机器声,铲起垃圾时的“唰啦”声也并不响。这地方确实诡异,从这里放眼望去,确实只有他们四个活物。

“我有点想回家了……”许望是最害怕的,“早说是这种地方,我看什么片儿啊我……”

“没事的。”孟拂雪和他是隔壁池子,安慰道,“垃圾站是政务机构,不会有危险。”

许望迟迟不敢从斜坡上来,说:“我知道,但这也太诡异了吧,连个活人声儿都没有。”

“不是有我们嘛!”苏何枫缓过来了,坚定地看着许望,“放心,你要是害怕你就喊,我们回应你。”

孟拂雪再低头看维恩合金这个池子,如他所料,废弃的维恩合金块很少,甚至没有铺满这池子的地面。他顺着斜坡走入池子,先去看分类的箱子。第一个箱子写“20克(包含)以上”,第二个箱子是“10克(包含)至20克(不包含)”,最角落里有个小小的称。

看起来是个简单到几乎不用动脑的工作,但很快,困难的部分来了。

它毕竟是放射性金属,即便有防护服,孟拂雪穿梭在这些金属块之中还是感觉头晕目眩,防护服的封闭性很强,衣服里面的微型冷却固件不足以缓解这种闷热。

他拖着20克标准的箱子,另一只手抱着称,边捡边称,再丢进箱子。

维恩合金是棕红色,看久了像生锈的血块……不过血块怎么会生锈,倒是有锈味。也不对,他穿着防护服,怎么会闻到维恩合金的锈味?

原来是自己的血……

“孟拂雪!!”

“怎么办啊少将!他不会死了吧!他流了好多鼻血啊!”

“他不会被闷死了吧!快把防护服剪开!”

“剪开就真死了。”这句是白理深的声音。

是啊,别剪我防护服啊,这儿可是废弃合金处理池,剪开岂不是全身裸露在使用过的合金池里了。

他感觉脚没沾到地面,但自己却在移动,应该是被白理深抱起来了。感谢他没有用扛麻袋的姿势,不然这会儿鼻血会倒流去脑子里。

“飞走了……”苏何枫他们三个仰着头。

什么飞走了。孟拂雪感觉呼吸通畅了点,也觉得有新鲜空气进入肺叶,挣扎着睁开眼。

原来是白理深背后长出来一对翅膀。

是废弃合金侵入大脑产生的幻觉吗?为什么白理深会有翅膀?

“别说话。”白理深用警告的语气,“喉咙别动,容易吐血。”

“鼻血已经流我一身了,别再吐我一身血了。”白理深补充。

……哦。

真是不好意思。

不知道飞了多久,也不知道往哪儿飞。总之孟拂雪重新闭上眼,很听话,没有做吞咽的动作,就这么随他抱着飞。

“放这边。”一个女声,“别平躺,把那个靠枕拿过来。”

“哎呀靠枕,少将,你拿的那个是颈枕!”

“左边!”

“对对,给我。”

被这个女声一把兜了起来,好稳的力道,孟拂雪无声感叹。接着后背一团柔软的棉花制品,很舒服,立刻呼吸更通畅了,整个人是一个舒服的角度。

“少将,帮我按住他。”女声又说。

什么,为什么要按住,是要做什么宰割动作吗?孟拂雪拼命想睁眼,但睁不开,只能听见但看不见,这感觉太不爽了。

还不如听都听不见呢。

“怎么按啊?”白理深迷茫。

“拿手按。”女声言简意赅,不难听出,还对这位迷茫的少将很嫌弃,仿佛在嫌弃傻子。

孟拂雪略爽。

“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吸一口让他晕过去?”白理深问。

好问题!麻醉吧,别等了,不想听你们处置我。

“未成年呐。”女声说,“再说了又不疼。”

哦原来不疼。

“无痛转输血,我专业的。”女声带着笑意。

等下。

等……

不疼,但酸,酸胀。两条手臂被插进极粗的针头,左边手臂抽出来的血,通过一台血液净化器,再被输入右边手臂的输血管。

这种酸胀感像是把手臂上的皮撕开,往里面塞个枣儿,再把皮缝上。

还不如直接疼呢!

好像把那枣儿拽出来!想撕开皮把它拽出来!孟拂雪疯狂想抬手去撕自己胳膊上的皮,但他动弹不得。

“轻点儿按,都不循环了马上。”姑娘说。

“我轻了他不就挣脱了?”白理深不解。

姑娘叹气:“你掌握一下力度呢?”

白理深也叹气:“我掌握不好啊。”

如此强烈的异物感让孟拂雪冷汗直淌,皮肤下面的那个枣感实在强烈到他想把胳膊砍了。

姑娘打量着他的表情,即便孟拂雪双眼紧闭,也能看得出来他十分痛苦,痛苦到姑娘都觉得不对劲了。

她问:“怎么回事啊这小孩,没穿防护服掉池子里了?”

