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回到了潭水所在的地方。
宁萱因为灵力使用过度,靠着树干睡了过去。
承怀身上的伤并没有好全,刚刚用剑斩杀幻兽更是耗光了宁萱传给他的全部灵气,现在只能盘腿打坐休息,尽量让自己的伤势恢复得快些,可以启程早日离开这个地方。
静下来之后,一切声音都变得如此清晰可闻。
“仙尊……”宁萱的呓语让闭目养神的承怀睁开了眼睛,他抬眸看向宁萱。
她靠在树干上,微微卷曲的长发半干地拢在脸旁,或许是太过疲累,睡梦中也依旧不安稳,双拳紧握,好像准备随时作战。
脆弱又勇敢。真是一个奇怪的姑娘。
承怀没有发觉自己已经盯着一位姑娘看了许久,这若是放在往常,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腰间那道还未好全的口子悠悠地伸出一根魔丝,趁着承怀虚弱和未发觉之时,又一次搭在了他的灵脉上,这一回它更加明目张胆,甚至学会模拟人类的情绪。
魔胎在魔界时,便以情绪为食,那些情绪并不美味,却是它的营养来源,比如……贪婪、厌恶、色.欲。
宁萱睡得的确不好,过了十几年平稳日子,虽然偶尔会有合欢宗弟子来找她麻烦,但她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从见到承怀仙尊之后才开始的,现在经历的这些,比她以前所有经历加起来,还要惊心动魄。
她一会儿梦到自己拖着承怀仙尊走在大漠里,一回头,承怀仙尊变成了她儿时在庙里看见的画像,一会儿又梦到承怀仙尊给她烤了很多鱼,她正吃得高兴,突然出现的幻兽打翻了她的烤鱼,一爪子把她撕碎。临死前,她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承怀仙尊,没有一点生气。
宁萱从梦里惊醒,睁大了眼睛,难以平复心情,连忙去寻找承怀,看见他沉静地望着自己,一时没能控制自己,扑进承怀的怀中,失而复得般抱住他的脖子,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还好好地活着。
承怀只见宁萱醒来后便红着眼睛着急找他,目光触及到他后,便扑进了他的怀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忘记了反应,双手悬在空中,找不到落下的地方。
如果他足够坦荡,便能够大大方方地安慰她,可是他却很明白,他根本无法坦荡地告诉自己,宁萱和他所保护的众生一样,只是众生的一员。
她是不同的。
可是她的不同……源自于哪里?
承怀皱起眉头。
天阴之体自带的幽香从宁萱身上散发出来,香气微甜,让人身体不自觉地感觉燥热。
承怀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拉开宁萱,单手按住腰间蠢蠢欲动的魔胎,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先前在合欢宗的时候,那些魔修会像是吃了什么增强修为的丹药一样,躁动不安,发狂一般试图伤害宁萱。
天阴之体在情绪波动的时候,便会散发出这样的幽香,蛊惑人心。
魔胎也受到了天阴之体的影响,又加上它先前吸收的“营养”,已经不是现在的承怀能够轻易拿捏的魔胎了,况且它在未成熟之时,本就是不死的。
只需要一点点情绪,它就能顺其而上,将这点情绪放大一百倍,一千倍。
宁萱被承怀用力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才隔了半米不到,她怔怔地望向承怀,眼里有惊慌,有失落,更多的却是不加掩饰的欢喜。
她确认了承怀还在她的身边。
承怀的周身被她身上的香气完全包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太甜了。
他原本只想告诉宁萱男女授受不亲,可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
“离我远点。”
宁萱被他生硬的语气震住,心脏忐忑不安地跳动着,眼睛微红,支支吾吾地道歉:“对、对不起。”
承怀不想看见她失落的样子,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呢?是他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仿佛在训斥她。
他只是希望她明白,要跟他人保持距离,特别是男人。
“我害怕仙尊您会出事,醒来看见您还在,真是太好了。”宁萱没有多想,她不觉得仙尊会伤害她,就算是之前她用了禁术,仙尊看起来这样生气,也没有对她做些什么。
承怀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眸,他当然知道她的不安,也知道她看见他的时候有多高兴。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
这一点情绪被魔胎抓住,并且无限放大。
宁萱察觉到承怀仙尊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脸颊微红,她就知道仙尊不会真的对她生气。
“仙、仙尊。”
她的声音在承怀听来,仿佛掺了蜜,好像每一个字都有它的情绪,不断跳动着,雀跃着,蛊惑着他往她的方向走去。
宁萱半坐在承怀的怀中,手腕还被承怀握在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承怀仙尊的掌心变得尤其滚烫。
她望着承怀的眼睛,从仙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羞涩缓慢爬上她的脸庞。
在承怀的眼里,宁萱脸颊晕红,显得她这张漂亮的脸蛋越发美丽,就像是春日绽开的花,花香是甜的,不知道花蜜是否也如她本人一般甜美。
他心里那点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滋味正在不断扩散,连他的耳朵都烧了起来。
“宁姑娘……”承怀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的理智和情感仿佛把他的灵魂一分为二,理智告诉他,他现在的状态一定有问题,但他的情感却异常热切和澎湃,好像要将整个世界全部淹没。
宁萱也察觉到了承怀仙尊的不对劲,他的耳朵好红,怎么了?难道是他的伤?还是刚刚的灵兽有毒?
