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宁萱的胆子不大,修炼不到家,好在她脑子还算好使,走过的路只需要一遍就能记住。当时她把仙尊的剑丢下,本就心怀愧疚,还特地找了个奇形怪状的大石头,把剑竖在石头前,用自己的紫纱绑在上头,显得有仪式感一些,毕竟……这可是仙尊的剑啊!
宁萱对于有关承怀仙尊的一切事物,都带着天然的好感,所以她折返回来找剑的时候,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奇形怪状的大石头,便也找到了那把埋在沙子里的剑。
她徒手把剑挖了出来,不顾自己的手被沙子磨成什么样了,本来修建圆润的指甲都被沙石划拉得十分难看,还有一些细小的沙子嵌入指甲中,扎得她非常难受。
但她想,她的难受一定不及现在仙尊所受危险的万分之一。
仙尊是为了保护她,才会陷入险境,她绝不能……抛弃他。
就像当时她明明可以抛下承怀,自己跑去绿洲休息一样,如今的宁萱更是没有想过自己一个人偷生。
在黎明到来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
宁萱几乎耗尽了自己的灵力,才终于赶到了绿洲。
她看到了激烈的战况,泛着蓝光的血流淌了一地,几乎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那头巨大的幻兽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宁萱生怕自己来晚了,好在绕过这头巨兽,找到了坐在地上的人影。
“仙尊!”
光线不足,宁萱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一个人影,她确信这秘境之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绝不会有第三人,于是除她之外,便只有承怀仙尊了。
她在看到承怀后,悬着的心脏才终于落了下来,只要见到仙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萱抱着剑,小跑着过来,越是靠近,越是心惊,她发现承怀仙尊满身是血,几乎已经站不起来了。
“承怀仙尊,您……您怎么样了?”宁萱将自己怀里的剑递交到承怀的手里,望见承怀的眼睛还有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仿佛在确认什么,连忙道,“仙尊,我把您的剑找回来了。”
宁萱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比之前还要浓郁,连忙用自己最后一点灵力为他施展治疗术,至少先把他的血止住。
承怀想要说话,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
若是幻兽不死,这雨便会一直下,他的伤便一直无法自愈。
宁萱耳边都是雨声,听不清承怀说的话,着急之下,便凑上前,几乎用耳朵贴住了他的唇,“仙尊,您说什么?慢慢说,不要着急。”
她耗空了体内的灵力去施展治疗术,然而承怀的声音却依旧如同游丝一般,顺着风飘散了。
宁萱想起长老曾经说过的禁术,她是天阴之体,是天生身怀仙骨之人,在情急之下,使用仙骨内储存的灵力也无不可。
长老并不想教她这些,许是怕她生出异心,不过那些讨厌她的合欢宗弟子就喜欢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大大方方地把记载禁术的书丢到她的面前,还逐字逐句地教她。恨不得宁萱使用上面的术法。
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因为它对于人体损害极大。
宁萱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按照记忆里的内容,从仙骨抽调灵力,施展治疗术救起承怀。
承怀感觉到一股纯粹至极的灵气顺着他的伤口流入体内,这样的灵气跟刚刚宁萱给他使用的法术不同,让他的伤口飞速愈合的同时,他也恢复了力气。
他一把握住宁萱的手腕,止住了她继续输送灵气的动作。
宁萱的身体如同被人抽干了生命力,娇俏的脸蛋上几乎毫无血色,只有那一双明亮的眼眸,怔怔地盯着承怀看。
承怀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被宁萱用心头血写下的血咒,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以命换命的禁术。
他又惊又怒,眼角发红,攥着宁萱的手腕,失控般用力。
宁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触及到承怀的眼神,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的模样,一时间心脏七上八下。
虽然承怀仙尊没有说什么,她却读懂了他的眼神。
他在说:“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承怀将她带回来的本命剑从剑鞘里抽出,用剑支撑着身子站起,一步步走向那头幻兽。
幻兽意识到了危险,想要逃离,可是它后背的伤却让它动弹不得。
承怀举剑,往下一劈。
只是一剑,刚刚几乎要把承怀逼死的幻兽,就瞬间消散于天地。
天空的乌云散开,曙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大地上。
宁萱仰头看向天空,不再下雨了,身上灼痛的雨水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冰冰凉凉的。
承怀收起自己的剑,在宁萱面前单膝跪下,与宁萱对视,他的眉头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展开过,抿了抿唇,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
“你不该用禁术救我。”最后甚至连对她生气大吼都没有做到,而是板着一张脸,像说教一般说她不该如此。
宁萱原本在害怕仙尊对她生气,可是没想到仙尊就连生气的样子,也这样温柔。
“可是仙尊也救了我。”
承怀本想像教训自己徒弟一样教训宁萱一顿,好让她知道使用禁术的后果很严重,可是对上宁萱苍白的脸色,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他始终还是说不出什么重话。
“正道之士,便是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救你是应该的。而你的灵力只有这么多,使用禁术,用你的生命力去换灵气,稍有不慎,你也会死,知道吗?”