“穿了。”白理深说,“垃圾站专用的防护服,我他妈还加了钱在他们衣服里放了冷凝器。”

“哟,”姑娘意外,“你这么有爱心呢?尊老爱幼是吧?”

不是,孟拂雪很想打断他们,姑娘,这位姐姐,你别被这么轻易就带开话题啊!

“我爱什么幼。”白理深说,“那个姓何的,他爹是辉利军团飞舰队队长,委托我们军团长叫我照顾照顾。”

“嘁。”姑娘发出嫌弃的声音,“真没意思,讨厌你们军方。”

“你也是军方。”

“军医是独立部门。”姑娘说。

别聊了。孟拂雪感觉那颗枣在胀大,皮要爆开了。先给他个解释,怎么回事,为什么。

“哎?”姑娘走近了些,孟拂雪听见脚步声,姑娘的声音也更清晰,“心脏泵血这么有力?年轻就是好啊。”

孟拂雪倏然冷静下来,没有再继续挣扎,白理深也感觉到手里的两只手腕没有那么强烈的反抗力度。

他视线落在孟拂雪的脸上,脸是苍白的,眉头舒展开,汗珠还是那么多,但平静了下来。

白理深眯了眯眼,仗着孟拂雪睁不开眼而审视他。

别。孟拂雪祈祷,别研究我心脏,是的我泵血强劲只是因为我年轻,年轻气血旺,年轻有活力。

姑娘赞许道:“年轻人是有劲儿。”

“是。”白理深说。

白理深这个“是”字“是”得有点韵味,孟拂雪能感觉到他是看着自己的眼皮说的这个“是”。坦白讲他并不怕白理深戳穿自己,但不能存在第三个人,原因无他——孟拂雪觉得他能灭白理深的口,但再多杀一个人的话他可能下不去手。

终于。

“哔——”

“哦,结束了。”姑娘说,“泵血有劲,转血也快。好了,你让让,我来拔了。”

孟拂雪睁开眼。

视野最先看见的是一团白雾,他眨眨眼,视线慢慢聚焦,纯白色的天花板,一位盘起丸子头的姐姐,和刚刚松开自己两只手腕的白理深。

白理深站到病床边,说:“你对维恩合金有严重的过敏,防护服也没能阻隔,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可能啊。”孟拂雪说。

“……”白理深打量他,“以前接触过?”

啧。这怎么说。

“我眼镜呢?”孟拂雪问。

“先回答我问题。”

“我没戴眼镜听不清。”孟拂雪解释。

白理深脸上写着“你玩我呢”,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你是没眼镜,不是没有助听器。”

“哎哎。”姑娘制止他,“是这样的,我妹妹没戴眼镜的时候也听不清我说话。”

“他又不是你妹妹。”白理深更莫名其妙了。

姑娘叹气:“我怎么跟你解释呢……他眼镜哪去了?”

白理深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来。

靠。孟拂雪差点吐血:“你倒是早点给我呢?”

“我忘了。”白理深自觉理亏,放低了些声音。

行吧,孟拂雪戴上眼镜,咳嗽了声,解释说:“我是从秀清镇来的,我们学校后门外面有一大片农田,农田上有三台洒农药的飞行器和一台洒水的。有次坏了一个洒水的,玩命洒水,老师叫我们几个男生去摁住它,给它休眠掉。它里面有燃料型维恩合金,当时没有任何不适。”

撒谎了,为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来编故事。

孟拂雪默默在心底里给白理深道了个歉。对不起少将,这次是真心的,比检讨真心八百倍。

“哦,难怪呢。”姑娘说,“垃圾处理站里的维恩合金不是燃料型。”

“什……”孟拂雪抬眸看着她,“它不是?”

“不是呀。”姑娘说,“燃料型合金是普通合金液化后提纯的,那个池子里的合金杂质太多了,你可能是对其中某种杂质过敏。不过现在没事了,你感觉好多了吧?”

孟拂雪点点头。

他知道没这么容易,但起码有个盼头了。他又问白理深:“明天我能继续在这边吗?我不想去另一个垃圾站。”

“你还在这儿干嘛?跟你的过敏源死磕到底吗?”白理深问。

“……”孟拂雪有时候挺想把他嘴缝上的,“另一个垃圾站太远了。”

“你明天不用做义工了。”白理深说,“给你请了病假。”

“谢谢。”

“不客气。”

“需要我赔吗?”孟拂雪看了看他的军装。黑色军装上大片的血,不用问也知道是自己的。

最后是没有赔,白理深说军装每天会统一清洗消毒,这点血迹不是问题。

孟拂雪在提尔军团医疗部病房躺了三十分钟左右,直到他已经觉得完全没事了才下床。对维恩合金过敏这个问题真的挺要命的,可转念一想……

从前杜爷爷帮他的机械心脏注能之前,好像确实没有任何麻醉自己的动作。

所以他并不知道注能的过程是怎样,甚至不知道那个容器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是因为——

杜爷爷掏出燃料型维恩合金之后,自己直接过敏反应昏过去了?