她伸手贴住承怀的额头,学着以前她生病时,来给她治病的大夫。
“仙尊,您的额头好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的触碰让承怀的呼吸越发急促,偏生那甜滋滋的气味萦绕在他的周身,挥之不去。
他何止是只有额头发烫,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藏在他腰间的魔胎仅是个指甲盖大小的蛋,而它的魔丝却比它的本体还要大,趁着无人发觉,肆无忌惮地吸收着承怀和宁萱两人的情绪,就像是钓鱼一般,抛出一点鱼饵,就能得到双份的大鱼。
承怀握着宁萱的手腕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宁萱觉得疼,又不敢叫出声,她想,仙尊一定比她还要难受吧,如果能够分享他的半分疼痛,宁萱愿意承受。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承怀的理智终于战胜的情感,他摒住了呼吸,即便这会让他的伤口自愈得更慢。
他松开了宁萱的手腕,视线垂落,看见宁萱本就娇嫩的皮肤因为他过于用力,而出现了红痕。
“你……为什么不说?”承怀看见这道红痕,就在提醒着他刚刚自己对宁姑娘产生了什么念头,羞耻和愧疚顿时涌上心头。
宁萱用长长的袖子遮盖住自己的手腕,坚强道:“比起仙尊身上的伤,我这点疼痛算什么呢?如果仙尊想要与我分担,请尽管来好了。总不能让仙尊独自一人承担危险和痛苦,我也可以和您一起分担!”
承怀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张了张唇,盯着这个有点傻气的姑娘,说不出话来。
奇异的幽香在蔓延,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下一刻,他便按住了宁萱的脑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亲吻她的唇瓣。
宁萱心跳如雷,她感觉到承怀的温柔和对她的怜惜,脑海里被惊喜和高兴完全填满,她几乎无法思考其他事情了。
汹涌的情感多得要溢出来,所以即便被不知名生物吞食掉一部分,她也不会发觉。
比起承怀仙尊的情感,魔胎发现了,宁萱的情感更加纯粹和美味,简直是极品!
当魔胎专注于吸收宁萱的情感,而忘记了控制承怀的情感,还模拟了魔修平日不加掩饰的爱意和**,承怀的理智便彻底崩溃,只剩下情感支配他的动作。
翻天覆地间,微风轻拂,潭水被搅乱。
游鱼从潭水里跃起,攀上高峰,又骤然落下,坠入湖中,与另一条游鱼一起戏耍。
贪婪的魔胎不满足于寄生于承怀的身体,于是悄悄换了个宿主,顺便带走了原宿主的全部情感。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移了位置,彻底发生了改变。
当事情结束之后,秘境的出口就出现在了两人的身旁。
天阴之体对于修士来说,是最好的修炼鼎炉,即便对方不想,灵气也会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对方体内。
承怀的伤势在充沛的灵气之中已经全然恢复了,包括他腰间的那道口子,几乎看不出来他曾经受过伤。
承怀坐起身,垂眸看向因为过于疲累而昏睡过去的宁萱,疑惑地按着自己已然平静的心脏。
为什么……他对她生不出任何感情?他的心脏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
那些欢愉就如同一个泡沫,戳破之后,便只剩下空气。
承怀按向腰间,他的伤已经恢复了,原先藏在腰间的魔胎也不见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诡计多端的魔胎为他制造的虚假情感。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爱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