宁萱咬着下唇,眼眶瞬间就红了,盈盈水光徜徉在她的眼眸里,仿佛一眨眼,它就会掉下泪珠子。
承怀手足无措,第一次感觉到了慌乱,心脏生疼。眼泪本该对他毫无作用,那些大奸大恶之徒,哭喊着求他饶过一命,他也能毫不犹豫地下手,可是面对宁萱,一切就不一样了。
“宁姑娘……”承怀没有发现,他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宁萱的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委屈地望着他,不言不语的,把所有难过都憋在心里,反倒更加可怜了。
她一眨眼,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落在承怀的手背上,比刚刚的雨水更疼,像是要在他的心上灼出一个洞。
承怀从未对谁低头道歉过,他也从未犯过什么错误,他一向走的是最正确的道路,可现如今,他却觉得把宁萱惹哭,是他犯得最大的错误。
他不想看见她的眼泪。
“仙、仙尊,为什么我不能救你?”宁萱哽咽着问他,她的语气里带着怨气,明明她救下了他,他却连一句好话都不说,一直在责怪她救了他,难道救人也有错吗?
承怀听见她的语气,心里越发难受。
他像是在逃避着什么,垂下眼眸,却看见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鲜血淋漓,指甲盖里嵌入了沙石,手腕还有因为他过于用力而攥出的红痕。
“不是不能救我,而是要量力而行。你还很年轻,做事全凭一腔热血,没有考虑过后果,没有考虑过以后会不会后悔。你用命救我,即便救下我了,我也不会开心,我只会想,你还没有享受过你的大好年华,就因为救我而丧了命,一点也不值得。”
承怀的声音逐渐变得平静,他捧起宁萱的手,将她的指尖放在掌心,拇指轻轻擦过她受伤的地方。
宁萱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她分明看出了他对她的怜惜。
她从来没有从其他人的身上得到过怜惜,除了他。
“我觉得值得。”宁萱的语气无比坚定。
但是放在承怀的眼里,她跟赌气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承怀做了个深呼吸,问她:“手疼不疼?”
宁萱成功被他转移了话题,连忙摇头,“不疼。”
承怀第一次有了坏心眼,微微用力地按了一下她伤处,宁萱疼得皱起了脸。
“不疼?”他故意问。
宁萱心虚地回答:“有点疼。”
承怀站起身,将她顺势拉起来,但宁萱因为抽调了仙骨的灵力,身体没什么力气,软软地靠在承怀的身上,她正要解释什么,身体突然失重,便被承怀仙尊抱了起来。
宁萱惊愕地望着他,心跳如雷,“仙、仙尊。”
“这便是你使用禁术的下场。”承怀的意思是说,她站都站不起来了,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再用禁术了。
宁萱却误解了。
她感受到仙尊的体温,他的心跳,以及他的气息。两人靠得极近,承怀目不斜视地带着她往潭水的方向走去,宁萱的目光被他完美的侧颜所吸引,视线自他的眉骨往下描绘,落在他滚动的喉结,再往下滑入,却不得见了。
在某一瞬间,她想,她想和仙尊双修,并不是因为仅仅想从秘境出去而已。
差一点赶上双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