不是吧。

这么令人绝望的吗?

“小帅哥?”姑娘推开病房门,探头,“帮你叫了个出租车,你可以回家啦。”

“谢谢姐姐。”

所以现在问题直观地出现了,就算他集齐所有必要物品,他可能还是没办法独立完成注能。

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出租车来得有点晚,孟拂雪站在路边摇摇欲坠,摇摇欲坠的是心态。他想回家了,回镇子上等死得了,不够折腾的,总感觉自己是那种忙活半生归来两手空空的结局。

出租车呢……孟拂雪左右看了看,这里是军团军署部门口,路面宽敞,后方三米高的合金网院,门口一个十字大剑徽章。

他听见铁轨摩擦的声音,回头看,是门卫帮白理深开门。

“出租车不从这走。”白理深换了件军装上衣,依然是走路右臂不动的姿态,右手搭在腰带,“跟我来。”

“哦。”

想来也是,军方附近,一般出租车会避让绕行。

白理深走在前面带路,孟拂雪跟在他身后。他好奇地盯着白理深的后背,之前是有一对翅膀吧?应该不是错觉,那么翅膀是怎么出来的?戳破衣服吗?

等一下,他不是人类吗?

“快盯穿了。”白理深头也不回地说。

“少将。”孟拂雪加快脚步,走到他旁边,“你有翅膀?”

“有啊。”

“真有啊。”

“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回军团了。”白理深像看二傻子看着他,“动动脑子啊,从垃圾站到提尔军团。”

“我又不认识上幽城的路。”

孟拂雪换了个语气:“谢谢你啊,少将。”

“不客气。”

“那是什么翅膀?”

“……”白理深抿了抿唇。显然他不想回答,其实孟拂雪能看出来白理深不太爱说话,他多数时间更愿意直接动手。

有那么一瞬间孟拂雪觉得他可能会说“等你做到提尔军团上将了我再汇报”。结果他回答了。

“游隼。”白理深说。

“游隼。”孟拂雪睁大眼,“这么帅啊。”

嗯?白理深偏头看他,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他重新确认了下:“帅?”

“是啊!”孟拂雪激动地用力推了下眼镜,仿佛眼镜靠近双眼能让他听得更清楚,“隼诶,多帅啊,我只在视频里见过,听说游隼已经灭绝了?公羊事件之后?”

“……嗯。”白理深点头。

公羊暴乱的时候很多物种被亚智慧生物直接灭族,游隼就是其中之一,先有的视频资料也都是“上古”类型的了。“上古”指的是画质,一团遭。

他会意外,是因为他觉得孟拂雪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会说自己是个“鸟人”之类的。他居然说帅,白理深又看了他一眼。

“等下。”孟拂雪又问,“是机械翼吗?”

“是。”

孟拂雪略作思忖,接着惊讶道:“你没有生物芯片,但是却又机械翼?这不合理啊。”

这非常不合理,机械翼是飞行部件,仅军方可接受机械翼的外骨骼改装,因为机械翼的控制需要强大的脑波。改装两条机械臂尚且需要造价更昂贵的生物芯片,遑论两片翅膀。

“存在即合理。”白理深风轻云淡道。

这风轻云淡的劲儿就有点装逼的成分了,孟拂雪知道他在装逼,但确实被他装到了。

冬天的黄昏很短,他们还没走出军团地理辐射范围,天色已经全暗,人行道边的路灯亮起来,影子踩在脚下。

孟拂雪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你翅膀出来的时候,会戳破衣服吗?”

“……”白理深不想回答,决定不理他。

“少将?”孟拂雪发现了,他追问,“少将?会吗?”

“会。”白理深偏过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那翅膀再收回去的时候,岂不是会留两个窟窿?”孟拂雪问。

“少将?”

“少将你说句话啊?”

“不是,你们小孩儿都这么烦人的吗?”白理深蹙眉,“有两个窟窿怎么了?违法了吗?”

孟拂雪噗呲笑出来,一笑就忍不了,画面感很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想到白理深这张脸,穿一套军装,游隼机械翼飞上天,再收翅膀下来,背后两个对称的窟窿,他就想笑。

“闭嘴。”白理深不爽。

“对不起……”

“你根本没有感觉对不起。”白理深提高嗓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抱歉……”

你都笑呛着了,那句抱歉实在没有任何说服力。

他臭着脸把孟拂雪带到路口,出租车已经在那里等了十多分钟。

“去吧。”白理深说。

孟拂雪刚走到车边,回头:“谢谢啊少将,今天真的谢谢你。”

他说得很认真,认真到白理深都有点不确定了。点点头。

回去军团署后,那位军医跑过来八卦,问他是不是认识那个小孩儿。白理深想了想,摇头:“不熟,什么孟拂雪,不认识。”

“哦,他叫孟拂雪啊。”姑娘点头,“名字挺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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